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慕紫翎聲音低迷,似冰雪融進土裏。


    “前車之鑒,隻好委屈皇後娘娘了。”阮輕塵說完,解下腰帶,捆住慕紫翎的雙手:“請帶路。”


    天色已經全黑了,慕紫翎聽見自己虛弱的腳步聲,宛若殘雪絕望的呻吟。心裏的恐懼和惶惑已經散去,隻剩下羞辱和悲苦,可她沒有掙紮的餘地,隻能認命地坐到榻上。


    “可不可以拜托你……殺了我之後,把這件事遮掩過去,別讓我的族人蒙羞。”慕紫翎的頭垂得很低,仿佛落盡塵埃裏。


    “那要看娘娘等會兒的表現了。”阮輕塵伸手抬起她的下頷,輕佻地笑著,另一隻手已經扯開她的(衣)襟。


    慕紫翎往後縮瑟著,緊咬著菱唇,絕望地閉上眼睛,卻聽到一聲悶哼,阮輕塵罵了一句:“該死!”


    “阿騏?”慕紫翎急忙睜開眼睛,驚見阮輕塵因為疼痛扭曲的臉,看樣子是被趕來的軒轅騏紮了一刀。可他雖然受傷,武功依舊了得,已經反扣住軒轅騏的雙手,將他按在地上,順手拿起之前摔碎的手爐瓷片,準備朝軒轅騏的脖頸刺去。


    “不要!”情急之下,慕紫翎什麽器物都來不及拿,隻得衝上前,徒手去推阮輕塵的手。


    阮輕塵知她體弱,根本不以為意,但慕紫翎卻是拚盡了全力,自己摔倒的同時,也將阮輕塵的手推向了一邊。軒轅騏趁機站起身,拿了桌上的銅燭台,用力敲打阮輕塵的背脊。阮輕塵被打得眼睛冒火,直接下了狠手,猛然轉身,右手緊緊扼住軒轅騏的脖頸。幸好倒在地上的慕紫翎抓到了一塊瓷片,紮向阮輕塵,阮輕塵本能地鬆了手、


    “皇上駕到、太後駕到——”尖銳的通報聲傳來,阮輕塵眉頭一皺,連忙跳窗而出。


    “阿騏,你怎麽樣?”慕紫翎手撐著地磚,卻覺小腹隱隱作痛,一時站不起身。倒是軒轅騏踉蹌著蹲下身,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麵向她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雖然軒轅騏說自己沒事,但阮輕塵方才那下掐得十分狠毒,以至他的脖頸一圈黑紫色,而且還說不了話。


    “喉嚨很痛是不是?”慕紫翎心疼地看著軒轅騏的傷痕,軒轅騏忍著咽喉的灼痛,輕輕搖頭。


    “那個人、不是阮大夫。”慕紫翎歎了口氣,軒轅騏點點頭,表示自己也看出來了,但兩人的眸光皆是一暗,好似陷進了愈加森冷可怖的深淵。


    “皇上、太後,外殿的幾個宮娥內侍全都暈倒了,但沒有看到刺客的蹤影。”


    “快去皇後的寢殿!”軒轅驍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雜遝,一行人已經邁上長廊。


    慕紫翎和軒轅騏對視一眼,可兩人現下都沒有多少力氣,隻相互靠坐在地上,別說是整理殿內狼藉的一切,就是站起身都困難。


    軒轅騏指了指自己,用口型說了“殺手”兩個字,慕紫翎會意地點頭,軒轅驍的驚呼聲已經響起。


    “這是怎麽回事!皇後、阿騏,你們受傷了?快傳太醫!”軒轅驍急忙走到內殿,俯身查看兩個人的傷勢。


    穎貴妃一眼便看見慕紫翎被扯開的(衣)裳,生怕眾人看不清楚,連忙吩咐宮娥:“還不快把宮燈都點上,趕緊看看皇後和小王爺有沒有受傷。”


    一時間,燃了十幾支燭台,這一下,慕紫翎蒼白憔悴的模樣、軒轅騏身上的傷痕和血跡,便無處遁形了。


    “哎呀!”太後先叫了起來,一臉擔憂地走到軒轅騏身邊,低頭看他脖頸上的傷痕:“阿騏,這是怎麽弄的,是刺客用了毒掌嗎?這可怎麽辦,別是中毒了!太醫怎麽還沒來……”


    軒轅騏喉嚨灼痛,還說不了話,隻能一邊搖手,一邊用口型說自己沒事,但太後怎會相信,即刻轉頭看向慕紫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也沒被(毒)香(迷)暈,既然有刺客,為何不知喊侍衛救駕,就讓阿騏一個孩子跟刺客拚嗎!這麽大的人,難道還被嚇傻了不成!”


