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忠誠張了張嘴,沒說出來,“我……”


    如果他身體健康,早就回答了,“對!在我的心裏……你就是家人。”


    可現在,他作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需要考量和顧忌的事情很多。


    雲景琪觀察入微,當然明白他的心意了,“夏政委,我問你一句話……家人的定義是什麽?”


    “這……大概就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這輩子永遠也分不開!”


    雲景琪誠懇的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說的對!家人是無論遇到什麽風雨,一輩子都應該在一起的!父母對子女的愛,是毫無功利性的,即便孩子處在貧窮和疾病當中,他們也會留在身邊無償的照顧!子女對父母呢,也是講究孝敬和回報!兄弟姐妹亦然,因為這是血緣的天性!是一出生就注定的!”


    “……”


    “還有一種家人關係就是夫妻了!”雲景琪略低下了頭,視線望向地麵,也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緒,“兩個出生環境和背景都不相同的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就更需要相互扶持和理解!好比米香兒,作為一個妻子,即便我弟弟聾了,炸斷胳膊,炸斷腿兒了,她還是會在身邊不離不棄的陪著他,你覺得……我會不如她?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嗎?”


    雲景琪傲嬌的繃著小臉兒,“夏忠誠,你如果要這麽以為?你太小瞧我了!別說你得了一個什麽破肝炎,就算你得了不治之症,隻要我心裏喜歡你,我一樣會陪在你的身邊,真心情願的跟你走完最後一程!”


    “我……”


    雲二姐也沒等他說完,幹脆強勢的打斷,“你先聽我說!這些日子,你一直在雲南前線,不給我寫信,不給我打電話,甚至不跟我主動聯係!即便是病了,也不告訴我!這些都是為了什麽?我心知肚明……你是怕連累我!可反過來講,你想過我的心情嗎?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在你的心裏,我雲景琪就是一個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


    她冷冷一笑,“對不起!如果你真這麽以為,對我連這麽一點信心都沒有……那咱們也沒必要一起往前走了!你覺得我現在不會陪著你,那將來我病了呢,你能不能陪著我?我也要懷疑了!咱們倆現在都算年輕,誰也不耽誤誰,趕緊各自找前程去!”


    各奔前程?


    實際上……這句話多多少少有點激將之嫌了。


    雲景琪是那種非常慢熱的人,在感情上極為認真慎重,不輕易的付出,也不輕易的喜歡誰,要不然,也不會一直蹉跎到30多歲。


    不過呢,她一旦認準了某個人,就會掏心掏肺的對人家好,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對夏忠誠已經是認可了,所以才會第一時間就趕過來看他,要不然依著雲二姐矜持的性格,哪兒會開誠布公的說這麽多話呀?


    夏忠誠一聽說要“各奔前程”,當場就沉不住氣了……他是真怕雲二姐就這麽跑了,趕忙就表明心跡,“景琪,景琪,你聽我說!我這麽長時間不給你打電話,就是因為我不確定自己的未來我在前線上呢,萬一要是受了傷,將來不是拖累你嗎?老虎的情況不一樣,米香兒是已經跟他結婚了,無論好壞,兩個人都要在一起!你不一樣啊,你現在還是一個大姑娘,有選擇幸福的權利。”


    他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身體畢竟虛弱,有點氣短,趕忙又深吸了一口氣,“還有,我這次病了,趕回來沒特意通知你,並不是我不想見你,是我怕你跟著我染上病!水火無眼,疾病無情,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啊?我一個七尺男兒,平時身體健健康康的,不也是說病倒就病倒了嗎?萬一把病過給你……”


    雲景琪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傻子啊?我就一點醫學常識都沒有,不會做防護工作?不錯!你的病是有傳染性,我也不唱高調,我也當然怕被傳染了,可不能就因為這樣,我就不管不顧躲開,不聞不問的裝作不知道,那我還算是個人嗎?不過我真正的對你,將來還有什麽臉要求你對我好,夫妻之間如果連這點相互照顧的能力都沒有,那就幹脆別在一起了!”


    夏忠誠挑了挑眉,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竊笑。


    雲景琪見了,還有些納悶……我正在說的挺嚴肅的呢,“你笑什麽?”


    夏忠誠把聲音壓低了……如果不是怕病情會傳染,他現在真恨不得把雲景琪結結實實的摟在懷裏,“景琪,你剛才說……夫妻之間?”


    雲景琪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連忙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她雖然直爽,可畢竟是大家閨秀,又是在那個年代裏的女人,不太善於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夏忠誠握著拳頭,咬著唇,興奮的在地上蹦了兩下,“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嫁給我了!這輩子認定我了?不管我是什麽樣,你都願意跟著我?”


