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沈嘉攸的這一句肯定的回答,顧青城沒有絲毫訝異,這件事情是他一早就調查到的。


    “嗯,那你是誰?”


    顧青城的話慢條斯理,抽了一口煙,煙氣慢慢吐出來。


    沈嘉攸的目光落在手指間夾著的煙蒂上,過了幾秒鍾後移開,抬頭看著顧青城,說:“我不是沈嘉攸,但是你之前驗過dna,和沈洲是有血緣關係的。”


    在楊拂曉住院期間,顧青城的確是曾經驗過沈嘉攸的dna,結果也真的是出乎意料。


    但是後來,在洪洞路口,跟蹤了一路的沈嘉攸的車進了陸家,他就已經可以猜到三分了。


    之前猜想,陸家現在的幕後黑手是沈世,也得到了印證。


    “你是沈世的兒子。”


    顧青城說出這個答案,連他自己的心神都震了一下。


    沈世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有一個兒子,將原來的沈嘉攸取而代之,潛在了沈洲身邊。


    過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沈嘉攸的承認,顧青城笑了一下。


    他本來也沒有想要得到沈嘉攸的親口承認。


    但是,沈嘉攸卻忽然開口了,“是,我是沈世的兒子。”


    在十歲那邊,鄧波,也就是將他養大的乞丐告訴他,其實他的爸爸,是遠在c市沈家的大少爺沈世,是因為沈世的風流一夜情,才讓他的母親懷孕,後來母親懷孕之後得了癌症去世,他的印象裏都不知道母親長的是什麽樣。


    鄧波要帶著他去找他。但是他壓根就不信,他寧願跟楊拂曉在一塊兒,在這個小縣城裏,沒有人來打擾。


    可是最終,他還是和鄧波一起千裏迢迢的去了c市,去了高門大宅的沈家。


    但是,等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沈嘉攸哂笑了一聲,“不過是私生子。”


    顧青城收斂了臉上調侃的笑意,盯著沈嘉攸,他能看的出來,沈嘉攸就算是沈世膝下唯一的兒子,其實也並不受到重視,要不然誰會想要自己的孩子將自己的臉去整容成另外一張臉呢?


    “所以,陸家的幕後人確定就是沈世。”


    沈嘉攸向後側身,手中煙蒂已經燃盡,煙頭扔到一邊去,“以二哥的聰明才智,想必前前後後都已經猜清楚了吧?”


    顧青城問:“那真的沈嘉攸在哪兒?”


    “死了,”沈嘉攸說,“既然需要我來假扮,沈世就絕對不會留著把柄給人抓的。”


    顧青城不完全相信沈嘉攸現在口中的話,但是真正的沈嘉攸,他這麽長時間去去調查,也根本就沒有查到這人的一點蛛絲馬跡,活人怎麽會不留下一點線索呢?除非是死了。


    而且,在傳言中,以沈世這種人的心狠手辣來說,和沈洲隻能是有過之而不及。


    “所以,現在你的目的是幫沈世扳倒沈洲?拿回沈家……”


    其實,他對於沈家這兩個名義上的舅舅的私人恩怨並不清楚,隻是後來聽人提過,也調查過當年的事情,是因為公司內部走黑賬,在國外洗黑錢,轉一圈之後重新回到國內,就成了洗白幹淨的錢。


    這件事情原本秘而不發,但是誰知道有一天忽然給捅了出去。


    關鍵是沈世和沈洲這兩兄弟都曾經參與洗錢,是兩人共判?


