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將頭發披散下來，順手用梳子梳了一下，轉而叫了一聲：“來了！”
因為要做頭發的造型，昨天蘇煙臨走前專門說的，頭發不要用卡子和皮筋紮起來，會留下印記。
楊拂曉經過外麵的客廳，順手將梳子撂在了茶幾上，門鈴又響了兩聲，她來到門邊，開了門，外麵的蘇煙直接就從門外的走廊上竄了進來，一隻手搖晃著散味兒，“怎麽這麽慢啊？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蘇煙手裏拎著一份早餐外賣，問：“還沒吃早飯吧？”
楊拂曉點了點頭：“嗯，還沒，不過不餓。”
蘇煙直接把外賣給楊拂曉放在了桌子上，“趕緊吃，化妝穿衣服就要折騰一會兒了，到時候你就苦了你兒子了。”
楊拂曉在吃飯，蘇煙和她帶過來的一個化妝團隊就在一邊做準備。
她不習慣讓人等，風卷蠶食一般的將東西給吃了，也沒有吃出來是什麽味兒，等到蘇煙告訴她其中的翡翠小籠包是哪家哪家的老字號，她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味道還不錯。
蘇煙聽了這種解釋，不禁翻了個白眼。
她將楊拂曉按坐在化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楊拂曉，問：“你緊張麽？”
楊拂曉搖了搖頭：“不緊張……隻不過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話是真的，她看著前麵的鏡子，都覺得自己腦子裏，不管是想要今天婚禮嫁給的沈嘉攸，還是顧青城，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身影，甚至連麵龐輪廓都已經忘記了。
她大腦裏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隱隱約約的，都覺得對不上號，總感覺影影綽綽的，但是想要抓住卻又很難。
“得了，你現在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子吧，別想那麽多了，”蘇煙將楊拂曉的頭發打散了，在腦後開始編辮子，“孟曦那邊我找人過去給化妝了，到時候她是直接去教堂的，這邊你好了之後，會有婚車接你直接去教堂，沈嘉攸在教堂裏等你。”
“好。”
做造型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楊拂曉在化妝台前都覺得昏昏欲睡了，完全都是身後的蘇煙在擺弄著她的頭發，在她的臉上塗塗抹抹，還有裸露在外的脖頸和鎖骨上打上很漂亮的散粉。
“好了。”
蘇煙將小刷子扔進化妝盒裏，在楊拂曉緊閉著的眼睛前拍了兩下手，“睜開眼睛吧。”
楊拂曉睜開眼睛，蘇煙在前麵的化妝鏡前麵擋著。
蘇煙側身做出一個滑行離開的動作，雙手在化妝鏡前伸了伸手：“bling-bling，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楊拂曉看著化妝鏡裏的人，一瞬間，幾乎都沒有認出來這就是自己。
她的眉眼沒濃重的勾畫著，唇是飽滿的水蜜桃色，胭脂以及散粉撲的恰到好處，在眉心用金筆勾了一瓣梅花，頭發是介於少女和成熟女人之間的發飾，頭發後麵編了一些小辮子，垂落下去。
蘇煙解釋說：“在教堂是一個發型，等到了酒店酬賓客的時候還要換一個發型換婚紗，這樣先散著，到那裏綰上去或者是用發棒卡在一邊都可以。”
她頓了頓，“可還滿意？”
楊拂曉展顏笑了笑：“我很滿意。”
蘇煙在楊拂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滿意不管用，等到到時候，在教堂裏揭下麵紗，看著沈嘉攸的反應，才知道滿意不滿意。”
幸而當初沈嘉攸做了好幾套婚紗，現在楊拂曉的小腹有輕微隆起，一套收腰的裙子腰的尺寸不合適，已經不能穿的，不過另外有一件當初做的時候寬了兩厘米，現在穿上剛好，還有兩套高腰的蓬蓬裙樣式的婚紗，也可以穿。
楊拂曉穿上了白色的曳地婚紗，蘇煙幫他戴上了頭紗。
“真美，我要是男人我都愛死你了。”
楊拂曉聽了蘇煙這麽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說:“緹娜姐，你要是男人我就嫁給你了。”
“小丫頭，你也是真不怕我撕爛你的嘴。”
蘇煙要不是怕捏她的臉會有損妝容，她一定要好好的捏個痛快。
楊拂曉得意地笑了笑，向蘇煙做了一個鬼臉。
蘇煙也沒有多計較，她知道楊拂曉現在很緊張，這種輕鬆，隻是刻意裝出來的。
隻不過，這種緊張應該並不是來自於對方是誰，隻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婚禮。
僅此而已。
做好造型在酒店套房裏小坐了五分鍾，樓下婚車就到了。
開著婚車來接楊拂曉的是沈管家沈駿，穿著一件深黑色的西裝，“楊小姐，請。”
………………
因為昨天是婚禮前夜，楊拂曉不在沈家住，所以盛微微也同樣回到了紫荊園。
顧老太太已經回去了，隻剩下個顧青涼，雖然讓盛微微很難以忍受，不過還好，還是顧青城比較重要一點。
盛微微大早上，直到最後一秒都在費心竭力地想要勸說顧青城，隻不過顧青城生生是在書房裏麵呆了一整夜，要不是她知道顧青城有一顆鐵石一般的心腸，現在都懷疑他是不是一個人躲在書房裏頭懸梁了。
“顧青城！時間快到了啊！今天婚禮你不去參加了吧？”
身後輕飄飄地飄過來顧青涼的聲音：“當然會去了，你這麽問不是侮辱顧青城的智商麽，秦笙的訂婚宴他都去了。”
盛微微轉過頭來，瞪著顧青涼：“你懂個屁。”
“你……”顧青涼頓時吃驚了一下，“你真的是盛家的大小姐麽？如果不是親耳所聽，我都以為你跟那些混在社會上的小太妹沒什麽區別。”
“嗬嗬，”盛微微冷笑道，“沒聽說過麽，你眼裏看見的是什麽，口中說出來的就是什麽，我看見你是個屁，說出來也就是個屁。”
顧青涼抽了抽嘴角。
真是神邏輯。
盛微微也已經不再理會身後的顧青涼了，跟顧青涼在那兒費口舌，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在顧青城身上。
她咚咚咚又敲了兩下門，“顧青城！時間快到了啊！婚禮你真不去參加了麽？”
裏麵依舊沒動靜。
顧青涼哂笑了一聲，直接轉身進了房間裏去換衣服去了。
雖然說她對於這個婚禮並不感興趣，但是因為顧青城的關係，她這個當妹妹的還是要去的，不過顧青城一向是當她這個妹妹可有可無。
盛微微靠著緊閉的書房門，正一籌莫展，想要是不是先給緹娜或者是陸離打一個電話，問問接下來該怎麽辦，剛拿出來手機，翻到通訊錄想要撥出去，一個電話就進來了。
盛微微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姓名，愣怔了足足有十秒鍾，一顆心頓時就雀躍地飛了起來。
她深呼了兩口氣，才接通了電話，“沈律師。”
沈宸良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過來，“今天要參加沈家的婚禮麽？”
“要的。”
“一起去麽？”沈宸良說，“我正好開車路過紫荊園。”
盛微微心急的想要答應下來的同時，差點咬了舌頭，女孩子要矜持啊，要先沉思幾秒鍾考慮啊，然後再答應下來。
隻不過，還沒等她“沉思”完，電話另外一端的沈宸良說：“對了，你跟著顧青城的車去也可以，他也要去參……”
