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楊拂曉坐在卡座上,身邊坐著的是顧青城。


    顧青城要了兩瓶酒,楊拂曉看了一下酒瓶上的英文,是烈酒的一種,一杯色澤鮮亮,一杯就是普通的香檳色。


    顧青城眉心微蹙著,看著一邊的楊拂曉,挺直腰身,兩隻手放在雙腿上,伸長脖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對什麽都新奇。


    顧青城失笑的看著楊拂曉,自己已經倒了一杯酒,伸手將楊拂曉攬的近了一些,“看什麽呢?”


    楊拂曉被顧青城突如其來拉近的動作嚇了一跳,繃直了脊背,“看人啊,之前曼曼說過,其實一家酒吧就能看盡世間百態了,不管你在外麵有多紳士有多淑女,有的一進來就原形畢露了。”


    楊拂曉看著一邊一個穿著露背露大腿的女人,正坐在一個男人腿上搔首弄姿,還嘴對著嘴喂酒,她不禁就打了個一個寒顫,惡寒啊,也隻有在這種魚龍混雜的酒吧裏才能看見這種場景。


    實際上她倒是挺喜歡去一些音樂酒吧或者清酒酒吧,裏麵沒有很多雜人雜事,一般也就三三兩兩坐著。


    不過辛曼喜歡這種場合,可以搜刮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素材找到爆料。


    就在她這麽天馬行空地亂想地時候,已經感覺到顧青城覆在自己腰上的手正在悄無聲息的移動著。


    她瞪直了眼睛轉過來,盯著顧青城:“顧大大,這是我的腰,不是你自己的腰。”


    顧青城的手順著楊拂曉的腰線向上撫,端著一杯酒似是漫不經心的靠近,“那你說我的原型是什麽?”


    楊拂曉想要掙脫,卻被顧青城的手直接攬的更近,她心裏也在想,顧青城原型是毛線呢?


    熊貓?北極熊?八哥?


    “嗯?”


    顧青城的目光落在正在蹙眉凝思的小臉上,唇邊淡笑,這個問題這麽難回答麽?


    楊拂曉轉過來,故作深沉的上下打量著顧青城,端著下巴,最後說:“單身狗。”


    顧青城:“……”


    楊拂曉這麽回答是有目的的。


    她想看看顧青城有什麽反應,她特別在說過這句話之後,仔細看著顧青城臉上十分細微的麵部表情。


    因為,在楊拂曉的記憶中,許慕珩說過,做人太辛苦了,投胎要投成單身狗。


    不過,當時許慕珩是半開玩笑著說的,而現在,顧青城的眼神……看起來有點不大一樣了,有點古怪。


    果然,單身狗不是人人都想投胎的。


    顧青城忽然靠近,說話的時候,微醺的酒氣和淡淡的煙草氣息都拂在麵上,楊拂曉忍不住別開臉,起身就想要借去洗手間開溜。


    結果這邊顧青城雙腿交疊敲在麵前的桌上,堵住了楊拂曉的去路。


    楊拂曉不得已,轉過身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您是玉麵狼,原型肯定是狼啊,狼也屬於犬科嘛。”


    剛才是楊拂曉故作深沉地打量顧青城,而現在成了顧青城端詳著麵前的楊拂曉,每次在顧青城的目光下,楊拂曉都忍不住想要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太有穿透力,好像不僅僅可以看到你腦子裏的東西,還能堪透你心中所想。


    真是太可怕的一種感覺。


    特別是……這麽近的距離!感覺好像顧青城在勾引她?那她要不要稍稍配合一下呢?


    難道是想要給誰做戲?


    楊拂曉便綻開了笑容,直接向前,柔弱無骨的手伸開拂在顧青城的胸膛上,順帶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發現周圍並沒有認識的人。


    “顧大大,我能不能去趟廁所啊。”


    顧青城直接扳過她的臉龐,一隻手已經覆在了她的左胸上,楊拂曉的呼吸一滯,卻是一下子都不敢動了,僵硬地看著顧青城。


    手掌心下感受著楊拂曉逐漸加快的心跳聲,顧青城側首過來,麵頰相貼,輕柔的話語聲音拂在她耳畔,“在我麵前,收起你的小心思。”


