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趙貞走了,離開了金京,將會距離自己萬裏之外,朱紫的心髒就克製不住地抽痛,就好像有一個大手,握住她的心髒,惡意地揉捏――這個大手大概就是命運大神吧!


    朱紫在異常難過之餘,倒是苦中作樂地努力找出了趙貞離開金京的一個大大好處:趙貞一走,他下麵的那些人不都得跟著他回南疆?那自己豈不是距離自由很近了?


    這樣一想,似乎趙貞的離開真的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好處。


    即使這樣安慰了自己,朱紫的心裏還是隱隱作痛,做起事來就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去做一些機械一些的活,比如洗衣服、掃地、擇菜之類的活。


    這天,朱紫正在院子裏掃地,新認識的鄰居家一個□□英的姑娘拿著針線簸籮過來串門。


    朱紫把她迎了過來,兩人坐在院子的梧桐樹下一起做針線。春英看了看四周,從針線簸籮裏拿出了一封書信塞給了朱紫。


    朱紫不由看了春英一眼。她真沒想到原來這個春英還是章琪的信使呢!


    找個借口回了房裏,朱紫把信打開來看。


    原來南安王的離開意味著安全這件事,不隻朱紫這麽想,章琪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五月十三南安王離開金京,五月十四章琪就囑咐自己的親信夥計種春林,讓種春林把一封信帶回家,交給妹妹種春英,然後由種春英借著串門的機會,把信捎給朱紫。


    在這封信裏,他說自己要去北疆視察新店,邀請朱紫和他一起去北疆龍州府的府城龍陽城。


    朱紫看完信,回了一封信讓種春英捎了回去。


    章琪收到信的時候,心裏不由隱隱有些歡喜,帶了些期待;打開信封看了書信之後,心裏卻是特別的失望。


    他本來以為隻要南安王離開了京城,朱紫就會逐漸和自己親近起來,誰知道朱紫依舊拒自己於千裏之外。


    在這封信裏,朱紫先是以無功不受祿為由,拒絕了入股章福記龍陽城分店的提議;然後很誠懇地感謝他幫自己脫離南安王府,鄭重說明自己願意盡力回報;在信的最後,朱紫很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現在最迫切的願望是找到自己的母親、妹妹和弟弟,對人世間的其他事情無暇顧及。


    最後,朱紫叮囑章琪,這封信看完一定要毀掉。


    章琪覺得自己對朱紫這次潛逃的幫助並不是很大,主要還是靠朱紫自己。


    朱紫讓他幫著尋找的脫身之處,他的心腹夥計梁大才家是最合適的――家裏本來有母親和妹妹,可是妹妹卻隨人私奔了;梁大才和母親因為嫌丟人,也沒聲張出去讓人知道。


    於是章琪給了梁大才一筆銀子,讓梁大才在西城皮匠胡同買了一套不顯眼的小宅子,宅子的隔壁住的是他的親信夥計種春林,然後把梁大才派到了龍陽城分店――讓梁大才守著朱紫,他才不放心呐!


    做完這一切,對於朱紫能夠離開南安王府,章琪還是覺得有點不抱希望。


    南安王府規矩極大。


    因為朱紫,他不是沒試過收買南安王府的下人,誰知道南安王府居然銅牆鐵壁似的,花了不少銀子都沒打開缺口。後來,他才聽說南安王趙貞一直是用軍法治府的。對手底下的人,有功的話,賞的極為豐厚;可是犯錯的話,動不動就是活活打死。


    因此沒有人敢輕易違了王府的規矩。


    知道南安王爺的性子這麽暴虐之後,章琪對於幫助朱紫還是有過猶豫的,可是,最後他決定還是幫助朱紫,使她逃出生天,離開那個暴虐成性權傾一時的南安王爺。


    章琪拿起信紙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後,按照朱紫的叮囑,他剛要把信紙撕碎,可是看到信紙上那圓潤稚嫩的隸體墨書,就想到朱紫清麗絕倫的身姿,不由有些沉醉。


    他又想起第一眼見到十二歲的朱紫時的情景。


    歲月荏苒,不知不覺他們都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人生。


    章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小花園的葳蕤花木,心裏低歎一聲。


    母親已經讓人寫信過來,說準備闔家搬到金京城裏來居住,然後給他說定親事,讓他也成家立業,為章家傳宗接代。


    以後,他和朱紫的距離大概會越來越遠吧!


    懷著一種微妙的惆悵心理,章琪把那封信收好,妥善地夾在書架上一份賬冊裏麵。


    五月十三那日,皇帝給趙貞慶祝生日連帶餞行之後,就目送他騎著戰馬沿禦街離開了京城。


    實際上,趙貞這次離開,是要帶著他訓練的兩萬新軍一起離開的,哪能這麽輕易就出發?


    他帶著親兵和將領們在城外的驛站住了兩夜。


    五月十五日傍晚,趙貞帶著將領和親兵在十裏長亭停了下來,預備等士兵全部在碼頭登船之後,也登船離去。


    此時夕陽已經西下,鹹鴨蛋黃似的落日在西邊的天際逐漸隱沒,晚霞黯淡,天邊一抹灰藍,朦朧夜色逐漸降臨。身著黑色披風白色海龍親王袍服的趙貞,默默無語站在長亭向西邊遠眺,亭外靜悄悄靜候著身著甲胄的親兵和將領們。


    趙貞看著這逐漸淡漠的夕照,想起了去年九月的時候,自己正是在這裏等待朱紫下船來京。


    那時候,他本來答應了朱紫要到碼頭去接朱紫的,可是快到碼頭了,卻覺得自己堂堂皇子親王,巴巴地到碼頭去接一個房裏人,被人知道了恐怕要成為笑柄一枚,所以就在長亭停了下來,派趙英帶著車夫去碼頭接朱紫。


    他剛在長亭呆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鐫刻著王丞相府徽章的馬車轔轔而來,在長亭旁停了下來。


    下車的是王惜珍。


    他和王惜珍小時候雖然相識,可是自從他十二歲去了南疆,就再也沒有見過麵。兩人站在長亭裏寒暄幾句就無話可說了,氣氛頗為尷尬。


    正在這時,朱紫的馬車駛了過來。


    朱紫從車裏下來之後,趙貞眼前一亮,朱紫大大的眼睛晶瑩幽黑,豐唇嫣紅欲滴,白紗壓泥金邊的裙子束得高高的,更顯得胸前高高鼓起,纖腰堪堪一束,他的心髒不由跳了一下。一眼之後,他就移開了眼睛,繼續和王惜珍說話。


    回去之後,他才知道朱紫原來吃醋了。


    想到那時候朱紫悄悄吃醋,又不敢說出來,睡在床上嘟起嘴巴隻給自己一個背時的樣子,趙貞心裏甜絲絲的,可是很快那絲甜蜜就無影無蹤――到了如今,朱紫還是沒有找到。


    如果找到朱紫的話,那就先……先打朱紫一頓吧!


    趙貞沉默地站在那裏,默默幻想著找到了朱紫之後,如何懲罰才能讓朱紫從此之後老老實實呆在府裏,再也不敢離家出走。


    趙雄飛馬而來,在長亭外用力勒住了馬。


    “王爺,屬下有事稟報!”


    趙貞回過頭,麵無表情看著趙雄。


    趙雄行過禮後大步走進長亭,低聲道:“屬下已經找到了朱紫姑娘的藏身之處。”


    “真的?”趙貞努力壓抑住內心的雀躍,沉聲道,“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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