    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最後的被告隻有沈世。


    結果恰逢商業罪重判,判了十年,隻不過十年刑期還沒到,減刑了兩次,流傳說心髒病突發死在監獄了。


    顧青城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把煙蒂丟在地上,皮鞋鞋底在煙頭上踩過。


    沈嘉攸沒有說話,煙抽了一半就給掐了扔到一邊地上踩滅,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看樣子好像是睡著了。


    “不是幫他,我隻想讓害過我的人,受到報應……”


    沈世對他沒有過任何恩情,就算是曾經救他一命,也隻是為了利用,對他有恩的,一直都隻有一個人。


    他微眯著眼睛,抬眼看著頭頂一盞明晃晃的大燈。


    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但是,他已經苦了二十多年,已經不信什麽天理昭昭了。


    顧青城彈了一下煙蒂上飄散的煙灰,“我有個提議。”


    沈嘉攸猛地睜開眼睛,看向顧青城,眼睛裏寫著和顧青城一樣的內容。


    “合作愉快。”


    ………………


    次日,清晨。


    楊拂曉醒來,睜開眼睛,從窗外有一道光照射進來,照射在視網膜上。


    她看見了光的顏色。


    楊拂曉驚了一下坐起來,額頭還帶著昨晚的痛感。


    但是,是真的……能看得見了!


    楊拂曉看著自己的手指,蜷曲在伸直,陽光是金色的,從窗口看出去,法國梧桐已經抽出鮮嫩綠意盎然的枝葉。


    她毫無意識的攥緊了雙手,指甲在手掌心裏扣著,直到有輕微的刺痛感,她才知道這並不是夢。


    況且,夢中是沒有顏色的。


    沈嘉攸還沒有回來。


    楊拂曉穿了拖鞋下了床,在窗口站了一會兒,看著外麵湛藍的天空,覺得人真的其實有時候挺不知足的,直到失去了才知道擁有的寶貴,幸好她重新擁有了光明。


    她拿出手機來給沈嘉攸打電話,電話依舊是沒有人接通。


    既然是被帶進警局裏,那肯定是要和外界斷了聯係,等到調查清楚了才會放出來的。


    楊拂曉坐在床邊,盯著這房間裏的各種色彩鮮明看,真的是百看不厭,她還真的是怕閉上眼睛這是一場夢,擰了一把大腿,疼……


    她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聽見門敲了兩聲,楊拂曉說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人是抱著小朵拉的沈嘉佳。


    沈嘉佳大早上就已經畫了濃妝,其實她的五官都不算是精致的,化濃妝特別媚,而卸了妝或者是素顏的話,沒有絲毫特色,放在人堆裏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小朵拉見了楊拂曉便從沈嘉佳的懷裏跳下來,向楊拂曉撲過來。


    “小舅媽,今天早上林阿姨給做了炸鮮奶,特別好吃。”


    楊拂曉刮了小朵拉的鼻尖一下,“小丫頭,好吃就多吃點。”


    小朵拉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朵拉吃了好幾塊,現在肚子飽飽的。”


    “嘉攸還沒有回來呢,你給他打電話打通了沒?”


    沈嘉佳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楊拂曉說話,卻已經踱到了桌邊,翻看著上麵的一些資料,伸手拉了一下抽屜。


    楊拂曉的餘光落在沈嘉佳的手上,沈嘉佳為什麽要翻她桌上的資料?


    那些打印紙裏,有一些是沈嘉攸在幫她整理論文的時候打印出來的參考文獻,當然也有從公司裏帶回來的一些資料。


    難道,沈嘉佳想要趁著她眼睛看不到,拿到什麽東西?


    既然還沒有人發現她雙目複明,那索性就先隱瞞著,將計就計見招拆招好了,她依舊裝作自己看不到的模樣,說:“我給嘉攸打電話了,但是他的電話還是沒有人際接。”


    沈嘉佳翻看著這邊的資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將抽屜關上的時候未免就多用了幾分力氣,結果哐當響了一聲。


    她轉過來看楊拂曉,正在低著頭和小朵拉玩兒,也沒什麽反應。


    反正是個瞎子,什麽都看不見,這麽想著,沈嘉佳的動作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的,將桌上的一遝打印資料挨個翻了一遍,大多數都是有關於什麽管理方麵的,毛線玩意。


    沈嘉佳在這裏略站了一會兒,“喲,今天天氣不錯,你一會兒吃了飯,能出去曬曬太陽了。”


    “嗯,是的。”


    楊拂曉嘴角含著笑,眼睛一直盯著桌角,抿著唇,等到沈嘉佳抱著小朵拉離開,她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


    其實,她此時此刻的眼神和盲人已經大有不同了,隻要是剛才沈嘉佳多注意一下,就會發現有多不自然。


    楊拂曉走到浴室裏,盯著鏡子,將眼神放空,可以達到那種類似盲人空洞虛無的眼神,但是如果有東西在眼前飛過,還是會眨眼睛。


    她有點究竟,要不要裝?還是直接坦白?