    楊拂曉點頭如搗蒜。


    顧青城旋即露出一個笑來,在楊拂曉唇上親了一下,“乖,去廁所吧。”


    楊拂曉機械地轉動腦袋,機械地起身,機械地邁著步子向洗手間走去,走到前麵的吧台旁邊,一個女人指著楊拂曉笑,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走成了順拐。


    下一秒,楊拂曉也顧不得矜持了,直接百米衝刺地速度衝出了舞池,向洗手間跑去,還不相信撞著兩個人。


    到了洗手間,楊拂曉靠在門板上,大口地喘息著。


    洗手池上的鏡子裏,這個女人明明並沒有濃妝豔抹,卻分明臉上燦若桃花,一雙眼睛盈盈秋瞳。


    完了。


    楊拂曉捂著臉,她覺得她自己要完了,三年前喜歡上許慕珩,現在又喜歡上和許慕珩長得一模一樣的顧青城。


    上一段感情用情過深,經過三年傷口愈合,現在就算是重新喜歡上一個人,也不可能用盡全部的力量了,況且,楊拂曉現在根本就分不清楚,自己對顧青城動心的原因,到底是因為和許慕珩一模一樣的臉,還是因為顧青城身上這種獨特的氣質。


    楊拂曉洗了把臉,將臉上的妝容全都洗掉,抽了紙巾將唇彩抹掉,這樣看起來一張臉有點發白,還像是普通的臉色。


    她在洗手鏡前給自己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然後邁著自以為自信優雅的步伐在走廊上走。


    經過前麵的一個開著門的包廂,楊拂曉一晃而過一個十分熟悉的淡藍色人影,緊接著就是一個牌桌,隱約聽見搖晃骰子的聲音。


    楊拂曉愣在原地站著沒動,腦中刷刷刷的竄過去好幾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是她,還是她?


    從這間包廂裏走出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衣香鬢影,手中拿著一個珍珠小包,兩人正在說話。


    “那個女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誰知道啊,我家那位麵前的簽子都已經輸了三次了,都沒見她失手過。”


    “誰知道是不是玩老千了……喂,你誰啊,擋著路了。”


    “噢。”


    楊拂曉趕忙向旁邊讓了一下,不過,就在門打開再關上的同時,楊拂曉也記起來這個女人為什麽這樣熟悉了。


    “錢多多”。


    就是在上海,那個化妝化成貞子又當扒手的化名“錢多多”。


    ………………


    顧青城慵懶靠在沙發上,看著那個一路撞了不少人的嬌俏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嘴角的笑意已經漸漸消了。


    奶奶已經不止一次催促他結婚了。


    果然,想到什麽就來什麽。


    顧青城剛剛想到奶奶,顧老太太就打過來電話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拿起手機起身也去了洗手間,順帶幫楊拂曉把包給拿走了。


    走廊這邊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區域,顧青城看了一眼手機,手機已經是響了第三次了,他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另外一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又是在做什麽?這麽長時間才接電話。”


    “奶奶,我在外麵應酬。”


    顧老太太一聽,哼了一聲:“應酬?在酒店嗎?身邊有女人嗎?”


    顧青城說:“沒有。”


    顧老太太爽朗地大笑:“哈哈哈,你身邊會沒有女人?你身邊沒有女人不是很奇怪嗎?”


    顧青城:“……”


    顧老太太緊接著說:“我不管你怎麽逢場作戲,反正今年年底之前你給我帶回來一個孫媳婦兒來……除了秦笙,一個戲子,想進我們顧家的門,嗬嗬噠。”


    顧老太太因為年輕時候的某些原因,對於娛樂圈的人都挺有成見,覺得娛樂圈是個大染缸,進去再出來,都已經是不幹淨的了。


    “哦,不是戲子……”顧青城沉吟了一會兒,“奶奶,那我這裏倒是有一個現成的,不錯的姑娘,家世清白,長得夠可人。”


    顧老太太一聽就精神了,“是麽?領回來讓我看看!你要是這回再敢騙你奶奶,你就等著屁股開花吧!”


    不遠處的董哲默默地低著頭,真心替自己老大感到足夠的悲哀。


    爹媽都沒有催著結婚,倒是隔了一輩的奶奶一直在催促,每個周日周天催促,每逢節假日催促,一天七八個電話催促。


    結婚還真的是有一種急,是你的奶奶比較急。


    ………………


    楊拂曉看見了“錢多多”,就一路狂奔回去找顧青城搬救兵。


    “錢多多”還真的是不省心,之前差點做雞,偷人手機,現在竟然還聚眾賭博了!