盛微微一聽這要不好了，便心急火燎地說：“我不跟他，我跟你！”
然後，她自己就愣了。
好不容易營造的沉著冷靜的淑女形象，就這麽被破壞掉了。
盛微微在電話這頭無聲的敲了兩下自己的頭，在心裏埋怨自己：叫你說話不過腦子！叫你不過腦子！
電話另外一端的沈宸良輕笑了一聲，“我在樓下了。”
隻不過，盛微微現在還不能下去，因為還沒有叫醒在書房裏的顧青城，她才不會這麽不講義氣，把顧青城一個人落在這裏，然後去參加顧青城的前女友的婚禮。
怎麽著也要拉上他一起去參加他前女友的婚禮。
紫荊園裏的備用鑰匙也都在顧青城那裏放著，李阿姨請了幾天假回老家，盛微微也實在是沒轍了，便索性讓沈律師上來。
沈宸良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外套，休閑款的，並不是像在律師事務所中那般正式，但是讓盛微微看見了心情就莫名地好。
“顧總還沒起來？”
盛微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從昨天下午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了，我本來以為半夜他自己就跑去睡覺去了，但是早上醒來他臥室裏是空的，書房的門反鎖著。”
沈宸良微微蹙了蹙眉，“書房在哪裏？”
盛微微趕忙快走了兩步在前麵帶路。
“就這裏。”
盛微微在書房前停下腳步，又順便敲了兩下房門，“顧青城，沈律師來了！”
別說是沈律師，就算是楊拂曉駕到，這扇門都不一定能打開。
沈宸良覺得有點怪異，便拿出手機來，給顧青城打電話，隔著一層門板，書房裏並沒有傳出來手機鈴聲，如果可能的話，是關機或者是靜音。
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盛微微和沈宸良對視了一眼，從她最親愛的沈律師眼裏看到了一種甄別於律師縝密思維的可能性。
“不是吧？”
顧青城怎麽也不可能尋死的吧，就是用剛才顧青涼的話，秦笙的訂婚典禮他都去了。
沈宸良直接側身，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兩下房門，書房房門紋絲不動。
他將盛微微向後攔了一下，後退一步，然後抬腿狠狠的踹上去，嘭的一聲。
盛微微小心肝嘭嘭地跳動著：沈律師簡直太帥了！我喜歡！能文能武，國家棟梁！
門終於踹開了，哐當一聲反彈在裏麵的牆麵上。
沈宸良將門打開，直接衝進來，但是，書房裏除了打開的窗戶，些微凜冽的北風吹著房間裏的空氣，空無一人。
房間裏僅剩的一丁點溫度都已經被寒風侵占了，沈宸良看了一眼牆上的溫度計，心裏微微算了一下，顧青城最起碼打開窗戶的時間在兩個小時以上了。
浴室裏隱隱有水聲。
盛微微直接跑去衛浴間，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了，直接拉開了推拉門，裏麵的水管開著，水流嘩啦啦的流動著，但是卻沒有人。
她轉過來，從沈宸良的目光裏看到了同樣的訊息。
不是殉情了吧？
從窗外刮進來的風很冷，盛微微走到窗邊，向外麵看了一眼，下麵沒有人，而在窗戶這邊卻綁著一條黑色的繩索，一直垂在地上。
“沈律師！”
沈宸良正在顧青城的書桌邊，看了一眼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以及沒有關閉的電腦，聽見盛微微叫他，便向窗口走過去。
盛微微將結結實實地捆綁在窗口欄杆上的繩索向上拉，給沈宸良看：“你看。”
很沉很結實，是軍用繩索。
沈宸良從窗口向下看了一眼，繩索一直垂落在地麵上。
盛微微說：“顧青城之前在軍隊裏待過，還去過東南亞那邊的叢林裏執行過任務，從這裏攀下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現在最起碼可以判定顧青城沒事了，盛微微鬆了一口氣。
沈宸良點了點頭。
隻不過，有一點他很不理解，顧青城為什麽放著正門不走，卻要從窗口攀下去呢？
盛微微把窗戶關上，轉過身來，看了一下書房的擺設也沒有什麽變化，之前是什麽樣子，現在就還是什麽樣子，隻不過……
在靠著牆邊的茶幾好像是移動了位置，盛微微本來沒怎麽在意，結果走過去的時候差點就撞了上去，磕了一下膝蓋，立即就痛呼出聲。
沈宸良在後麵伸手扶住盛微微的腰，盛微微驚了一下，臉頰有點紅，迅速地揉了兩下膝蓋，急忙擺手：“沒什麽事兒，就是撞著了。”
沈宸良的目光落在茶幾旁邊一塊地板磚上，因為盛微微的撞動，露出來一條縫隙來。
盛微微也是挺驚奇的，“哎”了一聲，蹲下身來，直接將地板磚給搬了起來，裏麵是一個暗格，裏麵隻有一個天鵝絨的戒指盒。
她將戒指盒拿出來打開，裏麵是空的。
盛微微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沈宸良，沈宸良眸光微閃。
顧青涼在自己的房間裏化了個妝出來，經過書房門口，向裏麵探頭看了一眼：“你們還不走麽？”
沈宸良將蹲在地上的盛微微給拉了起來，“走吧，先去婚禮現場，說不定顧總已經先到了。”
也許是的。
………………
楊拂曉在婚紗外套著的是一件羽絨服大衣，在酒店裏都不冷，來到車上也不冷。
隻有從酒店提著裙擺上了車的時候，冷風簌簌，旁邊有剛好路過的路人還拿出手機來拍照。
蘇煙坐在一邊，讓楊拂曉先靠著椅背睡一會兒，養好精神。
楊拂曉笑了一下：“你覺得我現在還能睡得著麽？”
蘇煙聳了聳肩，“是睡不著，那你就端著吧。”
過了一會兒，楊拂曉的手機進來一個電話。
楊拂曉看了一眼，是沈嘉攸的電話。
“喂。”
“我已經到了。”
楊拂曉看了一眼車窗外，說：“現在路上不堵，我應該會提前十分鍾到，這裏有緹娜姐陪著我呢。”
蘇煙聽著楊拂曉和沈嘉攸講電話，忽然覺得真的好像是一對新婚夫妻一樣。
楊拂曉掛斷電話，看向蘇煙，“你看著我做什麽？”
蘇煙說：“沒什麽，隻是忽然覺得，你喜歡的也許並不是最適合你的，最適合你的也許最後並不在一起，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太多的陰差陽錯了。”
楊拂曉眨了眨眼睛，“緹娜姐，你不是也想要嫁人了吧？”
蘇煙臉色刻意一沉，“怎麽我以前就沒發現你嘴巴也這麽毒啊，不是跟顧青城一起的時間久了，近墨者黑了吧？”
楊拂曉嘴角的笑顯而易見地僵了一下，然後重新向上勾了勾唇角笑了一下，轉而看著車窗外。
蘇煙是刻意提及顧青城的。
不過沒辦法，她幫人也就幫到現在了，多說無益。
一路上風平浪靜，除了在經過一個丁字路口的時候，外麵有兩輛車相撞，讓人心悸的一聲，楊拂曉轉過去看了一眼，兩輛車被撞得麵目全非。
蘇煙嘖嘖了兩聲，“命都不要了。”
距離教堂越來越近，楊拂曉忽然的內心忽然開始猛烈的蹦跳起來，腦子裏有點嗡嗡的，直接抓著蘇煙的手：“緹娜姐，我有點緊張了。”
蘇煙翻了個白眼，“剛才不緊張，現在緊張什麽，都已經到了。”
她才緊張呢，特別是剛剛在收到盛微微的一條短信，告知顧青城不見了。
萬一顧青城真的不知道抽什麽風了，過來大張旗鼓的半路搶婚，也不是沒什麽不可能的，以顧青城的脾性來，想要不管不顧地做出一些事情來，容易的很，隻不過，自從顧青城回到沈家之後，一直都在隱忍著，如果借由這一次的婚禮成為一個突破口，也不是說不行，隻不過時機明顯還不到。
其實，楊拂曉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麽，手心裏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車子在教堂門口停了下來，楊拂曉抓著蘇煙的手有點涼。
