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過早飯,鳳舞就帶著藍星和橙玉去佛光軒給天太君請早安。因璉珠夫人和席氏、淩氏都在福雲軒侍候高夫人,故此時等在東暖閣裏的就隻有鳳玲、東方平和四位姨娘。


    眾人見鳳舞來了,紛紛站起身,依禮請安。雙喜扶著鳳舞在窗下的炕榻上坐了,倒了早上剛熬的紅棗茶,奉了過去,笑道:“老太君還在佛堂裏理早經,姑娘先坐著略等等吧。”


    鳳舞接過茶來,笑著點了點頭,略飲了兩口,就將茶放到了炕桌上。


    李姨娘見眾人都靜靜的坐著,連句話都不說,鄙夷的看了看他們,心裏暗罵一群蠢貨,然後笑盈盈的讚道:“不怪外麵都說咱們家大姑娘是‘大秦第一美人兒’,這樣貌身段和氣質風度,真真是沒得挑的。今日這月白的衣裙和珠藍的首飾,已然很是素淡了,卻不減大姑娘的半分美貌,倒襯得大姑娘越發的盈美脫俗了。”


    一席話,引得眾人都震驚的看著她。王姨娘和鳳玲隻看了她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低眉垂首。張姨娘和劉姨娘則無聲的冷笑了兩聲,眼裏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


    李姨娘雖然覺得眾人的反應有些怪異,卻也並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了話。她進門雖然才三個多月,仍是受寵的時候,卻也不敢忘出嫁前,娘嫂教過的那些侯門裏的生存法則。


    論家世背景,四位姨娘裏就屬她的最低,士農工商,家裏不過經營著一家尚不算小的酒樓罷了。若是能抱緊鳳舞的大腿,討了天太君和東方燁的歡心,那她往後的日子也算是無憂了。


    隻是鳳舞明顯沒承李姨娘的人情,隻抬頭上下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就板起臉來,冷聲吩咐道:“雙喜,派人送五姨娘回竹閣。傳我的話,五姨娘恭德欠失,禁足五日,罰抄《心經》二十遍。五日之內,嚴禁任何人進出竹閣,抄不完《心經》,也不準五姨娘出竹閣。”


    一席話,驚的李姨娘站起身來,高聲喊道:“大姑娘這是做什麽?”


    鳳舞看著她,冷斥道:“五姨娘這是問我嗎?我倒要問問五姨娘。如今夫人小產,正躺在福雲軒裏休養。五姨娘不在夫人身邊侍疾就算了,身上穿紅著綠的,頭上又是金釵又是珠玉,是要做什麽?”


    李姨娘聞言,忙看了看屋子裏的人,果然發現大家都衣著打扮很是素淡,心裏一慌,連身子也抖了起來。


    鳳舞也不再理會她,催著雙喜道:“還等什麽?難道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雙喜這才反應過來,忙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喚了兩個膀大腰圓的粗壯婆子進來,強行扶著李姨娘往外走。


    李姨娘心裏委屈的不行,臉上更是覺得下不來台,哭著喊道:“妾身不是有意的呀,大姑娘就饒了妾身吧,饒了妾身吧。”


    藍星見鳳舞的臉色又冷了幾分,忙快步出了正廂,怒喝道:“都是聾子嗎?佛光軒乃是清靜之地,哪裏容得了這麽叫喊,還不快讓五姨娘閉嘴。”


    那兩個押著李姨娘往外走的婆子聽了,暗罵李姨娘給她們找事兒,可又不敢真的得罪正受寵的姨娘,隻得出聲勸道:“姨娘安靜些吧,大姑娘的脾性,向來說出的話就是潑出的水,從來不往回收的。更何況,這裏可是佛光軒,老太君最忌吵鬧了。姨娘還是忍忍委屈吧,要是再惹火大姑娘,或是惹怒了老太君,就不止這些懲罰了。”


    李姨娘聽了這話,心裏顫的更厲害,倒也真老實的住了嘴,再不敢哭嚎著訴冤了。隻在心裏暗罵自己心思不夠細膩,然後又怨恨鳳舞多事,堂堂嫡長女替繼母出什麽風頭,又不是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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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喜早在李姨娘被送走之後,就趁空去了佛堂,將此事告之了陪侍天太君的華嬤嬤。因此當天太君走出佛堂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鳳舞對李姨娘的處置,隻滿意的評了一句“很妥當”,便不再多言語了。