    可是,顧青城和她原來的卡座是在哪兒呢?怎麽跑了一圈都沒有看見哪裏有顧青城?


    找參照物吧,她記得剛才在前麵是一對男女在卿卿我我。


    就是這裏!


    楊拂曉走過去,再看卡座,已經做了另外一群人,好像是在開什麽聚會,興致勃勃的。


    那顧青城呢?


    不是丟下她一個人走了吧?


    以顧青城的個性,很有可能!


    楊拂曉轉過身來,猛地向門口跑過去,結果前麵有一條胳膊直接就擋了她的去路。


    “你一直在盯著我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楊拂曉:“……”


    她看過去,是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男人,隻不過頭發染成了酒紅的,穿的有點花裏胡哨的,標準的調酒師的衣服,西裝墊肩上麵插了個雞毛撣子,竟然還畫著眼線。


    楊拂曉最討厭的就是化妝的男人了,特別是畫眼線的男人!


    說話有點娘炮,再加上自戀,真的是把她討厭的人的所有特質囊括其中了,簡直就是人妖。


    楊拂曉不耐煩地推開這人就想要出去,她還急著去追顧青城,現在她身上身無分文,包估計是被顧青城給拿走了,錢包和手機都在包裏。


    “您先讓開,我沒有看你,我找人。”


    楊拂曉好聲好氣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想要繞過這人向前走,結果身後這個男人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喂,楊拂曉!”


    楊拂曉的腳步猛然頓下來,轉過身來,麵前的這人已經狂奔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她。


    “真的是楊拂曉啊!我差點兒都沒認出來!我是林子啊!你不記得啊!我是咱們小縣城的林子啊,當初和端午一塊兒玩的!”


    經過這人妖變聲正常了說的這幾句話,在楊拂曉的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一個已經九歲還尿褲子的小男孩,然後五官逐漸長開了,和麵前的這個男人合為一體。


    楊拂曉嘴巴張成了o型。


    她之前和辛曼細數自己結交的所有異性,隻有端午和許慕珩,然後因為楊拂曉的異性有毒原則,現在都不在她身邊。


    其中並沒有包括林子。


    因為,這位性別男,性取向男的林子同誌,被楊拂曉狠心地劃在紅線區。


    楊拂曉沒想到在這裏會遇見發小,直接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笑臉如花,看著林子驚詫的目光,剛想要說兩句話,隻見林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胸上:“竟然這麽大了?之前你不一直都是太平公主嗎?被男人摸大了?”


    楊拂曉:“……”


    有林子在這兒,楊拂曉也就不擔心顧青城走了,借點錢回紫荊園就好了,就是怕顧青城不給她開門。


    兩分鍾後,楊拂曉在吧台要了兩杯雞尾酒,和林子一人一杯,說起彼此近況。


    林子現在是在一家娛樂公司上班,是去年從小縣城來到c市的,也算是從一個一名不文的鄉下人,正經八百的闖蕩成了半個都市白領。


    “你看那個前段時間特火的那個劇了沒?我是服裝師,裏麵的戲服多半都是我配的。”


    “搞幕後啊,”楊拂曉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行啊你,比我混的都好。”


    林子嘿嘿一笑:“今年過年回家不回?”


    “回唄,”楊拂曉喝了一口麵前這杯淡藍色的雞尾酒,頓時覺得自己的血液倒流了,打了個寒顫,“去年就沒回去,我都想我外婆了。”


    “今年搭個伴兒,我也回去。”


    楊拂曉看見自己的老鄉兼發小,原本身上即將壽終正寢的細胞,就全都複活了,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地不得了,喝了一杯雞尾酒,就又給調酒的小哥要了一杯。


    誰知道,轉臉喝第二杯的時候,林子已經和調酒的小哥勾搭上了。


    楊拂曉:“……”


    她直接將麵前僅剩的半杯酒一飲而盡,晃了晃有點暈的腦袋,從林子錢包裏拿了二十塊錢出來,在他臉上晃了一下,“我借你二十塊錢回家打車,明兒還你啊!”