    先暫時裝吧,當盲女實在是考驗眼神的,她都不覺得自己能成功多久,等到被人拆穿再說。


    可是,在沈家一整天,甚至是餐桌上吃飯,都沒有人發現楊拂曉是裝出來的。


    因為之前已經認定她眼盲,那麽到現在,也就不用刻意去關注了。


    林媽在扶著楊拂曉上樓的時候,楊拂曉不小心磕了一下膝蓋,“哎……”


    “少奶奶您慢一點。”


    楊拂曉這一下真的不是故意的,絕對是無意中撞到了。


    在臨近吃晚飯的時候,楊拂曉接到了盛夫人的電話。


    盛夫人的號碼並不是她自己輸入的,應該是沈嘉攸幫她存的。


    “您好。”


    “拂曉麽,我是微微的媽媽啊,今晚我們要去吃自助,你要來麽?”蘇靜之頓了頓,好像是生怕楊拂曉拒絕,接著說,“你要是過來,我就讓小顧去接你。”


    楊拂曉原本想要拒絕的,但是一聽顧青城要去,便想要去問一下沈晚君的情況。


    十分鍾之後,楊拂曉站在沈家門口,等來了顧青城的車。


    顧青城的車子緩緩駛來,在到達門口之前按了兩聲車喇叭,楊拂曉順著聲響看過去,車子的前光燈照的她有點睜不開眼睛,在這片光亮之中,顧青城從駕駛位上下了車,向楊拂曉走過來。


    雖然楊拂曉眼睛已經看不見有將近兩個月了,重現光明的這一天,在車邊,看著顧青城向她走過來,在路邊飛馳而過車輛,車燈拉長成為一條流線,她忽然就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我扶著你過去。”


    “好。”


    上了車,楊拂曉摸著安全帶係上,問顧青城:“你媽媽找到了麽?”


    顧青城雙手穩穩地扶著方向盤,說:“還沒有找到。”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別難過。”


    顧青城忍不住向上勾唇,“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難過了?”


    楊拂曉:“……”


    此時此刻,她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難道顧青城看出來她是裝的了?她的演技在這段時間的苦心修煉,已經好的多了吧?


    顧青城接下來沒有說什麽,楊拂曉也就不再提了,雙眼放空盯著前麵的擋風玻璃,直到太陽穴都痛了起來。


    楊拂曉不知道這個遠道而來的盛夫人為什麽熱衷於請她吃飯,但凡是家庭聚餐,都必須要叫上她,難道是因為盛微微和她的關係好,想要經由她對盛微微旁敲側擊?


    不過盛微微的確是有點偏見吧,還是她心裏對於盛浩東和她生母之間的一根刺。


    大廳裏的人已經滿了,楊拂曉原本扶著顧青城的手臂,但是在經過前台的時候,顧青城忽然改為拉著她的手。


    楊拂曉的手臂僵了一下,顧青城溫熱的手掌心包裹著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兩下。


    應該是很久都沒有過這種安心的感覺了吧。


    楊拂曉沒有說什麽,一直到前麵的包廂門口,抬頭看了看包廂上的包廂號。


    她不是第一次見盛浩東,所以當看見麵前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神情,十分禮貌的稱呼為盛董。