她從車上下來，手中捧著一束粉白的玫瑰。
頭紗在麵龐前垂落下來，風一吹，飄飄揚揚。
因為楊拂曉並沒有娘家人，所以，從教堂門口，踩過紅地毯，隻有她一個人，並沒有如同電視上一般，有一個英偉高大的男人，將女兒的手交給另外一個男人，來陪伴她的後半生。
說到底，楊拂曉的身世有點淒涼，而在c市的人眼裏，大抵全都是令人驚羨的，完成了灰姑娘的完美蛻變。
楊拂曉站在門口，深深的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然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踩上了紅地毯。
楊拂曉數著腳下的步子，她走了二十五步，透過麵前的麵紗看著前麵的沈嘉攸，覺得有一絲不真實。
沈嘉攸站在紅毯的盡頭，伸出手來拉住楊拂曉的手，然後擁她入懷。
盛微微和沈宸良來的晚了，等到前麵的神父已經問過彼此的誓言，才從門口溜了進來，直接坐在了後座。
盛微微表現的比較明顯，伸長脖子在教堂內的人看了一遍，沈家人都是坐在前兩排，但是很明顯，前兩排根本就沒有顧青城的影子。
就在盛微微跟隻鴕鳥似的伸長脖子向前看，沈宸良直接伸手按著她的腦袋，“先好好坐著，等到儀式結束。”
盛微微眨了眨雅靜，轉過來看了一眼沈宸良，覺察到腦袋後麵的一絲手指溫度的暖意，笑了笑：“噢，好。”
坐在前麵的蘇煙看見盛微微到了，便彎著腰從靠著牆邊的一排座椅後麵跑過來，坐在盛微微身邊，“喂，你……那個顧青城人呢？”
盛微微聳了聳肩：“沒找到。”
蘇煙皺了皺眉，“有點奇怪。”
顧青城電話也打不通，現在出個門結果還改走窗戶了。
盛微微忽然低聲叫了一聲：“在那裏！”
蘇煙順著盛微微手指的方向，在教堂前麵的一扇小門後，看見了顧青城。
顧青城的位置正巧是楊拂曉背對著的，所以，他的目光隻能落在楊拂曉的背後，注視著她的背影。
盛微微從後麵鑽出去，“我轉過去找他。”
隻不過，還沒有等到盛微微繞過外圍走到前麵的小門，蘇煙已經給她打來了電話，顧青城已經不在那兒了。
盛微微站在剛剛顧青城站著的小門處，從他的角度看了一眼前麵穿著婚紗的楊拂曉。
其實，這一刻她真的挺為顧青城心酸的。
盡管顧青城自己不承認，但是她還是能看的出來，他心裏是有楊拂曉的。
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內心肯定是翻江倒海了，不過他也活該被虐，要盛微微來說，這種程度壓根就不夠。
盛微微靠在門框上，前麵不過五米遠的楊拂曉似乎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轉過身來看過來，笑了一下。
盛微微抱起了手臂，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不過顧青城沒有能看見，莫名的有點傷感，本來想著楊拂曉跟跟她一家的。
她向下麵的賓客席間看了一眼，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座位最後一排的沈宸良，然後擺了擺手。
沈宸良報以微笑。
儀式很短暫，然後就是去酒店辦酒宴。
在去酒宴之前，賓客們已經送上了祝賀新婚的禮物。
楊拂曉跟著蘇煙去後麵的更衣室去穿衣服，因為實在是太冷了，沈嘉攸顧及到楊拂曉的身體，便讓她去換衣服。
但是，等了二十分鍾，都沒有見楊拂曉和蘇煙回來。
直到走廊上響起了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響，蘇煙一下子打開門，有點氣喘籲籲，說：“楊拂曉不見了。”
………………
還好在教堂內的儀式已經結束了，在酒店的婚宴還必須照常進行，隻不過將新郎新娘挨桌敬酒這個環節取消就可以了。
在教堂外麵，基本上是沒有監控攝像頭的，除了路邊是有路況監控。
沈嘉攸的倉皇從臉上顯露出來，跟在蘇煙身後，到更衣室內去看了一下，毛衣和棉質的長褲都散落在一邊，手機也沒有帶，放在一邊，隻是唯獨少了她這麽一個人。
蘇煙說：“剛剛我去了一趟廁所，回來之後門是開著的，裏麵的人已經不見了。”
沈嘉攸拿過楊拂曉的手機滑屏解鎖打開，看了一下通話記錄，最後一通電話，正是半個小時之前他給婚車上的楊拂曉打過去的電話。
沈嘉攸直接轉身就要衝出去。
沈洲當即就讓沈駿去安排去聯係警察去找，叫住轉身即將衝出去的沈嘉攸：“酒店那邊沒有新娘了，難道你還想著沒有新郎了麽？”
已經到了門口的沈嘉攸停住了腳步。
沈洲說：“這個婚禮如果你不想繼續了，那你現在就出去大海撈針地去找吧。”
片刻之後，沈嘉攸轉過身來，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麽做。”
在一邊的沈嘉佳四處看了看，忽然冷笑了一聲，“顧青城呢？”
其實，顧青城不在這件事情沈家都知道，隻不過讓沈嘉佳給開口說了出來。
沈洲掃了沈嘉佳一眼，“閉上你的嘴。”
沈嘉佳也並不在意，笑了一下，反正沈洲一向是對她這個女兒並不在意的，她也就對沈洲的話沒有多少在意，隻不過有時候話說多了，針鋒相對地吵兩句。
她就是故意提顧青城的，現在楊拂曉消失的唯一原因，難道不是因為顧青城麽？
恐怕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都是顧青城做的。
玉明秀由林媽扶著，在一邊問：“是的，這也是我的疑問，顧青城是不是沒有來參加婚禮？”
“剛才來了，我看到了。”沈嘉攸說。
不止沈嘉攸，當顧青城出現在前麵的小門的時候，後麵的賓客基本上都看到了顧青城出現。
緊接著，沈管家接到了來自酒店方負責人的電話，掛斷了電話，轉向沈洲，畢恭畢敬道：“二少已經到了婚宴現場了。”
這一句話，立即激起了層層波浪。
“是在十分鍾之前就到了。”
本來都是把楊拂曉失蹤這件事情歸罪與顧青城的，然而顧青城卻已經到了酒店現場！
陸離在離開的時候，經過蘇煙身後，左手忽然拉了一下她的手，小指在她的手心內劃了一道。
蘇煙驚了一下。
她剛才一直都在刻意地避開陸離，也幸而顧青城沒有出現，她不必要考慮顧青城的感受。
而現在陸離這種正大光明的動作，讓蘇煙心裏一驚。
等到陸離出了教堂，蘇煙才感受了一下在自己手掌心剛剛陸離的手指劃過的那一瞬間顯而易見的細膩觸感。
如果她沒有感覺錯誤的話，陸離寫了一個數字。
………………
亞寰酒店內，婚宴已經開始。
沈家借由新娘身體不適，將挨桌敬酒的環節取消掉了，然後，在整個婚宴期間，就沒有再見到新娘了，隻有新郎偶爾來來往往。
不過請的賓客不多，隻是一個小圈子內的一些人。
在後麵的一間休息室內，站在原地的男人第三遍開口：“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不知道。”
顧青城一雙眼睛裏帶著一抹暗色的光，身上黑色的風衣熨帖齊整，勾勒出頎長的身形。
沈洲目光冷凜，看向顧青城，“好，出去吧。”
在婚宴現場有人說，顧青城是從婚宴剛開始就到了的，那個時候楊拂曉還在教堂內。
很明顯，顧青城不可能有分身術，從酒店到教堂，來往也最少需要一個小時，時間上對不上。
但是，如果說本就不是一個人呢？
許一騫簡單吃了一些東西，便到後麵去找沈嘉攸去了。
走廊上，沈嘉攸正靠著牆抽煙。
許一騫走近，靠在牆麵上，問：“顧青城給帶走了？”
“他說他沒有。”
許一騫冷笑了一聲：“你信顧青城說的？”
