又是和往常一樣,他雙手交疊放前,靠著車門邊。那頭,她和燕晚黏黏糊糊地告別。


    她走過來了,他也打開駕駛位車門上了車。


    她打開後車門坐進來,他長手一伸從副駕位置將熱乎乎的包子遞給她。她接過來,總要問句“擱醋了麽。”他老是也就“嗯”一聲敷衍。開車。


    從成田獵場出來的路並不好走,一路漆黑,即使打著遠光燈,可視的效果依舊茫茫,車輛像闖入了黑洞,前路未知……


    她戴上了耳機,估計放著歡快的歌,因為她邊聽音樂邊吃包子,隨著節奏還晃啊晃的,可快活。


    他從後視鏡看她一眼,心裏喲,有點恨又有點無奈,這妖精怎麽這叫人心煩意亂……


    “吱!”突然猛地一踩刹車!


    叫後麵的她額頭撞到前頭座椅,她“哎喲!”一聲,


    卻見,


    前座的他目視前方,神情驟然的凜冽。……如臨大敵!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媽呀!!”一下盛熱包子的保溫碗都丟到一邊,結實的她跳進前頭他懷裏,像個大馬猴死死抱住他!“是,是狼麽……”


    他並沒動,隻是蹙著眉頭微側頭看她,“抱這緊幹嘛,一股子醋味兒。”


    她抱得更緊,恨不得躲進他身體裏!“怎麽辦,一群狼是不是!”她真的害怕,身子都開始顫。但,他卻隻感受到她的體溫,嗯,還有自己的溫度,猶如裏頭有把火,在慢慢燒,慢慢燒……


    主要是駕駛室裏的空間太小太小了,細微到她一根頭發絲兒的香味都大把大把躥進他呼吸裏,攪合得個亂七八糟!


    為了降火,他深沉口氣。“哢嗒”先車體落了鎖,再,一手摸著她掉下來的耳機往她耳朵裏一塞,“後麵去聽音樂。”要推開她。


    哪知,她一呼開耳機,簡直是掐抱他了,“不不!還聽音樂,它們圍過來了!”


    是的,


    他真不知道此時外頭到底有多少狼,


    但,絕不是他衝得出去的數目!


    因為,遠光燈所及之處已然發綠的狼眼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這是分分鍾能將他和她吃得不剩骨頭的數目!


    他被她抱得呼吸都不順了,可,這時候,她熱燙的唇抵在了他頸旁動脈處,“我怕,寧玉,我怕,別再丟下我……”


    你說一個人發瘋是不是得要個觸點,


    這句就是再任何話也比不得的觸點了,


    寧玉猛然抬手一把掌住她後腦勺,低頭狠狠吻住她!


    狼群在逼近,


    她被他凶辣的熱情衝擊得一瞬腦袋也是迷離,


    但,迷離地半眯眼,看見了,一隻灰毛雜亂卻十分肥碩的大狼正好兩隻大肉掌扒在了駕駛位車窗上!“寧玉!”她驚駭的悶叫還是被他吞了進去,這是要一口吸盡她肺裏的氣,也是實在抵達了自己一口情瘋的極限,他才放開她。


    她趴在他胸口劇烈呼吸,


    他也是,


    卻是雙眼紅潤,如那黑夜裏的妖靈,冷戾看向車窗……如果不是這車的玻璃太隔音,你會聽見那大灰狼真如見了鬼一樣更驚駭地叫!更是一下向後仰摔在了地上,接著迅速爬起,簡直是鼠竄的速度!……狼群瞬間撤退,四散逃跑如遇死神!……黑夜,回到了它應有的靜。


    她雖一直閉著眼,可也有感覺,


    緊摟著他的脖子慢慢睜開眼,


    剛才車窗外猙獰的狼臉如一場夢境,現在,依舊隻望見滿空星鬥,車燈前的亮和黑色大地涇渭分明。


    “都跑了麽,”她還是緊緊纏著他,絲毫不敢動,小聲問,


    他還在怔忪中,十分震驚不解,狼群是看見什麽了……那跑得跟後頭有鬼攆一樣,狼群不成狼群,像一群豬,毫無組織紀律性……他還扭頭看了看他副駕駛這邊,又看看窗外,沒什麽呀……


    而這時,該死的觸點又來了,叫他怎麽都逃不開的墮落之源又在他下巴處小聲催促嘀咕,“是不是都跑了,”那躲在門腔子裏狠一遇險就隻管保她自己的自私樣兒!


    他火氣一冒,一發狠,抱起她又是“哢嗒”一聲車門解鎖推開就走下來,“跑了沒,你自己看呀!”


    “啊!”她的尖叫要穿破他的耳膜,為了不聾,他隻有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這一吻,沒站住倒在了車前車蓋上,


    她一扳,他更亂,


    這下好,跑走的確實是“一群豬”咩,因為此時狼性全漫浸到他一人身上!狠狠扯下了……


    遠光燈,


    車蓋,


    星鬥下,


    顛鸞倒鳳,


    亂如麻……


    他出生到大,很少發燒,


    記得清的一次,得知表姐慘死那天,


    連續五天,時起時落,低到37攝氏度,高近40。頭脹如鬥,偶爾一跳一跳,仿佛被唐僧念了緊箍咒;汗出如漿,喝很多水,幾天來,構成身體的水分應該被換了一遍。


    此時此刻,比那還熾燒!全在火裏,身體,心,靈魂……


    發燒五天之後,終於在不吃阿司匹林的情況下,六小時不燒了,腳踩在地板上,地板如雪地柔軟而起伏。


    同樣,此時此刻,


    火焰衝擊過全身後,


    他癱軟下來,


    濕潤的眼睛裏,是豔朵如花的她,


    她不一定是楊玉環,你也不一定是李白,卻可以為她寫盡天下豔美的詩詞,荒唐死在她的身體裏……


    ……


    她像從水裏撈出來的,軟的又全沒了骨頭,怎麽辦,他隻能把她帶回家。


    路上,他載著一車子銀蕩內心如何又不無奈:


    走出京城,來到燕晚身邊,他曾相當自負,自覺是掌握了“圓寂秘密”的人,嗬嗬,是了,他是以一顆高僧的心“忍辱負重”至此。


    他少年時就佩服所謂“掌握了圓寂秘密”的人,


    那什麽叫“掌握了圓寂的秘密”呢?


    一般人猛,最多是:抽著抽著,切斷自己的一節手指,說,我戒煙了;吸著吸著,切斷自己一隻手,說,我戒毒了;抽吸抽吸,切斷自己的命根,說,我戒色了。


    掌握了圓寂秘密的人,領導一個極其秘密的行動,失敗了,被敵人抓獲了,被敵人五花大綁了,連嘴都被撐住,怕牙齒裏有氰化鉀。卻,微微一笑,然後就閉眼去了,不用毒藥,不用掙紮。


    對,剛出京時,他就是這樣,像個高僧,看淡一切,也看死一切了。


    可,


    瞧瞧此時,此刻,


    右手邊躺著的,一攤無骨,


    怎麽就不知不覺,成了他的毒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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