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往東樞的路上,露宿在月下的草原,徐連波曾經和柳蓮一起聊起過自己想要娶的娘子的模樣。他說:“她一定得很賢惠,能生養,我是個孤兒,所以她一定得多給我生幾個孩子,十個八個不嫌多,三個四個不嫌少,將來我不在了,孩子們抱成團,也不會受欺負!”


    柳蓮坐在他旁邊,拿著一瓶玉梨春抿了一口,沒有說話,臉上難得的沒有笑意。


    徐連波奪過柳蓮的白玉酒瓶子灌了一口,然後道:“我已經在金京買了宅子,就在王府後的巷子裏,和子夏哥家距離不太遠,門前有一棵好幾百年的老銀杏樹,院子裏我讓人種了好幾棵香椿樹和桃樹,我喜歡吃辣子潑香椿葉,也喜歡吃桃子!”


    柳蓮桃花眼微微眯了眯,雙手向後撐在草地上,仰臉看天上的月亮。


    草原的夜,有些涼陰陰的,饒是柳蓮這種功夫偏向陽剛一路的,也覺出了些冷意。


    圓圓的月亮掛在夜空,似乎比潤陽城的月亮更圓,也更明亮。


    徐連波俊秀的臉沐浴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中,他繼續傾訴著:“所以,我找娘子的話一定得先看屁股,都說屁股大的人能生養!”


    柳蓮撲哧一聲笑了。


    徐連波卻依舊很認真,他側臉問柳蓮:“柳蓮,媳婦不會自己從天而降,你說我要不要像白大哥一樣,去找一趟官媒?”


    柳蓮倒在草地上,大笑起來。


    這一片草原不像北疆的草原,北疆的草原草很高,這裏的草原草是低矮的,但是好像羊很愛吃的樣子,白日的時候,常見一大片一大片的羊群。


    徐連波又道:“等成了親,我就歇個半年時間,帶著娘子來草原上玩耍!”


    後來,徐連波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屁股不大,永遠不能為他生養,也和賢惠沾不了一點邊的女人。


    可是,愛就愛了,誰又能怎麽辦?


    初為太後的朱碧,極力端著架子坐在青雲殿的正殿之上,年輕美貌的臉繃得緊緊的,麵無表情地看著丹墀下站立的林孝慈,聽著林孝慈的長篇大論。


    說實在的,她聽不懂林孝慈說的那些什麽錢糧啦考評啦之類的東西,可她做出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待林孝慈說完,眼睛望著她,等著她的反應時,她裝作思考,可是腦子卻一片空空,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她身旁的“錢柳德”輕聲咳嗽了一聲。林孝慈馬上放過了她,問道:“太後如何看待吏部改製?”


    朱碧如釋重負,忙道:“愛卿斟酌著辦了吧!”


    林孝慈退下去了。


    整個正殿裏靜悄悄的,一旁侍候的太監和宮女們大氣也不敢出,靜靜地侍立著。


    朱碧的眼睛掃過侍立在自己身側的大太監錢柳德錢大伴。


    玉香已經稟報過她了,說錢柳德已經死了,這個錢柳德是王爺的暗衛徐連波所扮。可是,這描眉畫眼的人妖樣子,明明是錢柳德的模樣啊!


    朱碧很想正襟危坐,可是眼睛卻不由自主飄向這個冒牌錢柳德。


    徐連波鎮靜地站在那裏。


    王爺剛剛召見過他,先是強調一定要保護好朱太後的安全,然後道:“朱太後看似溫柔,性格卻著實強悍,你要把握好自己的度。”


    所以,徐連波一直在考慮自己對朱太後的這個“度”。


    他隻看到一個十七歲的美麗少女,穿著老氣的太後禮服,強裝鎮定坐在大殿之上,臉色蒼白,極力地試圖去理解她以前所未經曆的事情。


    看到林孝慈靜等朱太後回音的淡定模樣和朱太後看似鎮定實則慌亂的模樣,徐連波油然而生一種對朱太後的同情,他看了一眼林孝慈,輕輕咳嗽了一聲。


    林孝慈是南安王趙貞的親信,雖然和徐連波不屬於同一係統,但也知道這位錢柳德是徐連波所扮,接收到徐連波的提醒,他知道自己做的有點過了。朱太後再年輕,再什麽都不懂,可她肚子爭氣,生出了興盛帝唯一的子嗣;她姐姐有福氣,把住了南安王,是自己的主子南安王唯一的女人,讓她成了南安王的小姨子。林孝慈垂下眼簾,道:“太後如何看待吏部改製?”