沈嘉攸不語。
“那還要不要找？”
沈嘉攸把煙蒂掐了隨手扔進一邊的垃圾箱內，直起身來，“找。”
………………
因為沈洲的身份地位問題，警察已經出動了，但是基於消息封鎖，並沒有大麵積大範圍的找，在婚禮現場新娘消失不見了，這對於沈家來說是個醜聞，絕對不能聲張出去。
蘇煙不懂陸離在她手心裏寫的一個數字“2”是什麽意思，但是，顧青城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就算是盛微微這塊牛皮糖死死地粘著他想要從他的嘴裏撬出來點兒什麽，都無果，和以前一樣。
蘇煙問：“你真沒動楊拂曉？”
“沒有。”
“那你……”
顧青城涼涼的目光看過來，打斷了蘇煙的話：“這個問題我今天回答的已經惡心了。”
蘇煙頓了頓。
確實是該煩了，要是她早就暴走了，就從盛微微口中，就已經問了不下二十遍，比蘇煙問的要更加的頻繁。
不過，盛微微在婚禮當天，貼身跟著顧青城回了紫荊園，路上顧青城也沒有拐彎，回到紫荊園內就進了臥室。
楊拂曉這一次就真的失蹤了？
但是有一點卻不得不懷疑，之前楊拂曉在經貿論壇上被萬坤綁架走的那一次，他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排查監控找可疑車輛，甚至差點把亞寰看監控錄像的人給弄死，然而現在，他除了將手下的幾個人撥給沈家去找之外，基本上沒有插手，完全置身事外。
盛微微不明白，便問他原因，顧青城笑了一下：“你覺得我現在是以什麽身份介入比較好呢？”
“以……”
這句話問的盛微微啞口無言。
盛微微瞪了顧青城一眼，明明就是悶騷。
她在樓下沙發上窩著看電視，忽然想起來白天時候在顧青城書房裏的那個暗格，便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其實顧青城的書房裏應該是沒有秘密的，要不然的話也不會門口不設密碼鎖。
隻不過，看了看這個暗格，暗格依舊是暗格，依舊是空的。
盛微微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來什麽。
哎。
盛微微坐在書桌後麵，隨手翻了一下顧青城的東西，都是一些看著頭大的文件，索性就都丟到一邊。
她有點呆呆的看著黑暗的電腦屏幕前的黑影，撐著下巴托著腮，歎了一口氣。
好想楊拂曉啊，本來還想要讓她直播一下今天婚禮的第一感受呢，結果人就不見了。
還好想沈律師。
如果這個時候沈律師能給他打個電話就好了。
果然，這樣想著，她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當盛微微看見手機屏幕上沈律師的姓名，高興的唇角向上勾起來。
………………
事實上，楊拂曉並不是被人劫走的。
董哲來到更衣室的時候，楊拂曉嚇了一跳，剛好將衣服從袋子裏拿出來。
“楊小姐，請您跟我走一趟。”
楊拂曉挑了挑眼角，決然拒絕的話，就停留在董哲將一個戒指盒還有一張pos機的簽單拿給她看之後。
當她看到這枚環鑲鑽的戒指的時候，腦子裏嗡的一下炸開了，她回想到，這個戒指，就是她在顧青城書房裏的那個暗格裏找到的，後來還被顧青城發現了，當麵還給了她。
而這張pos簽單上，分明寫著是購買戒指的單子，而後麵的簽名，是她手寫的許慕珩。
楊拂曉深深的閉了閉眼睛。
那一次，是在許慕珩生日前夕，她在商場的收銀部無意間撞見了許慕珩，而且楊拂曉也確信許慕珩是看見了她，可是在聽聞她的叫聲之後卻直接跑下了樓梯：“許慕珩！”
後麵收銀台的小姐也叫道：“先生您需要在這邊簽字的，您的卡！”
楊拂曉看了一眼樓梯下，轉過來說：“我幫他簽了，他是我男朋友。”
然後，楊拂曉在匆忙之中，根本就沒有看是什麽東西花了多少錢，直接簽下了名字——許慕珩。
這也是在各大商場和飯店餐廳內，唯一的一張pos簽單中，是“許慕珩”名字的簽單，其實是出自於楊拂曉的手。
原來，當時許慕珩買的是一枚戒指，而這枚戒指，現在在顧青城的手中。
董哲站在一邊，默不作聲。
楊拂曉攥著這枚戒指，手心微微汗濕了這張薄薄的簽單，她抬眼，目光沉靜的看向董哲：“我跟你走。”
董哲開車，從教堂後麵的的鄉間小路繞過，一直到一條岔路口才重新上了公路，成功地躲開了監控攝像頭。
目的地，是位於c市隸屬的一個小城郊外的一個小旅館，不需要身份證就可以入住，之前董哲已經排查好了，沒有監控錄像，而且小旅館的老板嘴很嚴。
他給楊拂曉開了一間房在五樓，囑咐她不要離開，然後就離開了。
董哲和往日一樣，嘴巴很嚴，這一點楊拂曉之前就已經領教過了，不管是問什麽，都是很有原則的回答。
楊拂曉身上還穿著婚紗，隻不過把頭紗去了，長過膝蓋的羽絨服基本上將整個身體都包裹住了。
隻不過，在這種郊外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的小旅館，楊拂曉過了一會兒就冷的上下牙齒有點打顫，走到桌邊，拿了插電式的熱水壺燒了一壺水，用玻璃杯盛了用來暖手。
戒指盒簽單都好好的放在羽絨服裏貼身的口袋裏，沒有帶手機，沒有辦法看時間，隻能看著外麵的天空來簡要的判斷時間。
楊拂曉縮著肩膀縮在床頭，眼見著一個下午過去，外麵的天空徹底黑了，不遠處的燈光，亮了，然後過了許久又滅了。
她將戒指從口袋裏拿出來，看著這一枚鋪鑲鑽石的戒指，抿了抿薄薄的唇瓣，在無名指上比了一下，鑽石閃著耀眼的光芒。
看了一會兒，楊拂曉將戒指重新放進口袋裏，蜷縮在牆角。
腦海裏，一個念頭正在逐漸成型，但是，同時也讓她後背發冷。
楊拂曉一個下午，直到晚上都沒有吃飯，現在又累又餓，冷的有些瑟瑟，整個人都好像在冰窖中一般，過了一會兒又莫名的熱，好像身體內燃燒著一個火球。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蒙之中，門口好像是響了一聲，楊拂曉想要睜開眼睛，頭頂的強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別碰我……”
一個人過來想要將她抱起來，楊拂曉直接伸出雙手來推拒。
“別怕，拂曉。”
楊拂曉半眯著眼睛，看見經過燈光的一道剪影，眨了眨眼睛，“慕珩？”
“嗯。”
男人抱著身穿婚紗的女子上了車，窗外飛快竄過的流光溢彩的燈光，在她的兩傷投下錯落的陰影。
車輛輕緩無聲地在道路上行駛著，一直到了一間別墅，男人才停了車，將楊拂曉打橫抱起來，經過波光粼粼的泳池和一邊的小花園，走進別墅內。
當身上有一雙手為她脫去身上的羽絨服和婚紗，臉上的妝容卸掉，用熱水給她擦身體，然後拿了冰袋物理降溫。
楊拂曉不似剛才一般安靜，開始掙紮。
溫柔和密集的吻落在她的額上，臉上和頸上，一聲聲的溫柔低喃：“拂曉，拂曉……”
楊拂曉微微睜開眼睛，好像是看到了許慕珩。
不再掙紮，腦子裏混沌一片，似夢似醒。
應該是夢吧。
許慕珩隻會在她的夢中出現。
在她的夢中，才會出現這種西歐式風格的別墅，才會有大片金色向日葵的壁畫，才會有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壁爐，也才會有如此溫柔的嗬護。
………………
“不可能？！”
蘇煙聽了陸離的話，直接拍了一下沙發扶手，眼睛裏寫滿了不相信，“怎麽可能？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不是陸離在她手心裏寫下的那個數字，她也絕對不會主動給陸離打電話，約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場合裏。