    雲景琪悠悠的抬起了雙眸,“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也病了,而且還病的挺嚴重,你會怎麽辦?”


    順勢提醒了一句,“我不想聽那些甜言蜜語,我隻要實實在在的話!”


    夏忠誠輕咳了一聲,情意綿綿的望著她,“景琪,我也不會說甜言蜜語,我是個軍人,既然心裏認準了你,就絕無二心,一往直前!無論現在和以後,我的一思一念全都是圍著你!不管你好?你壞?對來來講,你都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妻子,是我一輩子的伴侶,孩子的母親,是我這一生要精心嗬護,不離不棄的愛人!”


    好家夥!


    還說不會甜言蜜語呢?


    這話說的比蜜都甜!


    不過也難怪……有的時候,在真心誠意的愛情之間,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語,反倒不如實話直說更讓人心動。


    雲景琪早就知道夏忠誠炙熱的感情,再加上現在這份熱情洋溢的表達,更堅定了他要陪在夏忠誠身邊的決心。


    她淡淡的一笑,那笑容有人猶如冬日的朝陽,一下子就照亮了夏忠誠寒冷孤寂的心,“得了!別說了!我真沒想到,你一個軍人……還能說出這麽肉麻的話!”


    嬌柔的一扭身,又回到了床邊,順勢拿起了雲老虎買的一個橘子,細細的扒開了,把橘肉往前一遞,“給!”


    夏忠誠眨巴了兩下眼睛……此刻的心情複雜之至,原本打定了“不想連累對方的”主意,此刻,麵對著雲景琪的嬌柔淺笑,已經在“呼呼”的動搖了,幾欲崩塌了。


    他不由自主的就邁動了腳步,伸出手把橘子接過來了,仿佛像中了魔一樣,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雲景琪的臉,手下意識的扒了個桔子瓣,往嘴裏送……


    艾瑪!


    酸的!


    酸得他直咧嘴,卻還是笑眯眯的說,“真甜。”


    雲景琪忍不住笑,嬌嗔的回啐道,“傻樣兒!”


    傻樣兒?


    在那個年代……這就好比是一句打情罵俏的話了,隻有在愛人之間才能說的出來。


    夏忠誠忽然就覺得那瓣酸橘子,仿佛變成了蜜汁,從口腔一路到胸口……甜甜的膩死人。


    他咧著嘴傻笑,一隻大手下意識的在褲子上,蹭啊蹭,蹭了半天,也沒敢伸出去。


    倒是雲景琪大方,輕輕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我已經問過醫生和護士了,甲肝的傳播途徑主要是水源和食物,還有常規的生活接觸,盡管如此,也不是絕對的!多注意一些個人的生活衛生習慣,勤消毒,多洗手,是可以避免感染病毒的!你不是洪水猛獸,我用不著躲著你!”


    夏忠誠聽著她的溫軟細語,握著她白嫩的小手……哪還有意誌力再拒絕呀?多年的相思成真,他別提心裏多美了,順帶也泛上浪勁兒了,壓低了聲音,故做遺憾的搖了搖頭,“你真不用躲著我嗎?那……可惜!可惜了!”


    雲景琪認認真真的問,“可惜什麽?”


    夏忠誠調侃的抿著嘴角,“可惜!在我病的這段期間,我不能和你親密的接觸,要不然,我真想……好好的吻吻你!使勁吻吻你!”


    一朵嬌紅的緋雲悄悄的浮上了雲景琪的臉,雲二姐輕瞪了他一眼,揮舞著的小拳頭,朝著他的胸口捶去,“你……你臭不要臉!誰要你吻?”


    夏忠誠可真是軍人本色,認準了,想開了,就不遲疑了,一開始各種的別別妞妞和擔心,此刻全都放下了。


    緊緊的握住了雲景琪的手不鬆開……仿佛怕她突然間再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小琪,咱們先記賬,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要吻個夠!從我的青春年華開始算,多少個日思夜想,多少個空空相思,全部加在一起,我都要切切實實的在你身上討回來!我要吻你,愛你,寵著你,全年無休假!”


    愛的表白……


    多肉麻也不為過!


    雲景琪抿嘴輕笑……


    一室陽光燦爛,也不如她臉上“春光”的絢麗。


    雲二姐半生的動動蕩蕩,夏忠誠軍人的質樸情懷……在經曆過風雨的考驗之後,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並軌成了一條恩愛的人生之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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