    盛浩東說:“你跟微微差不多大,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楊拂曉隻是笑了笑。


    她並不是借機攀附的人,也不會對剛剛才見過兩麵的人表現出過分的熱絡,隻會讓人感覺到厭惡。


    蘇靜之和盛雨落去了洗手間,回來順便就將兩杯鮮榨果汁給拿了過來。


    “拂曉來了啊,”蘇靜之笑著走進來,“我本來說去接你的,正好小顧有時間順路就把你給帶過來了。”


    楊拂曉正在端著水杯喝水,聽見門口的聲音響起,“沒關……”


    當楊拂曉看見站在門口的女人的時候,大腦裏轟的一聲炸開了,隨即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地上,幸好茶水並不是很燙,褲腳上迸濺隻是有一點溫熱。


    她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張照片。


    莫名的,她在腦海裏好像聽到有一個聲音,“媽媽要走了,拂曉要乖。”


    一個模糊的場景,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追著一輛漸行漸遠的白色麵包車,奔跑著,撕心裂肺地叫著媽媽,直到外婆將她摟在懷裏,告訴她:“你媽媽會回來的。”


    當時楊拂曉和外婆一樣,都信,總有一天,媽媽會回來的。


    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帶來的結果是什麽?已經將思念掩埋在心中。


    “怎麽把杯子給摔了,”盛浩東讓服務員進來收拾,“沒有燙著吧?”


    “沒關係,水不燙,隻是手滑了。”


    楊拂曉收回思緒,此刻內心起了波瀾,說話的聲音也連帶著有點微微的哽咽。


    顧青城抄手站在桌邊,看著楊拂曉的表情,揚了揚眉梢,將想要往楊拂曉身邊的椅子上坐的盛微微拎著丟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盛微微跳腳:“顧青城,你幹嘛啊?”


    顧青城將一杯果蔬汁給楊拂曉放在麵前,提醒道:“左手邊,一杯果蔬汁。”


    楊拂曉反應有片刻的遲鈍,方才點了點頭:“哦。”


    吃飯間,楊拂曉話很少,同樣,蘇靜之話也很少,楊拂曉左手邊的顧青城很照顧她,但凡是燒烤,都幫楊拂曉蘸過醬料之後放在麵前的小碟子裏。


    盛微微對蘇靜之依舊是沒有什麽好臉色,隻要是她說話,她必定是將已經說過的話給截下來,要麽就是一聲不響。


    盛浩東直皺眉,給盛微微使眼色,這位大小姐也是驕縱慣了,管你如何,反正她就是鐵了心的不搭茬兒。


    楊拂曉總算是知道,為什麽這位盛夫人近來吃飯總是喜歡叫上她,還主動提出要幫她看眼睛。


    真相揭露出來,原來是這樣的不堪。


    楊拂曉真的恨不得這個人死了,現在已經走了快二十年了,重新出現是什麽意思?!


    嘭的一聲,楊拂曉將筷子放在桌麵上,捂著嘴起身,“不好意思,我想去趟洗手間。”


    “微微,快點。”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盛微微扶著楊拂曉去了外麵的洗手間,蘇靜之看著楊拂曉的背影,目光很複雜。


    ………………


    蘇靜之和盛浩東回到酒店,先給女兒安排了航班,因為女兒還要上學,趁著這幾天學校活動放假,才帶著來到內地玩一圈。


    “我已經安排張姐在機場接你了。”


    盛雨落雖然很不願意,但是也沒辦法。


    盛浩東回到房間,就看見蘇靜之在沙發上坐著,一動不動。


    “靜之?”


    蘇靜之緩慢地抬起頭來,“拂曉的眼睛好了。”


    剛才在包廂裏,在楊拂曉看見蘇靜之那一瞬間露出的表情,再看楊拂曉的眼神,她就已經猜到了。


    盛浩東先是一愣,“這不是挺好的麽,找個時間過去,把什麽都說清楚。”


    蘇靜之搖著頭,“不,這件事情根本是說不清楚……我懷著拂曉的時候才十八,我真的是……不該把她生下來的。”


    盛浩東心裏一陣模糊的心疼,坐過去在蘇靜之身邊,伸手攬過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錯,你發現的時候孩子都已經四個月了……到底是一個生命……”


