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萬坐在車裏,焦慮地看著外頭。


    子牛和她的同學一堆小女生站在音樂學院這家屬樓下嘀嘀咕咕。


    頭回,小萬為曾經的放浪形骸有了悔意,仿佛從前你玩耍戲弄過多少顆真心,這會兒,這個小姑娘就百倍地用你的真心來煎熬來折磨,叫你坐臥不安!


    來時,翀心,人也是個小丫頭,多毒舌,用極鄙視地口吻,向他敘述了“你養的狗有多仗勢欺人”!


    小萬也是萬萬沒想到,“潘天驕事件”竟也牽扯到子牛!


    “你也看到了,在漢州子牛主意能有多大,不是說這在京裏她就怕了誰,到哪兒都得講個理是吧,不求人人都能樂善好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吧,至少,人家行善你別打劫,這是不是惡得有點出格了?”


    小萬開車,心裏頭那個壓抑呀,不敢看後視鏡裏的子牛,怕她厭惡的眼神……腦子裏更爆裂地怒!有些女的真她媽賤慘!這個潘笑,老子要真跟她有點什麽,這攤子狗屎事攬下來咽下去,活該!可,她真隻是一個文字秘書,速記快,執行力強,跟,跟筆記本電腦一樣用!哪有那麽回事撒!小萬再不學無術,分內工作的事開不得玩笑,同事間、下屬跟前,不會公私不分,要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人,元首喜歡他啥?寵他個混球最後盡給元首抹黑掀屎呀!


    同樣是小丫頭,怎麽就又有這樣可惡的小表子!


    小萬回想起那事兒發生後,他的老助手袁昂跟他說,“這件事您肯定首先得平息了四宜書屋的怒意,他那頭已經點名道姓是潘笑的妹妹,您避不開的,不免得上門安撫……”小萬當時也就笑笑點點頭,根本沒當回事,他覺得就是小孩子間扯皮拉筋咩。至於後頭對潘笑的處理,都是袁昂他們操辦,自己根本沒管,他隻負責跟老主兒道歉就完了咩。


    現在想想,自己的吊兒郎當還留了“餘害”,看看眼下,竟然還能來威脅到子牛!——小萬滅了潘笑一家的狠心都下了!卻,這時候子牛又接到電話,說,同學找到了。也就是這會兒她和她的小夥伴在那邊蛐蛐蛐,等她的同學回來。


    來了輛車,


    子牛和同學都衝了過去,


    又是圍一坨蛐蛐蛐。


    小萬倒是注意到——車是宮裏的?


    小萬打了幾個電話,媽的,非得把這件事弄得透透的!


    子牛和翀心終於走過來了,


    翀心站在副駕位置彎腰瞅瞅他,“你先回去吧,沒事了。”


    小萬憋屈,他眼睛隻望著子牛,多想劈裏啪啦一股腦把誤會全解釋了!可,她跟你熟麽,她現在把你當好人看麽,你說這麽多,她信麽——小萬也嚐到有苦難言。


    沒有多話,他一點頭,方向盤一打,走了。


    這才看著後視鏡裏離他越來越遠的子牛,翀心牽著她的手,小夥伴又要去哪兒玩一樣……


    ……


    鏡子前,小萬自己理發。


    單手用電推子自頭頂往後腦勺推。成了板寸。


    冷著臉的小萬酷極了,軍褲他也不係皮帶,垮著。整個人一種末世頹廢感。


    巧的是,宮裏這邊,四宜書屋,回來的子牛也在用手推子給無雙理發。


    “誒,別動!”


    無雙說“我沒動。”


    子牛嘀咕“乖乖,你敢動我就敢給你剃光……”無雙這才想動揪她辟穀。


    嗯,說起這手推子,每個男孩子兒時對它都有記憶吧。


    男孩子幼時幾乎都護頭,一到理發時就哭鬧,至少也會膽怯一會兒。這時理發師就會手執推子在你麵前滿麵笑容地表演一下,反複捏放手中的推子,讓其發出嘎嘎油潤的響聲,最終讓你就範,老老實實地煥然一新。


    手推子使用久了會有夾頭發的現象發生,手藝潮工具舊的夾頭發會頻頻發生,疼痛得很。因為疼痛,下次就更會恐懼,久而久之,形成惡性循環。子牛小時候在理發店遇見大哭的男孩子是大概率事件,有的哭得和殺豬一樣嚎叫,家長在一旁威逼利誘,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看看,無雙也是信任她,敢把手推子給她在自己頭上動手腳。不過,相信子牛吧,她很認真,無雙的頭發很軟,理順她還是可以把握住的。當然,再專業一些的剪發,就有專門的剃頭師父來了。


    子牛這時候已經退場,手裏拿著手推子嘎嘣嘎嘣夾著玩兒,小板凳坐他腳邊,“梓喬真是你把她救回來的,”


    梓喬就是她那個被劫持的同學,


    安好,就是受了點驚嚇。


    劫持她的車才開上高速就被團圍攔截下來了,據梓喬自己說,陣勢好大,她還看見了直升機!


    “嗯,”無雙也就嗯了一聲,


    子牛卻覺著特別溫暖,她仰起頭,“也就是說我們這幾個同學你其實一直都還在保護著她們,所以才會反應這麽及時。”


    無雙睨她一眼,“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害你的人那一榔頭沒打死。”


    好,這話如果叫小萬聽見了,他也得更虧心:是呀,害子牛的人,處置歸我這邊,可我一時又“愛管不管”,餘孽尚存。無雙這麽說,也對!我能怎樣,就是我不對呀!


    子牛歎了口氣,人心險惡,還真不可測,她也不知說什麽好了。


    見她沉默,無雙岔開了這個話題,


    指了指她手裏的手推子,


    “我大一點兒的時候去理發,已經開始有電推子了,那時的電推子都帶一條長長的電線,也不知是不好使,還是怕費電,剃頭師父常常拒絕使用電推子,堅持手推子。他會在我眼前先表演似地捏捏手中的推子,又擰開上麵的螺母,用油壺點上點兒油。那種小油壺呈漏鬥狀,小巧精致,壺嘴細如雀嘴,點出一點兒油來,讓推子立刻潤滑,發出的聲音也變得好聽起來。


    這電推子理發發出的聲音鳴鳴持續不斷,非常催眠,可手推子卻沒有這功效,它嘎嘎的聲音伴隨夾頭發的恐懼無時無刻不在,所以你一直處在精神緊張狀態之中,不可能有睡意。每次理完發洗頭時我都心裏慶幸,今天沒有夾疼頭發,洗完後師傅終於放下推子,抄起一把剪刀修飾幾下,我趁機瞥了一眼推子,心裏猜想,這東西是哪年發明的,誰這麽聰明?……”


    子牛聽著笑,給他剃頭的師父也跟著笑。


    好,這頭小子牛是順心順意了,


    那邊,剃成板寸的小萬跟法西斯似得,可心情沉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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