因為要做頭發的造型，昨天蘇煙臨走前專門說的，頭發不要用卡子和皮筋紮起來，會留下印記。
楊拂曉經過外麵的客廳，順手將梳子撂在了茶幾上，門鈴又響了兩聲，她來到門邊，開了門，外麵的蘇煙直接就從門外的走廊上竄了進來，一隻手搖晃著散味兒，“怎麽這麽慢啊？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蘇煙手裏拎著一份早餐外賣，問：“還沒吃早飯吧？”
楊拂曉點了點頭：“嗯，還沒，不過不餓。”
蘇煙直接把外賣給楊拂曉放在了桌子上，“趕緊吃，化妝穿衣服就要折騰一會兒了，到時候你就苦了你兒子了。”
楊拂曉在吃飯，蘇煙和她帶過來的一個化妝團隊就在一邊做準備。
她不習慣讓人等，風卷蠶食一般的將東西給吃了，也沒有吃出來是什麽味兒，等到蘇煙告訴她其中的翡翠小籠包是哪家哪家的老字號，她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味道還不錯。
蘇煙聽了這種解釋，不禁翻了個白眼。
她將楊拂曉按坐在化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楊拂曉，問：“你緊張麽？”
楊拂曉搖了搖頭：“不緊張……隻不過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話是真的，她看著前麵的鏡子，都覺得自己腦子裏，不管是想要今天婚禮嫁給的沈嘉攸，還是顧青城，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身影，甚至連麵龐輪廓都已經忘記了。
她大腦裏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隱隱約約的，都覺得對不上號，總感覺影影綽綽的，但是想要抓住卻又很難。
“得了，你現在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子吧，別想那麽多了，”蘇煙將楊拂曉的頭發打散了，在腦後開始編辮子，“孟曦那邊我找人過去給化妝了，到時候她是直接去教堂的，這邊你好了之後，會有婚車接你直接去教堂，沈嘉攸在教堂裏等你。”
“好。”
做造型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楊拂曉在化妝台前都覺得昏昏欲睡了，完全都是身後的蘇煙在擺弄著她的頭發，在她的臉上塗塗抹抹，還有裸露在外的脖頸和鎖骨上打上很漂亮的散粉。
“好了。”
蘇煙將小刷子扔進化妝盒裏，在楊拂曉緊閉著的眼睛前拍了兩下手，“睜開眼睛吧。”
楊拂曉睜開眼睛，蘇煙在前麵的化妝鏡前麵擋著。
蘇煙側身做出一個滑行離開的動作，雙手在化妝鏡前伸了伸手：“bling-bling，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楊拂曉看著化妝鏡裏的人，一瞬間，幾乎都沒有認出來這就是自己。
她的眉眼沒濃重的勾畫著，唇是飽滿的水蜜桃色，胭脂以及散粉撲的恰到好處，在眉心用金筆勾了一瓣梅花，頭發是介於少女和成熟女人之間的發飾，頭發後麵編了一些小辮子，垂落下去。
蘇煙解釋說：“在教堂是一個發型，等到了酒店酬賓客的時候還要換一個發型換婚紗，這樣先散著，到那裏綰上去或者是用發棒卡在一邊都可以。”
她頓了頓，“可還滿意？”
楊拂曉展顏笑了笑：“我很滿意。”
蘇煙在楊拂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滿意不管用，等到到時候，在教堂裏揭下麵紗，看著沈嘉攸的反應，才知道滿意不滿意。”
幸而當初沈嘉攸做了好幾套婚紗，現在楊拂曉的小腹有輕微隆起，一套收腰的裙子腰的尺寸不合適，已經不能穿的，不過另外有一件當初做的時候寬了兩厘米，現在穿上剛好，還有兩套高腰的蓬蓬裙樣式的婚紗，也可以穿。
楊拂曉穿上了白色的曳地婚紗，蘇煙幫他戴上了頭紗。
“真美，我要是男人我都愛死你了。”
楊拂曉聽了蘇煙這麽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說:“緹娜姐，你要是男人我就嫁給你了。”
“小丫頭，你也是真不怕我撕爛你的嘴。”
蘇煙要不是怕捏她的臉會有損妝容，她一定要好好的捏個痛快。
楊拂曉得意地笑了笑，向蘇煙做了一個鬼臉。
蘇煙也沒有多計較，她知道楊拂曉現在很緊張，這種輕鬆，隻是刻意裝出來的。
隻不過，這種緊張應該並不是來自於對方是誰，隻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婚禮。
僅此而已。
做好造型在酒店套房裏小坐了五分鍾，樓下婚車就到了。
開著婚車來接楊拂曉的是沈管家沈駿，穿著一件深黑色的西裝，“楊小姐，請。”
………………
因為昨天是婚禮前夜，楊拂曉不在沈家住，所以盛微微也同樣回到了紫荊園。
顧老太太已經回去了，隻剩下個顧青涼，雖然讓盛微微很難以忍受，不過還好，還是顧青城比較重要一點。
盛微微大早上，直到最後一秒都在費心竭力地想要勸說顧青城，隻不過顧青城生生是在書房裏麵呆了一整夜，要不是她知道顧青城有一顆鐵石一般的心腸，現在都懷疑他是不是一個人躲在書房裏頭懸梁了。
“顧青城！時間快到了啊！今天婚禮你不去參加了吧？”
身後輕飄飄地飄過來顧青涼的聲音：“當然會去了，你這麽問不是侮辱顧青城的智商麽，秦笙的訂婚宴他都去了。”
盛微微轉過頭來，瞪著顧青涼：“你懂個屁。”
“你……”顧青涼頓時吃驚了一下，“你真的是盛家的大小姐麽？如果不是親耳所聽，我都以為你跟那些混在社會上的小太妹沒什麽區別。”
“嗬嗬，”盛微微冷笑道，“沒聽說過麽，你眼裏看見的是什麽，口中說出來的就是什麽，我看見你是個屁，說出來也就是個屁。”
顧青涼抽了抽嘴角。
真是神邏輯。
盛微微也已經不再理會身後的顧青涼了，跟顧青涼在那兒費口舌，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在顧青城身上。
她咚咚咚又敲了兩下門，“顧青城！時間快到了啊！婚禮你真不去參加了麽？”
裏麵依舊沒動靜。
顧青涼哂笑了一聲，直接轉身進了房間裏去換衣服去了。
雖然說她對於這個婚禮並不感興趣，但是因為顧青城的關係，她這個當妹妹的還是要去的，不過顧青城一向是當她這個妹妹可有可無。
盛微微靠著緊閉的書房門，正一籌莫展，想要是不是先給緹娜或者是陸離打一個電話，問問接下來該怎麽辦，剛拿出來手機，翻到通訊錄想要撥出去，一個電話就進來了。
盛微微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姓名，愣怔了足足有十秒鍾，一顆心頓時就雀躍地飛了起來。
她深呼了兩口氣，才接通了電話，“沈律師。”
沈宸良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過來，“今天要參加沈家的婚禮麽？”
“要的。”
“一起去麽？”沈宸良說，“我正好開車路過紫荊園。”
盛微微心急的想要答應下來的同時，差點咬了舌頭，女孩子要矜持啊，要先沉思幾秒鍾考慮啊，然後再答應下來。
隻不過，還沒等她“沉思”完，電話另外一端的沈宸良說：“對了，你跟著顧青城的車去也可以，他也要去參……”
盛微微一聽這要不好了，便心急火燎地說：“我不跟他，我跟你！”
然後，她自己就愣了。
好不容易營造的沉著冷靜的淑女形象，就這麽被破壞掉了。