    因為有高夫人的事情在前,又有了李姨娘的事情在後,這早安就顯得冷清無趣很多。天太君隻例行公事的受了眾人的禮,略問了鳳玲和東方平幾句話,又問了劉姨娘幾句東方安的病情,就揮手讓眾人散去了。


    隻是眾人臨出東暖閣之時,鳳舞突然吩咐道:“如今夫人身子欠安,三位姨娘也該盡一份心力,將《金剛經》抄寫一遍吧。”


    三位姨娘聞言,都僵在了那裏,連鳳玲都有些不高興的沉了臉。


    天太君抬頭看了看鳳舞仍冷著的臉色,方讚同的道:“舞兒說得很是,夫人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做姨娘的也該表些心意。”


    語畢,隨手端起紅棗茶來,淺飲了兩口。


    王姨娘率先反應過來,笑著應了一聲,便帶著鳳玲走了。張姨娘和李姨娘心裏正因為高夫人的小產而得意心喜,如今聽了鳳舞的話,臉上難免帶出掃興來,可又不敢違命,故不甘不願的答應一聲,也匆匆離去了。


    “我們舞兒行事越來越周全、妥當了。”天太君讚歎的看著鳳舞,別有深意的笑道。


    鳳舞垮下身子,歪在炕榻上擺的靠背、引枕上,沒精打采的道:“不過是哄著自己玩,圖些心安罷了。”


    天太君聽了,心中一動,趁機探問道:“可怨恨老婆子和你父親?”


    鳳舞苦歎一聲,搖了搖頭,少頃,又道:“要是不怨,那是騙祖母的。隻是若換成了我,也許也會這樣做的。人心雖然都是肉長的,可人心生來也都是偏的。為著往後少些齷齪是非之事,早作打算也是難免的。隻是委屈了夫人,好在哥哥嫂子們都是好的,絕不會虧待了夫人。”


    天太君讚賞的點了點頭,欣慰的道:“你心裏明白就好。像咱們家這樣世襲爵位的國公府第,嫡庶之別、長幼之序極為重要,一旦亂了分寸,就會招致家亡大禍。因此每行一步路、每說一句話,都要三思而後行,絕不可婦人之仁。你心裏要越來越明白才好,要知道,皇室天家之大,比咱們家更甚之。想一想當今太後和皇後,也該明白活著的不易。當然,女子最是難為,萬事雖要隱忍,也不可讓自己太受委屈。人活一世,短短幾十年,若總是隱忍不發,就不如早登極樂之界了。”


    生長在皇宮內院,嫁到國公府為媳,即使有著天家公主的尊貴身份,她還是嚐到了“女子難為”的滋味。因此對於嫡長孫女偶爾乖張不馴的性子,她還是非常欣賞的。女子就該在當忍時忍,不該忍時而發,太過懦弱反而不美。


    天太君的話一麵是解釋國公府裏的迫不得已,一麵是預告皇宮內院裏的生存不易,鳳舞心裏明白得很。她是皇上和皇後內定的太子妃,待明年及笄禮一過,皇上就會下旨賜婚。


    到時候,她再坐著轎子被抬進皇宮,就不再是為著赴宴請安那麽簡單,再回東陽公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天家的媳婦,未來的皇後,掌管後宮、母儀天下,有些事情、有些人就是再無辜,她也隻有迫不得已一條路可選。


    想到這裏,她突然不想嫁給天浩然,不想去坐太子妃的寶座了。比起後宮的腥風血雨,也許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日子會更好一些。隻是走到這一步,嫁不嫁進天家,做不做太子妃,已不是她或東陽公府可選的了。


    正在鳳舞沉思之時,華嬤嬤急匆匆的走進來,沉著臉稟道:“老太君,喜川伯府的夫人和大奶奶來了,正在福雲軒鬧著呢。非說是連珠夫人和四位姨娘黑心謀害了夫人,口口聲聲要她們償命呢。”