    結果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堵人牆,撞得她腦袋有點發暈,“你誰啊!”


    顧青城雙手插兜,微微頷著下巴看著楊拂曉現在這一副微醺的模樣,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沿著她的下頜線抬起她的下巴,“認清楚了麽?”


    楊拂曉兩隻手揉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八百度的近視似的靠近,眯著眼睛打量著顧青城:“長睫毛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帥哥,”順帶還掐了掐他的胸膛,“目測有八塊腹肌,身材勻稱,個子很高,是……”


    “是我的菜!”


    身後的林子一下子跳了起來,捂著嘴,“這就是我夢中的另一半!天啊,我要美夢成真了!先生,請問你是直的還是彎的?沒關係,你是直的我也會把你掰彎的!”


    就因為林子這麽一驚一乍的聲音,楊拂曉一下子醒了,直接將林子抓住顧青城襯衫的手給撥下去,“就算是你掰彎了,我也能重新掰直了,勾搭你的調酒小哥去吧。”


    說完,楊拂曉就直接挽起顧青城的手臂,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你快點跟我過來,我剛才看見錢多多了!”


    楊拂曉還沒忘了剛剛在碰上發小之前,一直是在找顧青城的,現在果斷就扯著顧青城去了剛才聚眾賭博的房間。


    “就在這裏麵,她在玩骰子!”


    在包廂門口,楊拂曉扯了一下顧青城,又扯了一下,扯不動,轉過頭來看顧青城,一雙黑沉的眼睛正在盯著她。


    楊拂曉眨巴了一下眼睛:“進去不?”


    顧青城抬手把楊拂曉的頭發揉亂,順手已經拉起楊拂曉,說:“進去吧。”


    推開包廂門進入,在門口有一個服務生模樣的人在驗證人的身份,顧青城想必是經常來這個酒吧,隻不過跟在後麵的楊拂曉,沒有身份識別卡。


    “這位小姐……”


    顧青城鬆鬆的攬著她的腰:“是我的人。”


    “哦,顧公子,您請。”


    楊拂曉剛剛透過打開門的門縫,窺到一片區域,還以為是一個包廂,可是進來了才知道,這並不是包廂,而是一個大廳。


    大廳內擺滿了牌桌,每個牌桌旁邊都站著一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女人,四周還有各種賭博的機器,再更靠裏麵的位置,是一排台球桌,周邊還有一些顯示有vip標誌的包廂。


    楊拂曉已經是看花了眼,就在她麵前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麵前一堆牌碼,就在眨眼間,就已經輸了個精光,賭博真的是分分鍾輸的傾家蕩產,就從孟曦的哥哥就能看的出來,明明知道賭場有玄機,就是為了賺夠你的錢的,但是一旦沉浸進來,就再也無法脫離出去了。


    不過,現在她進來的目的可不是來看別人賭錢的,而是來找“錢多多”的。


    “錢多多”應該是最吸引人的目光的。


    因為,就在“錢多多”玩骰子玩牌的的牌桌錢,圍了一圈的人,還有名門淑媛手執香妃扇,就在一邊小資的聊八卦。


    “錢多多”穿著一件淡紫色禮服,發上簪著一枝翡翠釵子,露出光潔而修長的脖頸,正在趴在牌桌上,晃著手中的骰子,發牌的手法很快,很準,很漂亮,纖細的手指尖好像翻開的花朵一般,像是楊拂曉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那種專業賭博的手法。


    如果這女人不說話,就真的像是一幅畫似的。


    隻不過……


    錢多多抬起一條腿架在椅子上,伸手要錢跟大爺似的:“押定離手啊,買大買小啊,都過來看看!”


    楊拂曉:“……”


    她扯了扯顧青城的衣袖:“喂,錢多多是受過什麽專業訓練麽?”


    顧青城笑了一下,越過前麵兩個女人的頭頂,看向正趴在牌桌上,賺錢賺的已經快要睜不開眼睛的女人,“她爸爸是澳門賭王,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曾經。”


    信息量太大,楊拂曉覺得自己需要消化一會兒。


    就在楊拂曉正在消化這樣一個龐大的信息的時候,一邊的顧青城已經抬步走了過去,“誒……”


    楊拂曉一個沒拉住,顧青城就已經走到了牌桌前。


    “我買斷。”


    “錢多多”一聽這個聲音,原本春風滿麵的臉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這種變臉的速度簡直不能太快!