盛微微在電話這頭無聲的敲了兩下自己的頭，在心裏埋怨自己：叫你說話不過腦子！叫你不過腦子！
電話另外一端的沈宸良輕笑了一聲，“我在樓下了。”
隻不過，盛微微現在還不能下去，因為還沒有叫醒在書房裏的顧青城，她才不會這麽不講義氣，把顧青城一個人落在這裏，然後去參加顧青城的前女友的婚禮。
怎麽著也要拉上他一起去參加他前女友的婚禮。
紫荊園裏的備用鑰匙也都在顧青城那裏放著，李阿姨請了幾天假回老家，盛微微也實在是沒轍了，便索性讓沈律師上來。
沈宸良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外套，休閑款的，並不是像在律師事務所中那般正式，但是讓盛微微看見了心情就莫名地好。
“顧總還沒起來？”
盛微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從昨天下午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了，我本來以為半夜他自己就跑去睡覺去了，但是早上醒來他臥室裏是空的，書房的門反鎖著。”
沈宸良微微蹙了蹙眉，“書房在哪裏？”
盛微微趕忙快走了兩步在前麵帶路。
“就這裏。”
盛微微在書房前停下腳步，又順便敲了兩下房門，“顧青城，沈律師來了！”
別說是沈律師，就算是楊拂曉駕到，這扇門都不一定能打開。
沈宸良覺得有點怪異，便拿出手機來，給顧青城打電話，隔著一層門板，書房裏並沒有傳出來手機鈴聲，如果可能的話，是關機或者是靜音。
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盛微微和沈宸良對視了一眼，從她最親愛的沈律師眼裏看到了一種甄別於律師縝密思維的可能性。
“不是吧？”
顧青城怎麽也不可能尋死的吧，就是用剛才顧青涼的話，秦笙的訂婚典禮他都去了。
沈宸良直接側身，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兩下房門，書房房門紋絲不動。
他將盛微微向後攔了一下，後退一步，然後抬腿狠狠的踹上去，嘭的一聲。
盛微微小心肝嘭嘭地跳動著：沈律師簡直太帥了！我喜歡！能文能武，國家棟梁！
門終於踹開了，哐當一聲反彈在裏麵的牆麵上。
沈宸良將門打開，直接衝進來，但是，書房裏除了打開的窗戶，些微凜冽的北風吹著房間裏的空氣，空無一人。
房間裏僅剩的一丁點溫度都已經被寒風侵占了，沈宸良看了一眼牆上的溫度計，心裏微微算了一下，顧青城最起碼打開窗戶的時間在兩個小時以上了。
浴室裏隱隱有水聲。
盛微微直接跑去衛浴間，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了，直接拉開了推拉門，裏麵的水管開著，水流嘩啦啦的流動著，但是卻沒有人。
她轉過來，從沈宸良的目光裏看到了同樣的訊息。
不是殉情了吧？
從窗外刮進來的風很冷，盛微微走到窗邊，向外麵看了一眼，下麵沒有人，而在窗戶這邊卻綁著一條黑色的繩索，一直垂在地上。
“沈律師！”
沈宸良正在顧青城的書桌邊，看了一眼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以及沒有關閉的電腦，聽見盛微微叫他，便向窗口走過去。
盛微微將結結實實地捆綁在窗口欄杆上的繩索向上拉，給沈宸良看：“你看。”
很沉很結實，是軍用繩索。
沈宸良從窗口向下看了一眼，繩索一直垂落在地麵上。
盛微微說：“顧青城之前在軍隊裏待過，還去過東南亞那邊的叢林裏執行過任務，從這裏攀下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現在最起碼可以判定顧青城沒事了，盛微微鬆了一口氣。
沈宸良點了點頭。
隻不過，有一點他很不理解，顧青城為什麽放著正門不走，卻要從窗口攀下去呢？
盛微微把窗戶關上，轉過身來，看了一下書房的擺設也沒有什麽變化，之前是什麽樣子，現在就還是什麽樣子，隻不過……
在靠著牆邊的茶幾好像是移動了位置，盛微微本來沒怎麽在意，結果走過去的時候差點就撞了上去，磕了一下膝蓋，立即就痛呼出聲。
沈宸良在後麵伸手扶住盛微微的腰，盛微微驚了一下，臉頰有點紅，迅速地揉了兩下膝蓋，急忙擺手：“沒什麽事兒，就是撞著了。”
沈宸良的目光落在茶幾旁邊一塊地板磚上，因為盛微微的撞動，露出來一條縫隙來。
盛微微也是挺驚奇的，“哎”了一聲，蹲下身來，直接將地板磚給搬了起來，裏麵是一個暗格，裏麵隻有一個天鵝絨的戒指盒。
她將戒指盒拿出來打開，裏麵是空的。
盛微微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沈宸良，沈宸良眸光微閃。
顧青涼在自己的房間裏化了個妝出來，經過書房門口，向裏麵探頭看了一眼：“你們還不走麽？”
沈宸良將蹲在地上的盛微微給拉了起來，“走吧，先去婚禮現場，說不定顧總已經先到了。”
也許是的。
………………
楊拂曉在婚紗外套著的是一件羽絨服大衣，在酒店裏都不冷，來到車上也不冷。
隻有從酒店提著裙擺上了車的時候，冷風簌簌，旁邊有剛好路過的路人還拿出手機來拍照。
蘇煙坐在一邊，讓楊拂曉先靠著椅背睡一會兒，養好精神。
楊拂曉笑了一下：“你覺得我現在還能睡得著麽？”
蘇煙聳了聳肩，“是睡不著，那你就端著吧。”
過了一會兒，楊拂曉的手機進來一個電話。
楊拂曉看了一眼，是沈嘉攸的電話。
“喂。”
“我已經到了。”
楊拂曉看了一眼車窗外，說：“現在路上不堵，我應該會提前十分鍾到，這裏有緹娜姐陪著我呢。”
蘇煙聽著楊拂曉和沈嘉攸講電話，忽然覺得真的好像是一對新婚夫妻一樣。
楊拂曉掛斷電話，看向蘇煙，“你看著我做什麽？”
蘇煙說：“沒什麽，隻是忽然覺得，你喜歡的也許並不是最適合你的，最適合你的也許最後並不在一起，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太多的陰差陽錯了。”
楊拂曉眨了眨眼睛，“緹娜姐，你不是也想要嫁人了吧？”
蘇煙臉色刻意一沉，“怎麽我以前就沒發現你嘴巴也這麽毒啊，不是跟顧青城一起的時間久了，近墨者黑了吧？”
楊拂曉嘴角的笑顯而易見地僵了一下，然後重新向上勾了勾唇角笑了一下，轉而看著車窗外。
蘇煙是刻意提及顧青城的。
不過沒辦法，她幫人也就幫到現在了，多說無益。
一路上風平浪靜，除了在經過一個丁字路口的時候，外麵有兩輛車相撞，讓人心悸的一聲，楊拂曉轉過去看了一眼，兩輛車被撞得麵目全非。
蘇煙嘖嘖了兩聲，“命都不要了。”
距離教堂越來越近，楊拂曉忽然的內心忽然開始猛烈的蹦跳起來，腦子裏有點嗡嗡的，直接抓著蘇煙的手：“緹娜姐，我有點緊張了。”
蘇煙翻了個白眼，“剛才不緊張，現在緊張什麽，都已經到了。”
她才緊張呢，特別是剛剛在收到盛微微的一條短信，告知顧青城不見了。
萬一顧青城真的不知道抽什麽風了，過來大張旗鼓的半路搶婚，也不是沒什麽不可能的，以顧青城的脾性來，想要不管不顧地做出一些事情來，容易的很，隻不過，自從顧青城回到沈家之後，一直都在隱忍著，如果借由這一次的婚禮成為一個突破口，也不是說不行，隻不過時機明顯還不到。
其實，楊拂曉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麽，手心裏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車子在教堂門口停了下來，楊拂曉抓著蘇煙的手有點涼。