    到了晚間,小皇帝趙桐已經被奶娘哄睡放在了朱碧的大床上。帷幕低垂,臥室裏很靜。


    朱碧坐在妝台前,玉香帶著一個宮女為她卸妝。“錢柳德”帶著兩個小太監候在一邊。


    卸完妝,朱碧的頭發披散了下來。她的頭發又黑又密,像黑色的波浪一樣垂在身後。


    她的臉,因為卸去了妝容,露出了細嫩潔白的膚色,看上去很小很稚嫩。


    “你們都退下吧,錢大伴留下。”朱碧看著鏡中的自己,沉聲吩咐道。


    玉香行了個禮,帶著這些宮女和太監退了下去。


    待房間裏隻剩下自己和錢柳德了,朱碧方道:“白日謝謝你給我解圍。”


    徐連波躬身行了個禮,道:“奴才惶恐。”


    朱碧沒再說話,她看著鏡子裏自己後麵站立的“錢柳德”,心想:他究竟生得是什麽樣子呢?


    這日下朝之後,朱太後的鳳駕回後宮,經過禦花園。


    這時候正是上午,後宮裏因為大批宮妃的被遣或者被集中居住,禦花園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盛開的似錦繁花,在這寂寞春光中苦捱著時光。


    禦花園中心有一個淩霄花架,淩霄花旁有一架秋千,久已無人去玩,都有點破舊了。


    朱碧站在旁邊看著。


    她小時候最喜歡蕩秋千,常常和姐姐一起,把一根繩子綁在門前的兩棵楊樹上,姐妹倆輪流去蕩,玩得開心極了。


    這個秋千可比隻有一根繩子的秋千好多了。


    朱碧心裏癢癢的,她看了看四周,揮了揮手,讓儀仗鳳輿都先回去了,隻剩下玉香和“錢柳德”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候在那裏。


    當兩個太監幫朱太後蕩起秋千的時候,徐連波很不放心,警覺地站在一邊,以防意外發生。


    朱太後蕩秋千的時候,意外並沒有發生,隻不過朱太後下秋千的時候,大概因為太興奮了,腳踩到了裙裾,一下子向前跌了過來。


    錢柳德眼疾手快,影子一樣飄過去,抱住了朱太後向前傾倒的身體。待朱太後站穩了,這才輕輕放開,低聲道:“奴才僭越了。”


    躬身行禮後退下。


    朱碧有好一陣子沒有動彈。


    方才“錢柳德”抱住她的那一瞬,一股青年男子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讓她熏然欲醉。


    他那包裹在薄衫下賁起的肌肉,多麽的生機勃勃;他那抱住自己的修長雙手,多麽的堅硬有力;他那勁瘦平坦的胸膛,多麽的包容安全……這就是男人吧,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興盛帝那樣被酒色掏空的疲軟身體,也不是像那些太監那樣身上始終有一種香料掩飾不住的腐爛氣息。


    朱碧站了一會兒之後,這才穩住心神,向前走去。


    這日,朱太後命宮女從內庫裏取了大批的珍貴的素綾和素色綾羅綢緞,讓針線上為救主有功的錢大伴製作內外衣物――錢大伴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實在是太讓人看不慣了!


    多年之後的一個月夜,小餃子去了南疆南安王府,朱碧和洗去裝扮的徐連波在青雲殿的後花園裏散步。


    兩人在這如洗的月色中,不約而同地回身,擁抱在一起。


    徐連波低頭吻住了朱碧,良久方才分開。


    “朱碧,等趙桐長大,我帶你去看草原!”


    那月光下的美麗草原,我想告訴你,我終於找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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