    天太君聞言,冷笑道:“好一個‘償命’,喜川伯府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就不怪他們家越來越敗落了。看來是老婆子久不問世事,快讓外麵的人忘了這東陽公府裏還坐著一位大長公主呢。”


    鳳舞見天太君生了氣,忙坐起身來,勸撫道:“祖母不必生氣,這樣的小事,還不勞祖母出麵費心。況且喜川伯府的夫人和大奶奶是什麽誥命?比咱們家夫人還低上幾品呢,更別說是祖母您了。祖母隻管安心在這裏坐著,孫女過去看看就是了。”


    說著,也不等天太君發話,就打起精神下了炕榻,帶著藍星和橙玉急步出去了。


    華嬤嬤見狀,不放心的問道:“老太君,大姑娘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樣的場麵,讓她過去料理,不太合適吧?那喜川伯夫人可是向來潑辣酸狠的,什麽糊塗的事都做得出來,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


    天太君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笑歎道:“舞兒都十四了,明年就該及笄出閣了。有些場麵,她也該見見,有些事情,她也該學著料理。那後宮裏的日子,可要比咱們這國公府裏的難多了,總要讓她心裏有些準備。要不然,我這個老婆子也是不放心讓她嫁進去的。”


    華嬤嬤是天太君的陪嫁宮女,後宮裏的日子,她自然也是清楚的。聽了天太君的話,也不禁有些為鳳舞難過,那皇宮裏的日子,可真不是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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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鳳舞帶著藍星和橙玉趕到福雲軒之時,福雲軒已然是鬧得不像樣子了。喜川伯夫人和高大奶奶站在院子裏,指著連珠夫人罵得正歡,多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儼然無一點伯府女眷該有的樣子。福雲軒裏外更是圍滿了看熱鬧的下仆們,一群一群的小聲議論著,生怕鬧的還不過熱鬧。


    而連珠夫人雖然掌管著東陽公府,可到底隻是侍妾的身份,自然不敢與正室夫人的娘家人對頂,故隻靜靜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語也不回嘴。但她的身前還是站了好幾個媳婦婆子,青蓮和青荷更是緊緊的站在她身旁,生怕喜川伯府的女眷或是帶來的下仆們,會放肆的動起手來。


    至於大奶奶席氏和二奶奶淩氏則站在喜川伯夫人和高大奶奶麵前,正在那裏苦口婆心的勸著。可是顯然人家並不買賬,還在那裏大聲喝罵著,而席氏的耐性也快用完了,臉色越來越黑,雙眉也越皺越緊。


    鳳舞黑著臉向藍星和橙玉使了個眼色,二人都會意的上前去,連斥帶訓的喝散了圍觀的下仆們。藍星還命抬轎子的忘憂軒的四個小丫頭守在福雲軒門口,不準任何看熱鬧的下仆湊過來,違者一律記下姓名,待事後將由女總管柯嬤嬤,秋後好好算算賬。


    待福雲軒外徹底的清靜下來了,人也都散幹淨了,鳳舞才帶著藍星和橙玉走了進去。藍星和橙玉是鳳舞身邊近身伏侍的一等大丫鬟,心思行事自然妥當,回身就關了福雲軒的大門,以防裏麵上演的鬧劇傳出去丟人。


    “忘憂郡主到。”在橙玉扯著嗓子的一聲高呼後,福雲軒裏外所有人都知道鳳舞來了。連正破口大罵著的喜川伯夫人和高大奶奶都驚的住了口,齊齊的望向站在福雲軒大門前的鳳舞,臉上均閃過一絲畏懼和惱火。


    這是皇上親封的忘憂郡主,是東陽公府的珍寶明珠,是天太君和東方燁的心肝寶貝,是太後和皇上、皇後屬意的太子妃人選。可不是那些粉轎進門的妾室和升為侍妾的宮女,不是她們婆媳能隨隨便便就動的人。


    一想到這裏,喜川伯夫人和高大奶奶臉上的畏懼越發的明顯,心裏的惱火也越發的旺盛。打不得罵不得,也得罪不起,這火還往哪裏撒?這氣還往哪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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