她從車上下來，手中捧著一束粉白的玫瑰。
頭紗在麵龐前垂落下來，風一吹，飄飄揚揚。
因為楊拂曉並沒有娘家人，所以，從教堂門口，踩過紅地毯，隻有她一個人，並沒有如同電視上一般，有一個英偉高大的男人，將女兒的手交給另外一個男人，來陪伴她的後半生。
說到底，楊拂曉的身世有點淒涼，而在c市的人眼裏，大抵全都是令人驚羨的，完成了灰姑娘的完美蛻變。
楊拂曉站在門口，深深的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然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踩上了紅地毯。
楊拂曉數著腳下的步子，她走了二十五步，透過麵前的麵紗看著前麵的沈嘉攸，覺得有一絲不真實。
沈嘉攸站在紅毯的盡頭，伸出手來拉住楊拂曉的手，然後擁她入懷。
盛微微和沈宸良來的晚了，等到前麵的神父已經問過彼此的誓言，才從門口溜了進來，直接坐在了後座。
盛微微表現的比較明顯，伸長脖子在教堂內的人看了一遍，沈家人都是坐在前兩排，但是很明顯，前兩排根本就沒有顧青城的影子。
就在盛微微跟隻鴕鳥似的伸長脖子向前看，沈宸良直接伸手按著她的腦袋，“先好好坐著，等到儀式結束。”
盛微微眨了眨雅靜，轉過來看了一眼沈宸良，覺察到腦袋後麵的一絲手指溫度的暖意，笑了笑：“噢，好。”
坐在前麵的蘇煙看見盛微微到了，便彎著腰從靠著牆邊的一排座椅後麵跑過來，坐在盛微微身邊，“喂，你……那個顧青城人呢？”
盛微微聳了聳肩：“沒找到。”
蘇煙皺了皺眉，“有點奇怪。”
顧青城電話也打不通，現在出個門結果還改走窗戶了。
盛微微忽然低聲叫了一聲：“在那裏！”
蘇煙順著盛微微手指的方向，在教堂前麵的一扇小門後，看見了顧青城。
顧青城的位置正巧是楊拂曉背對著的，所以，他的目光隻能落在楊拂曉的背後，注視著她的背影。
盛微微從後麵鑽出去，“我轉過去找他。”
隻不過，還沒有等到盛微微繞過外圍走到前麵的小門，蘇煙已經給她打來了電話，顧青城已經不在那兒了。
盛微微站在剛剛顧青城站著的小門處，從他的角度看了一眼前麵穿著婚紗的楊拂曉。
其實，這一刻她真的挺為顧青城心酸的。
盡管顧青城自己不承認，但是她還是能看的出來，他心裏是有楊拂曉的。
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內心肯定是翻江倒海了，不過他也活該被虐，要盛微微來說，這種程度壓根就不夠。
盛微微靠在門框上，前麵不過五米遠的楊拂曉似乎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轉過身來看過來，笑了一下。
盛微微抱起了手臂，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不過顧青城沒有能看見，莫名的有點傷感，本來想著楊拂曉跟跟她一家的。
她向下麵的賓客席間看了一眼，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座位最後一排的沈宸良，然後擺了擺手。
沈宸良報以微笑。
儀式很短暫，然後就是去酒店辦酒宴。
在去酒宴之前，賓客們已經送上了祝賀新婚的禮物。
楊拂曉跟著蘇煙去後麵的更衣室去穿衣服，因為實在是太冷了，沈嘉攸顧及到楊拂曉的身體，便讓她去換衣服。
但是，等了二十分鍾，都沒有見楊拂曉和蘇煙回來。
直到走廊上響起了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響，蘇煙一下子打開門，有點氣喘籲籲，說：“楊拂曉不見了。”
………………
還好在教堂內的儀式已經結束了，在酒店的婚宴還必須照常進行，隻不過將新郎新娘挨桌敬酒這個環節取消就可以了。
在教堂外麵，基本上是沒有監控攝像頭的，除了路邊是有路況監控。
沈嘉攸的倉皇從臉上顯露出來，跟在蘇煙身後，到更衣室內去看了一下，毛衣和棉質的長褲都散落在一邊，手機也沒有帶，放在一邊，隻是唯獨少了她這麽一個人。
蘇煙說：“剛剛我去了一趟廁所，回來之後門是開著的，裏麵的人已經不見了。”
沈嘉攸拿過楊拂曉的手機滑屏解鎖打開，看了一下通話記錄，最後一通電話，正是半個小時之前他給婚車上的楊拂曉打過去的電話。
沈嘉攸直接轉身就要衝出去。
沈洲當即就讓沈駿去安排去聯係警察去找，叫住轉身即將衝出去的沈嘉攸：“酒店那邊沒有新娘了，難道你還想著沒有新郎了麽？”
已經到了門口的沈嘉攸停住了腳步。
沈洲說：“這個婚禮如果你不想繼續了，那你現在就出去大海撈針地去找吧。”
片刻之後，沈嘉攸轉過身來，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麽做。”
在一邊的沈嘉佳四處看了看，忽然冷笑了一聲，“顧青城呢？”
其實，顧青城不在這件事情沈家都知道，隻不過讓沈嘉佳給開口說了出來。
沈洲掃了沈嘉佳一眼，“閉上你的嘴。”
沈嘉佳也並不在意，笑了一下，反正沈洲一向是對她這個女兒並不在意的，她也就對沈洲的話沒有多少在意，隻不過有時候話說多了，針鋒相對地吵兩句。
她就是故意提顧青城的，現在楊拂曉消失的唯一原因，難道不是因為顧青城麽？
恐怕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都是顧青城做的。
玉明秀由林媽扶著，在一邊問：“是的，這也是我的疑問，顧青城是不是沒有來參加婚禮？”
“剛才來了，我看到了。”沈嘉攸說。
不止沈嘉攸，當顧青城出現在前麵的小門的時候，後麵的賓客基本上都看到了顧青城出現。
緊接著，沈管家接到了來自酒店方負責人的電話，掛斷了電話，轉向沈洲，畢恭畢敬道：“二少已經到了婚宴現場了。”
這一句話，立即激起了層層波浪。
“是在十分鍾之前就到了。”
本來都是把楊拂曉失蹤這件事情歸罪與顧青城的，然而顧青城卻已經到了酒店現場！
陸離在離開的時候，經過蘇煙身後，左手忽然拉了一下她的手，小指在她的手心內劃了一道。
蘇煙驚了一下。
她剛才一直都在刻意地避開陸離，也幸而顧青城沒有出現，她不必要考慮顧青城的感受。
而現在陸離這種正大光明的動作，讓蘇煙心裏一驚。
等到陸離出了教堂，蘇煙才感受了一下在自己手掌心剛剛陸離的手指劃過的那一瞬間顯而易見的細膩觸感。
如果她沒有感覺錯誤的話，陸離寫了一個數字。
………………
亞寰酒店內，婚宴已經開始。
沈家借由新娘身體不適，將挨桌敬酒的環節取消掉了，然後，在整個婚宴期間，就沒有再見到新娘了，隻有新郎偶爾來來往往。
不過請的賓客不多，隻是一個小圈子內的一些人。
在後麵的一間休息室內，站在原地的男人第三遍開口：“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不知道。”
顧青城一雙眼睛裏帶著一抹暗色的光，身上黑色的風衣熨帖齊整，勾勒出頎長的身形。
沈洲目光冷凜，看向顧青城，“好，出去吧。”
在婚宴現場有人說，顧青城是從婚宴剛開始就到了的，那個時候楊拂曉還在教堂內。
很明顯，顧青城不可能有分身術，從酒店到教堂，來往也最少需要一個小時，時間上對不上。
但是，如果說本就不是一個人呢？
許一騫簡單吃了一些東西，便到後麵去找沈嘉攸去了。
走廊上，沈嘉攸正靠著牆抽煙。
許一騫走近，靠在牆麵上，問：“顧青城給帶走了？”
“他說他沒有。”
許一騫冷笑了一聲：“你信顧青城說的？”
沈嘉攸不語。
“那還要不要找？”
沈嘉攸把煙蒂掐了隨手扔進一邊的垃圾箱內，直起身來，“找。”
………………