    在婚後,蘇靜之將這段難堪的過往告訴盛浩東,盛浩東對於已經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蘇靜之放在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抹了一把眼角,從包裏拿出手機來,看見屏幕上來電姓名是:楊拂曉。


    ………………


    “盛夫人,我們能約個時間見麵麽?隻有我們兩個人。”


    楊拂曉站在陽台上打電話,眼睛望著墨藍色的廣袤天空。


    “可以。”


    “好的,我約好時間和地點會給您發過去。”


    楊拂曉說完,便把電話掛斷了。


    她心裏特別亂,拿著手機想要給外婆打電話,告訴她,那個走了將近二十年的女人回來了,但是停留在手機屏幕上久久都沒有按下去。


    盯著一片虛空的黑暗,楊拂曉的眼眶裏不由的蓄滿了淚水。


    這種想哭的感覺,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過了。


    淚水在眼眶裏發酵,瘋狂洶湧地湧出來。


    最後,還是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進了房間,從抽屜裏將一張照片拿出來,這還是一張老舊的照片,在照相館裏照的,臉上化著妝。


    當時還沒有睫毛膏或者是假睫毛,但是蘇靜之長得眼睛大睫毛長,就算是照相館低劣的化妝技術,也很美。


    那個時候很年輕,即便是過了十幾年的今時今日蘇靜之已經老了,但是眉眼間的那一股氣質,還是不變的。


    所以,見到蘇靜之的第一眼,楊拂曉就已經認出她來了。


    楊拂曉拿出手機來給沈嘉攸打電話,這一次成了關機。


    她翻身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上的燈,透著一層薄薄的淚膜,燈光一圈一圈的暈開。


    單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著小腹凸起的弧度,躺在床上,最終迷迷糊糊的睡著。


    ………………


    直到第三天,沈嘉攸才因為證據不足,在拘押72小時之後被放出來,沈嘉攸和顧青城之間的梁子,自此算是結了。


    聽聞,顧青城來到沈家,沈晚君曾經居住的院落收拾母親的遺物,還和沈嘉攸大打出手,結果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


    顧青城如何,楊拂曉隻是瞄了一眼電視上的記者采訪,而沈嘉攸,臉上真的是帶了傷,顴骨淤青,眼角都裂了。


    “你不嚴重吧?”


    楊拂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電視上正在播出的就是在msc大廈前,被記者圍著提問的顧青城的一段新聞報道。


    沈嘉攸說:“沒什麽,隻是小打小鬧的,我和二哥之間經常這樣。”


    “你現在對我都這麽說麽?”楊拂曉打斷沈嘉攸的話,“對別人當然是要一致對外了,現在我們是關上門自己說。”


    沈嘉攸知道楊拂曉的這種一根筋的脾性,搖了搖頭:“就是你所想的,我和顧青城之間已經沒了以前的親情,他不是我二哥。”


    楊拂曉知道顧青城和沈嘉攸之間總歸有一天會徹底鬧掰,之前就算是彼此客客氣氣,也都是表麵工夫,這一次,卻是連表麵工夫都已經不再用了。


    “三少爺。”


    沈管家敲了敲門,“老爺讓你去一趟書房。”


    ………………


    這並不是沈嘉攸第一次進沈洲的書房,但是,在剛好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沈洲將書架上的一本書放上去,書架好像是移開了一段距離。


    沈嘉攸默不作聲的垂下眼瞼,想起顧青城的話。


    “書房裏,應該是有秘密的格子放著證據,電腦裏應該也有。”


    這些都是msc在早年創業的時候,不擇手段的證據,也是現在商業調查科鎖需要的。


    “爸,您找我?”


    沈洲招手讓沈嘉攸坐下來,“你過來坐。”


    沈嘉攸走到書桌前,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


    沈洲說:“和你二哥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鬧的這麽大?”


