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不得不承認,這兩天,她都在等林彥深的微信。


    就連上課時從來不看手機的她,也會趁老師不注意偷偷看一下屏幕,生怕錯過了林彥深的消息。


    她知道,那天晚上爽約的事林彥深肯定生氣了。


    她已經解釋過了,是室友有突發情況。再說,他也沒等多久,不是五分鍾之後就走了嗎?


    她唯一的錯,就是沒有趕在7點之前通知他。可是那時候兵荒馬亂的,周蕊蕊疼的都快暈厥了,她哪裏還有心思想別的……


    她有錯,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帽子他也說不要了,她沒有理由再去找他說什麽——沈唯覺得很無力。她向來不是主動的人,不習慣沒話找話。


    她該拿林彥深怎麽辦?


    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了“中國古典文學”選修課。早上起來,沈唯就開始緊張了。


    在課堂上,她會碰見林彥深的。到底,下課的時候要不要順勢走到他旁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他打個招呼呢?


    他會不會覺得她倒貼?


    心裏各種雜念,洗頭的時候沈唯錯把護發素當洗發水了,搓了半天都不起泡才發現自己搞錯了。


    等沈唯洗完頭準備吹頭發的時候,室友們也都起床了。


    周蕊蕊昨天剛出院回來,說話還有點虛弱,“唯唯,你也太勤快了吧,一大早洗頭,還不如多睡一會兒呢。”


    顧瑩笑道,“肯定今天要跟陸帥哥約會。約會洗頭,是對男友的最大尊重。”


    王佳慧知道內情,趕快把話題岔開,“沈唯你頭發是天生的還是染的?顏色真好看。”


    “天生的。”沈唯吹著頭發苦笑一下,“小時候在學校,因為頭發沒少被人欺負。”


    老師以為她染發了批評她,同學因為她和她們都不一樣而孤立她。


    她的青少年時代,是一部血淚史。


    王佳慧誇張地表示驚訝,“不會吧?在學校裏,被人欺負的一般是特別瘦小的,或者特別胖的,或者特別笨的、特別醜的。沒聽說過美女還會被欺負呀。”


    “是真的。”沈唯有點不好意思,“我小時候也算不上好看,人又瘦,頭發又黃,典型的黃毛丫頭,一看就營養不良的那種。”


    “哈哈……”室友們都笑了起來,周蕊蕊笑道,“那是他們眼瞎,你這五官輪廓一看就是好看的呀。”


    “是不是到了青春期追你的男生就多了?”王佳慧好奇道,“男生都是看臉的。”


    “好像……也還好吧。”沈唯傻乎乎的,“我上中學的時候天天埋頭讀書,對這些真的沒怎麽在意。”


    “你看著不好親近,其實是個乖乖女啊。”顧瑩歎道,“白長了一張清冷的臉啦。”


    沈唯聽了隻是低頭一笑,也沒反駁。她才不是乖乖女呢,顧瑩太高估她啦。


    王佳慧洗漱完照例坐在鏡子前化妝。王佳慧愛漂亮,宿舍裏數她衣服最多護膚品最多。她也是宿舍唯一一個化妝的女生。


    沈唯站在旁邊往臉上塗護膚乳,看到王佳慧塗口紅,有點好奇,“佳慧,不是說口紅含鉛嗎,塗到嘴上,吃飯前怎麽沒看到你擦掉呢?”


    “哈哈,管它呢,人能活幾年啊,吃點重金屬死不了。”王佳慧看沈唯眼神灼灼,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把口紅遞給沈唯,“喏,你要不要塗一點試試?你皮膚白,這種正紅色隻要薄薄塗一層就會特別好看。”


    “啊……”沈唯心思被戳破,不好意思了。


    這兩天她有心事,睡眠不好,皮膚看上去很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剛才看王佳慧化妝的時候她還在想,要是她也有一支口紅就好了,塗點口紅,氣色看上去會好一些。


    “來吧來吧,塗一點,保證你好看!”王佳慧熱心地把沈唯推到她的化妝鏡前坐下,把口紅遞給她,“你唇線好看,照著唇線塗,別溢出去就行了。”


    顧瑩和周蕊蕊也饒有興致地圍了過來,觀看沈唯塗口紅。


    外麵已經大亮了,晨光透過窗玻璃照進室內,四個年輕姑娘圍著一麵化妝鏡,用期待魔術的心情期待著一支口紅帶來的變化。


    正紅的膏體柔滑細膩,輕輕一抹,就是一道嫵媚的紅痕。


    沈唯無師自通地用手指把紅痕暈染開,雙唇輕輕抿勻。鏡子裏的女孩有一張極年輕極鮮嫩的臉,即使臉色蒼白,也照樣細膩而充滿光澤。濃密的眉毛濃密的眼睫,唇角微微上翹的嘴唇,像是烈日下盛開的紅色花朵,有著夏天的熱烈和明豔。仿佛是天生的好氣色。


    沈唯看著鏡子,對著自己,也對著三個室友嫣然一笑。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才被王佳慧的驚歎打破,“天!太好看了!你太適合這個顏色了!”