    楊拂曉也向前擠,“抱歉啊,借過,借過……”


    一邊一個小姐哼了一聲,斜眼睨了楊拂曉一眼,用好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眼神。


    楊拂曉真心火大,剛剛顧青城明明十分容易的就過去了,現在她完全被擋在外圍了,被前麵一群看熱鬧的千金小姐豪門夫人給擋著!


    顧青城已經一邊的荷官換了牌碼,往牌桌上一放,一隻手拉著身後的一個紅木椅子坐下來,身上自帶氣場,完全不必被賭場這種氛圍影響到,向前丟了一把牌碼,“第一局,我買斷。”


    “錢多多”臉上帶著笑,向前走了一步,臉上的表情立即就斂了,“顧青城,你到底想幹嘛?拆我台麽?”


    顧青城聳了聳肩,示意一邊穿著旗袍的荷官搖骰子,“開始了。”


    楊拂曉被擋的嚴嚴實實的,不管前麵再精彩的賭局,也就都失了興致。


    真心是無語了。


    這些女的性別差異也太大了點兒吧,還名門淑媛有教養呢,怎麽能把牌桌外麵圍的這麽固若金湯的?壓根連一條能夠擠進去的縫都不給她留,原本還能看見顧青城手中搖骰子的手法,現在索性連後腦勺都看不見了。


    她索性張牙舞爪了一會兒,轉過去到一邊的吧台上去端了一杯酒。


    瞧不見還不興她自己在一邊喝悶酒了麽?


    楊拂曉端了一杯色澤最鮮亮的酒,端起來放在唇邊,剛剛喝了一口,在口腔中就覺察到有不對勁了。


    這是什麽味兒啊!


    香不香甜不甜的,而且還有點酒精的辣味。


    她顧及到在這賭場中人的身份,強硬地往下咽了兩下都沒有咽下去,索性低頭找痰盂,可是附近別說痰盂了,也連個垃圾箱都沒有,要不然幹脆重新吐酒杯裏算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前麵我牌桌忽然叫了一聲:“楊拂曉。”


    楊拂曉聽見顧青城的叫聲,急忙抬頭,前麵圍在牌桌周圍的人的視線,刷刷刷地都向楊拂曉射了過來。


    這一次,前麵的人讓開,能看見一個完完整整的顧青城了。


    顧青城一隻手摸著一張紙牌,轉過來對楊拂曉說:“過來。”


    總算是想到還有她這號人了,不過,這個時機選的不對啊。


    楊拂曉抿了抿嘴,將手中酒杯重新放回在自助餐台上,向顧青城走過去。


    顧青城將手中的一遝牌給楊拂曉,“你看牌。”


    對麵的“錢多多”向楊拂曉招了招手:“哈嘍。”


    楊拂曉想要回一句話,不過口中還含著一口酒。但是也不能這麽一直含著啊,還是一狠心咽了下去,結果,沿著嗓子眼,一直到食管,一直再到胃裏,一陣酸甜苦辣鹹,楊拂曉登時眼眶裏就蓄滿了眼淚。


    這種酒,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喝第二次了,真是傷心難過。


    顧青城側首,“怎麽了?”


    楊拂曉捂著嘴幹嘔了一聲,擺了擺手,一臉想要孕吐的表情:“沒事兒。”


    周遭的人立刻就明白了。


    哦,這是有喜了。


    有、喜、了!


    臥槽!


    重磅新聞啊,msc總裁顧青城身邊的女伴竟然懷孕了!


    有混跡在賭場裏的娛記已經在心裏默默地打好了腹稿,甚至有一個直接去了衛生間打電話給主編:“明兒記得給我留個頭版的位置。”另一手準備,就是到醫院裏開一份假的檢驗報告,這樣的話就萬事得全了。


    但是,這種報道,不知道會不會被壓下來。


    看著坐在牌桌上穩操勝券的這位玉麵狼的表情,應該,百分之九十九會被壓下來吧,指不定連賭場的門都出不去。


    ………………


    楊拂曉不大會玩兒牌,就連現在最流行的鬥地主,都不會玩兒,平常孟曦找上幾個同事在辦公室裏偷一會兒閑玩兒牌,楊拂曉就是在外麵充當放風的那個人。


    自然,現在玩牌,她也看不懂,顧青城說讓她發哪個牌,她就發哪個牌。


    在牌桌另外一端的“錢多多”衝楊拂曉擠眉弄眼的,楊拂曉也就全當成看不見,專心致誌地盯著麵前的梅花方片大小王。


    “黑桃五。”


    “錢多多”一下子甩了手中的牌,“顧青城,你出老千!”