    沈嘉攸默不作聲。


    沈洲也習慣了這個小兒子的寡言,自從從國外回來之後,便一直都是這副模樣,他也見怪不怪了。


    “你和你二哥之間,最起碼還是要保證表麵上的和平,不要任由外麵的記者亂寫,會影響到我們msc的股價。”


    沈嘉攸沉默了一陣子,點頭:“我知道了,我盡量。”


    從沈洲的書房出來之前,沈嘉攸忽然轉過來,“爸,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電腦,我u盤裏麵有一份文件,需要發給劉董。”


    沈洲說,“拿來u盤。”


    沈嘉攸將一枚銀色的優盤遞過去,“是關於環保城的計劃,就是這個。”


    他繞過書桌,手指在電腦上指了一下。


    從書房出來,沈嘉攸給顧青城發了一條信息,“在電腦上安裝過了,過八個小時就會自動清除。”


    其實,沈嘉攸這麽做是冒險的,畢竟沈洲還在用電腦,如果仔細查殺,就會發現痕跡,到時候就會輕而易舉地聯係到他,他恐怕就會有滅頂之災了。


    但是,他機會很少,沈洲書房的門常年鎖著,有密碼才能進去,電腦也有密碼……


    不過三分鍾,手機震了一下。


    顧青城回複:“已經抓取到了。”


    沈嘉攸把手機裏的信息刪了,開了門,聽見浴室裏有嘩啦啦的水聲,看來楊拂曉在洗澡。


    但是,浴室的燈是亮著的。


    楊拂曉既然是失明了,為什麽會開著燈洗澡?


    沈嘉攸走到浴室錢,說:“拂曉,你小心點啊,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兒叫我。”


    浴室裏傳來楊拂曉的聲音:“好,我知道了!”


    沈嘉攸靠在床邊,隨手泛著楊拂曉放在床頭櫃上的書,因為長時間沒有翻動,上麵蒙了一層灰。


    他拿出紙巾來,細細的擦去上麵的一層浮灰,隨手翻動了幾頁,是一本散文合集,裏麵還有初中時候學過的朱自清的《背影》。


    沈嘉攸剛剛翻動了兩頁,聽見浴室裏傳來聲音,抬眼就看見楊拂曉開了浴室門走出來。


    楊拂曉頭發濕漉漉的,正在用一條大毛巾擦著,沈嘉攸把書放在一邊,取了電吹風,過來將楊拂曉按坐在床上,“說過了晚上不要洗頭發,頭發幹不了會頭疼。”


    楊拂曉笑意盈盈,“有吹風,多吹一會兒好了。”


    沈嘉攸看著楊拂曉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微微向上勾了勾唇,打開了吹風機。


    其實,如果能這樣守著楊拂曉,也好。


    ………………


    不知道是不是從失明,再到複明這段時間,楊拂曉的感覺更加敏感了,她總覺得現在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讓人就算是端端正正坐著,都覺得背心冒汗,隱隱約約周邊的空氣裏都是躁動分子,飄忽所以,擾的人心亂如麻。


    楊拂曉從手機上搜出來有關msc或者沈家的一些新聞,標題上寫著有諸如“沈家內訌”“被曝洗黑錢”“商業調查”之類的字眼,有些奇怪,明明搜出來的快照裏是有的,但是點進去卻提示頁麵不存在。


    她轉念一想就想通了,這些事情必定是被人給壓下來了。


    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在這個晚上,楊拂曉和蘇靜之約了晚上見麵,原本約在茶樓,但是蘇靜之打過來電話。


    “我叫司機去接你,直接過來酒店吧。”


    楊拂曉挑了一件寬大的套頭衫床上,下麵是寬鬆的棉質褲子,隨手紮了頭發就出了門。


    蘇靜之派來的司機帶著楊拂曉上了樓,在一個房間前停了下來,因為之前夫人已經叮囑過,便幫楊拂曉抬手敲了敲門。


    門打開,司機向後退了一步,“夫人。”


    蘇靜之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司機離開,蘇靜之看著麵前已經長的比自己還要高的女兒,兩兩相對,將門打的更開,讓楊拂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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