因為沈洲的身份地位問題，警察已經出動了，但是基於消息封鎖，並沒有大麵積大範圍的找，在婚禮現場新娘消失不見了，這對於沈家來說是個醜聞，絕對不能聲張出去。
蘇煙不懂陸離在她手心裏寫的一個數字“2”是什麽意思，但是，顧青城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就算是盛微微這塊牛皮糖死死地粘著他想要從他的嘴裏撬出來點兒什麽，都無果，和以前一樣。
蘇煙問：“你真沒動楊拂曉？”
“沒有。”
“那你……”
顧青城涼涼的目光看過來，打斷了蘇煙的話：“這個問題我今天回答的已經惡心了。”
蘇煙頓了頓。
確實是該煩了，要是她早就暴走了，就從盛微微口中，就已經問了不下二十遍，比蘇煙問的要更加的頻繁。
不過，盛微微在婚禮當天，貼身跟著顧青城回了紫荊園，路上顧青城也沒有拐彎，回到紫荊園內就進了臥室。
楊拂曉這一次就真的失蹤了？
但是有一點卻不得不懷疑，之前楊拂曉在經貿論壇上被萬坤綁架走的那一次，他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排查監控找可疑車輛，甚至差點把亞寰看監控錄像的人給弄死，然而現在，他除了將手下的幾個人撥給沈家去找之外，基本上沒有插手，完全置身事外。
盛微微不明白，便問他原因，顧青城笑了一下：“你覺得我現在是以什麽身份介入比較好呢？”
“以……”
這句話問的盛微微啞口無言。
盛微微瞪了顧青城一眼，明明就是悶騷。
她在樓下沙發上窩著看電視，忽然想起來白天時候在顧青城書房裏的那個暗格，便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其實顧青城的書房裏應該是沒有秘密的，要不然的話也不會門口不設密碼鎖。
隻不過，看了看這個暗格，暗格依舊是暗格，依舊是空的。
盛微微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來什麽。
哎。
盛微微坐在書桌後麵，隨手翻了一下顧青城的東西，都是一些看著頭大的文件，索性就都丟到一邊。
她有點呆呆的看著黑暗的電腦屏幕前的黑影，撐著下巴托著腮，歎了一口氣。
好想楊拂曉啊，本來還想要讓她直播一下今天婚禮的第一感受呢，結果人就不見了。
還好想沈律師。
如果這個時候沈律師能給他打個電話就好了。
果然，這樣想著，她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當盛微微看見手機屏幕上沈律師的姓名，高興的唇角向上勾起來。
………………
事實上，楊拂曉並不是被人劫走的。
董哲來到更衣室的時候，楊拂曉嚇了一跳，剛好將衣服從袋子裏拿出來。
“楊小姐，請您跟我走一趟。”
楊拂曉挑了挑眼角，決然拒絕的話，就停留在董哲將一個戒指盒還有一張pos機的簽單拿給她看之後。
當她看到這枚環鑲鑽的戒指的時候，腦子裏嗡的一下炸開了，她回想到，這個戒指，就是她在顧青城書房裏的那個暗格裏找到的，後來還被顧青城發現了，當麵還給了她。
而這張pos簽單上，分明寫著是購買戒指的單子，而後麵的簽名，是她手寫的許慕珩。
楊拂曉深深的閉了閉眼睛。
那一次，是在許慕珩生日前夕，她在商場的收銀部無意間撞見了許慕珩，而且楊拂曉也確信許慕珩是看見了她，可是在聽聞她的叫聲之後卻直接跑下了樓梯：“許慕珩！”
後麵收銀台的小姐也叫道：“先生您需要在這邊簽字的，您的卡！”
楊拂曉看了一眼樓梯下，轉過來說：“我幫他簽了，他是我男朋友。”
然後，楊拂曉在匆忙之中，根本就沒有看是什麽東西花了多少錢，直接簽下了名字——許慕珩。
這也是在各大商場和飯店餐廳內，唯一的一張pos簽單中，是“許慕珩”名字的簽單，其實是出自於楊拂曉的手。
原來，當時許慕珩買的是一枚戒指，而這枚戒指，現在在顧青城的手中。
董哲站在一邊，默不作聲。
楊拂曉攥著這枚戒指，手心微微汗濕了這張薄薄的簽單，她抬眼，目光沉靜的看向董哲：“我跟你走。”
董哲開車，從教堂後麵的的鄉間小路繞過，一直到一條岔路口才重新上了公路，成功地躲開了監控攝像頭。
目的地，是位於c市隸屬的一個小城郊外的一個小旅館，不需要身份證就可以入住，之前董哲已經排查好了，沒有監控錄像，而且小旅館的老板嘴很嚴。
他給楊拂曉開了一間房在五樓，囑咐她不要離開，然後就離開了。
董哲和往日一樣，嘴巴很嚴，這一點楊拂曉之前就已經領教過了，不管是問什麽，都是很有原則的回答。
楊拂曉身上還穿著婚紗，隻不過把頭紗去了，長過膝蓋的羽絨服基本上將整個身體都包裹住了。
隻不過，在這種郊外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的小旅館，楊拂曉過了一會兒就冷的上下牙齒有點打顫，走到桌邊，拿了插電式的熱水壺燒了一壺水，用玻璃杯盛了用來暖手。
戒指盒簽單都好好的放在羽絨服裏貼身的口袋裏，沒有帶手機，沒有辦法看時間，隻能看著外麵的天空來簡要的判斷時間。
楊拂曉縮著肩膀縮在床頭，眼見著一個下午過去，外麵的天空徹底黑了，不遠處的燈光，亮了，然後過了許久又滅了。
她將戒指從口袋裏拿出來，看著這一枚鋪鑲鑽石的戒指，抿了抿薄薄的唇瓣，在無名指上比了一下，鑽石閃著耀眼的光芒。
看了一會兒，楊拂曉將戒指重新放進口袋裏，蜷縮在牆角。
腦海裏，一個念頭正在逐漸成型，但是，同時也讓她後背發冷。
楊拂曉一個下午，直到晚上都沒有吃飯，現在又累又餓，冷的有些瑟瑟，整個人都好像在冰窖中一般，過了一會兒又莫名的熱，好像身體內燃燒著一個火球。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蒙之中，門口好像是響了一聲，楊拂曉想要睜開眼睛，頭頂的強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別碰我……”
一個人過來想要將她抱起來，楊拂曉直接伸出雙手來推拒。
“別怕，拂曉。”
楊拂曉半眯著眼睛，看見經過燈光的一道剪影，眨了眨眼睛，“慕珩？”
“嗯。”
男人抱著身穿婚紗的女子上了車，窗外飛快竄過的流光溢彩的燈光，在她的兩傷投下錯落的陰影。
車輛輕緩無聲地在道路上行駛著，一直到了一間別墅，男人才停了車，將楊拂曉打橫抱起來，經過波光粼粼的泳池和一邊的小花園，走進別墅內。
當身上有一雙手為她脫去身上的羽絨服和婚紗，臉上的妝容卸掉，用熱水給她擦身體，然後拿了冰袋物理降溫。
楊拂曉不似剛才一般安靜，開始掙紮。
溫柔和密集的吻落在她的額上，臉上和頸上，一聲聲的溫柔低喃：“拂曉，拂曉……”
楊拂曉微微睜開眼睛，好像是看到了許慕珩。
不再掙紮，腦子裏混沌一片，似夢似醒。
應該是夢吧。
許慕珩隻會在她的夢中出現。
在她的夢中，才會出現這種西歐式風格的別墅，才會有大片金色向日葵的壁畫，才會有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壁爐，也才會有如此溫柔的嗬護。
………………
“不可能？！”
蘇煙聽了陸離的話，直接拍了一下沙發扶手，眼睛裏寫滿了不相信，“怎麽可能？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不是陸離在她手心裏寫下的那個數字，她也絕對不會主動給陸離打電話，約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場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