    楊拂曉拿著牌的手一抖。


    這牌現在在她手裏攥著,從哪裏能讓顧青城出老千?


    “錢多多”反正就是不幹了,放椅子上一坐,手裏的牌一撂,“反正你出老千,重來一把。”


    楊拂曉偷偷貓了一眼錢多多手中的牌碼,看不大懂,但是站在一邊圍觀的有一個人說:“這種牌,怪不得要重來一把。”


    “這才是出老千吧。”


    “真沒見過這麽賴的人。”


    “錢多多”一聽,急忙將手中的牌碼重新翻扣下來,嘴唇抿了抿,怒目看過去:“關你事兒麽?”


    楊拂曉連忙把頭扭轉過來,她就是看個熱鬧,反正不關她的事兒。


    她主要就是來看足夠媲美電影場景的賭場畫麵,不過近距離看起來,也並沒有那樣神乎其神,可能主要是有她這麽一雙笨手,當中間的荷官已經將手中的牌發出來,一邊錢多多已經整理好了手中的牌,楊拂曉麵前還有一大堆牌沒有拿在手裏,還在尋思著——這張方片五放哪裏?一隻手拿不住牌了……


    啪嗒一聲。


    果然,從小指的位置掉下去兩張牌,被人看見了。


    總之,一場高手之間的強強對決,就被她這麽一個半吊子的新手給破壞掉了。


    但是,結果沒什麽改變,第一輪骰子顧青城贏,第二輪玩牌“錢多多”毀牌,第三輪玩牌顧青城贏。


    三局兩勝,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了。


    “錢多多”直接把麵前的牌碼向顧青城這邊一扔,“老娘我不玩了,拜拜。”


    “喂!”


    楊拂曉剛想要上去拉住“錢多多”,那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已經從人群中穿過離開了,她轉過頭來,“你不叫住她麽?”


    顧青城點了一支煙,“不叫。”


    “你不是認識她麽?”


    顧青城輕巧地吐出一口煙圈,眯了眯眼睛,反問:“認識的女人就一定要留下來麽?”


    當然不是。


    顧青城坐在椅子上抽完了一支煙,才起身,“走吧。”


    楊拂曉跟在後麵,一直到開車的時候,都板著臉一句話都沒說,從後視鏡看過去,分明感覺到氣壓瞬間低了。


    楊拂曉沒有吭聲,她感覺顧青城的脾性真的是越來越不好摸透了,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剛才還是一副笑臉,轉眼就陰雲密布了。


    楊拂曉想想自己,在例假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暴躁心情不好想發脾氣不想說話,難道男人也有大姨媽期?


    等到了紫荊園,她乖乖地上樓,進房間,顧青城也沒叫住她。


    但是,楊拂曉還是對顧青城心存感激的,走到樓梯口,又重新下來,在拐彎的位置,探出頭來笑了一聲:“顧大大,晚安,好夢。”


    顧青城抬眼,鬆了領口的三顆扣子,“晚安。”


    他靠著樓下酒櫃,樓梯上被燈光拉開的身影,拉長再逐漸縮短,最終連同樓上房門輕輕嘭的一聲,最終消失。


    顧青城揉了揉眉心,微微闔上眼簾。


    他回到房間內,坐在床邊,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發現手機上有一條語音提示,便順手打開。


    聽筒內傳出緹娜的聲音。


    “影樓這邊我不做了,過兩天我回c市,工作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我已經聯係了鬱導,就這樣,到時候帶上你的小情人來接我。”