    周蕊蕊親熱地從後麵攬住沈唯的肩膀,“美死我了!唯唯你快去買口紅去,以後每天塗上,保證陸帥哥愛你愛得死去活來!”


    顧瑩開始念詩了了,“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古人形容得真好啊!”


    王佳慧吐槽,“難道重點不應該是我的口紅增加了沈唯的美貌嗎?你說手好看,皮膚好,眼睛好看,笑起來好看,這幾個都沒嘴唇什麽事,都沒踩到重點呀!”


    “反正都是形容好看嘛!”顧瑩推推鼻梁上的眼睛,“驚豔!驚豔的感覺你懂嗎?”


    在室友們一片讚揚聲中,沈唯反而有點不自在了,“這麽紅,是不是太明顯了?”


    “哎呀,不明顯!再說了,就算別人知道你塗口紅又怎麽了?學校又沒規定女生不能化妝。好多人都化淡妝的,沒人說你什麽的。放心吧!”王佳慧戳戳沈唯的額頭,“不許擦啊!我這口紅可貴了,你擦掉了就是在浪費我的錢!”


    “哈哈……還能這樣。佳慧你真是個天才!”周蕊蕊笑死了,也對沈唯笑道,“別擦,真的好看。而且很自然。”


    沈唯沒有擦掉口紅,她嘴唇都不怎麽敢舔。


    因為她想把口紅維持到上“中國古典文學”課。塗上口紅確實不一樣了,整個人都明媚了好多。唇紅齒白,鮮明生動。


    林彥深看到了,應該也會覺得好看吧?


    沈唯滿懷期待地背著書包走進了教室,照例坐到了第一排。林彥深會坐在後麵,但是下課的時候,她可以等到他走到教室前排的時候再往外走……這樣的話,兩個人還是能碰麵的。


    沈唯坐在桌子前摳著筆袋上的小鹿,覺得自己真的很有心機。


    可是,一直到教授都進教室了,沈唯還是沒有等到林彥深出現。


    他今天逃課了嗎?不來上課了嗎?她白緊張白激動了,口紅也白塗了嗎?沈唯心裏很是失落,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第一排照例沒什麽人,她坐在這裏很顯眼,他如果進來,一眼就能看到她。


    可是他沒有來……


    “報告。”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磁性清朗的男聲。沈唯猛的抬起頭。


    是林彥深。他還是來了。他背著雙肩包,頭發剪得極短,幾乎是板寸了,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厚帽衫和靛青色的牛仔褲,正站在教室門口。


    頭發剪成這個樣子,竟然很好看。把他五官的輪廓全顯出來了,整個人都有一種寶劍出鞘般的鋒利感。很帥,攻擊性很強。沈唯在心裏暗暗想著,重新把眼睛垂下看著桌麵。


    剛才那一瞬間,她不確定林彥深有沒有看到她。他的眼神似乎朝她這邊瞟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總之兩人眼神並沒有對上。


    “請進。”教授很有風度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林彥深照例邁著長腿朝教室後麵走。


    “不用那麽麻煩走那麽遠了,就坐第一排吧。”教授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話裏藏刀。


    “哈哈哈……”整個教室都爆發出哄笑聲。學生們都知道教授是故意為難林彥深,對他的遲到進行一個小小的懲罰。


    林彥深倒也不尷尬,很從容地往第一排走,想坐到第一排最左邊的那一列去。


    “坐中間,喏,坐那個穿綠色大衣的女同學旁邊好了。”教授抬起手,朝沈唯身邊的空座指了過來。


    沈唯瞪大眼睛,看看一臉慈祥眼神卻壞壞的教授,又看看站著不動,臉色平靜如水的林彥深。


    終於,在她震驚的眼神中,林彥深越好好幾個同學,坐到了她的身邊。


    沈唯手裏的筆都握不住了,記筆記的時候連續兩次掉到了桌子上。林彥深就坐在她旁邊!這個認知讓她緊張。


    腦子裏像是灌進了漿糊,耳朵也開始罷工,聽不清教授在講什麽了。


    她隻聞到林彥深身上淡淡的香氣。不知道是洗衣液還是沐浴露還是洗發水,很淡很清新的香氣,像月光下的大海,深邃而幽遠,看不清,也看不懂。


    這熟悉的香氣……沈唯不動聲色地深呼吸,讓肺部充滿這種香氣。


    真好聞。和那天晚上她聞到的香氣不一樣。那晚的香氣熱烈,讓人臉紅動情。


    今天的香氣,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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