    顧青城把手機隨手撂到一邊,叼著煙蒂,毫無睡意,索性起身到書房裏去看文件。


    ………………


    楊拂曉喝了酒,頭有點暈,在浴室裏隨便衝了澡就一頭栽在床上睡下了,將顧青城連人帶名字還有一張臉全都拋諸腦後。


    沒有顧青城的世界裏,真的是一片明朗。


    楊拂曉度過了一個無夢的好眠。


    然而,卻有人已然看不見隔天的太陽了。


    醫院裏,孟奶奶看著自己孫女,眼睛中剩下的那麽一丁點即將油盡燈枯的光芒,最終也逐漸消逝,在即將閉上眼睛的同時,眼角流下一行老淚。


    床頭的醫療儀器,上麵紅紅綠綠的線條,終於在波動了幾下之後,徹底歸於平緩,一點波瀾都不起了。


    孟曦早上醒來,動了動酸痛的脖子,有點難受的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看見奶奶仍然在閉目沉睡,臉上帶著笑,拎著保暖壺去打熱水,給奶奶衝一碗雞蛋羹。


    現在借到了錢,做手術的錢不用操心了,住院的錢也不用操心了,楊拂曉也不會催促著她還錢,先給奶奶治病要緊。


    孟曦來到開水房打了熱水,心情甚至有些愉悅了,壓在她肩頭沉重的擔子總算可以稍微放下了,等到給奶奶吃了早飯,便去給男朋友打個電話。


    但是,等到孟曦從開水房回到奶奶的病房,卻看見病房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剛剛將奶奶身上的白色床單蓋上,“已經沒有呼吸心跳了。”


    孟曦手中拎著剛剛打了熱水的暖水壺,啪的一下掉落在地上,嘭的一聲,壺膽碎裂,從塑料的壺身迸裂出來的熱水,一下子燙了她的褲子,灼燙著她腿上的肌膚。


    前麵的一個小護士驚叫了一聲,向前跳了兩步,避免迸裂的熱水蔓延到她的腿上。


    孟曦完全顧不得自己腿上的疼痛,向床上的奶奶衝過去,“你們為什麽要給奶奶蓋上白布!你們幹什麽?”


    醫生說:“你不要激動,你奶奶已經沒有呼吸了,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今天淩晨……”


    “你胡說!”孟曦直接狠狠的推了麵前的醫生,“剛才我還看見我奶奶對我笑了!你這個庸醫!”


    作為醫生,最無奈的就是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是主治醫生或者是醫院的問題,卻被打,卻還絕對不能還手,避免有患者到醫院來鬧事。


    這個醫生還算是比較好脾氣的,臨走前還跟孟曦解釋:“你奶奶的死亡原因是缺氧呼吸不暢,剛才來查房的時候,呼吸罩是在一邊的。”


    孟曦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聽清楚這個庸醫是在說什麽,隻是瞪大一雙眼睛看著病床上的老人,一直在搖頭,直接跪趴在奶奶的病床前,“奶奶,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奶奶……我知道你沒死,他們都嫉妒你可以長命百歲,你剛才還一直跟我說話了,你隻是睡著了……”


    ………………


    紫荊園。


    楊拂曉醒的很早,她沒有忘記,昨天方樹發消息提醒她,要去房地產公司報到了,調任書已經送過去了。


    楊拂曉起來刷牙洗臉再加上化一個淡淡的妝,準備精神抖擻地去迎接這樣一份被顧青城硬給壓在身上的一份售樓小姐的職業。


    不過,她還真的蠻期待的,好歹練練口才。


    忽然想起來之前在大學寢室,辛曼逼著她看的一些《演說家的口才》《30天教你出口成章》,真的是噩夢一樣的記憶。


    她出了門,到顧青城的臥房門口很是謹慎小心的敲了敲門,“顧先生?”


    鑒於顧青城大姨媽期綜合征,她轉動了兩下門把,竟然發現房門沒有鎖,而裏麵也沒有顧青城的人影。


    已經起床了?


    “顧先生?”


    李阿姨也正好上來叫顧青城下去吃飯,對楊拂曉說:“應該在書房吧,先生有時候並不在臥房,都是在書房。”


    “李阿姨你先下去吧,我叫他下去吃早餐。”


    楊拂曉走到書房門口,心裏暗歎了一句,真正隱形的富豪成功者,都是成熟而內斂的,全然不是網上那些為了博眼球的炫富者。


    她擰開書房門把,輕聲叫了一聲:“顧大大?”


    結果,裏麵嗆鼻的煙氣讓她直接就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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