    太後這番話也是一時護子心切,而且慕紫翎也是受害之人,因此她嘴上雖厲聲訓斥,但心裏對慕紫翎的怒氣還不算太大。可在她嚴厲的目光中,慕紫翎倏然想起自己被“阮輕塵”撕/扯的(衣)襟,惶恐地低頭,忙忙用手捂住心口。


    太後之前擔心軒轅騏的傷情,並未注意到慕紫翎,直到方才轉頭斥責她的時候,才看到她的衣裳有被拉扯的痕跡,在自己審視的目光中,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愈加慘白如紙。太後在皇宮曆經二十幾年的風雨,怎會看不出其中的蹊蹺,為何不敢叫人,隻怕來人不止是刺客這般簡單……但終究要顧忌皇家顏麵,隻好暫且裝作不知道,正好太醫也來了,便吩咐太醫快些診治。


    “這麽多人擠在這,太醫不好診治,你們先散了吧。”軒轅驍劍眉緊皺,揮手讓眾嬪妃打道回宮,又對一旁的周海道:“你去禦(察)司傳話,除夕夜居然敢在皇後的寢宮裏鬧刺客,簡直是不把孤放在眼裏!限禦(察)司三日內把刺客抓到,否則全司受罰!”


    軒轅驍方才見慕紫翎臉色慘淡,原本清瑩柔亮的眼眸仿佛陷進泥潭一般,以為她嚇得不善,一直柔聲詢問,倒是沒注意到她身上的情形。直到太後的目光變得淩厲,他才看見她淩亂的(衣)裳,心不由一緊,怒火如澆了油一般。


    “太後,小王爺脖頸上的傷痕,是高手用內力所至,雖未中毒,但還是、傷得挺嚴重的。臣等這就去煎藥,小王爺切不可忍痛說話,否則怕留下病根。”太醫偷覷了太後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麽病根?”太後聞言,心隨之一沉。


    “……怕喉嚨壞了,不能發聲。”太醫擦了擦額上的汗。太後和軒轅驍還不及開口,慕紫翎已經打翻了女醫奉過來的杯盞,粉唇上的(血)痕宛若研胭脂時,碾傷的桃花瓣。


    “哀家早就讓你少來鳳棲宮了,你看看、出了這樣的事,現下可怎麽好!”太後一氣之下口不擇言:“這鳳棲宮陰森森的,比冷宮還冷,定是這般孤寂寥落,惹了晦氣、”


    “母後!”軒轅騏也顧不上喉嚨的灼痛,直接衝口而出。


    “你這孩子,都讓你別說話了,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太後慌忙掩住軒轅騏的嘴,對旁邊的宮娥道:“還愣著做什麽,快扶小王爺回宮。”


    “母後,您先陪著阿騏,等太醫給皇後診治完,孤即刻就去寧和宮。”軒轅驍一時間也說不出安慰的話,更何況他聽了軒轅騏的病情,人也似被潑了一瓢涼水,心情暗沉。


    太後應了一聲,督促著宮娥,將軒轅騏“押”出了寢殿,軒轅騏在太後和一行人的“奉陪”下,都不敢回看慕紫翎,生怕給她惹麻煩。


    慕紫翎看著軒轅騏的背影,心底一陣鬱結,瀅瀅秀眸漫上陰雲,好似翩躚飛舞的蝴蝶緩緩停下扇動的翅膀,讓人心慟愛憐的美麗。一道目光如銀針般,冷冷地刺了過來,慕紫翎黯然側頭,看見門邊一個窈窕女子,毫不掩飾臉上的氣怨,憤懣地盯著自己,對視了幾彈指後,才旋身而去。


    慕紫翎認得,是太後指派給軒轅騏的女侍。


    花錦原是隨眾人一起來的,但因為位分不夠,隻能站在門邊。不過內殿的情形她還是看得十分清楚,見軒轅騏傷得那般厲害,居然還讓慕紫翎靠著自己,已是一肚子的怨氣。怎料之後的舉動更是讓她驚心,軒轅騏聽太後說鳳棲宮晦氣,更是不顧自己的病情,直接衝口勸止,他還以為自己是英雄救美啊。


    花錦心裏嫉恨難平,一個不得寵的皇後,軒轅騏竟這般拚命,若是留下病根,成了啞巴王爺,自己將來可怎麽辦!這討厭的慕紫翎,一定要快些讓他們斷絕交情才行。


    女醫重新奉了一杯溫水,讓慕紫翎先把丸藥服下:“娘娘,小腹還疼嗎?”


    “嗯。”慕紫翎微微點頭,也不知是歉疚還是難過,她不敢看軒轅驍。


    “是動了胎氣,您先躺下睡一會兒吧。”女醫說的很輕鬆,卻暗暗想軒轅驍使了個眼色。


    “沒事就好,我會安排侍衛嚴守,再不會有半點危險,你安心休養。我去看看阿騏。”軒轅驍為慕紫翎掖了掖被角。


    “皇上,你再安排個侍從給我傳話吧,我想知道阿騏的病情。”慕紫翎欠起身,央求道:“母後那邊……”


    “你放心,母後就是一時心急,等阿騏病好了,她哪還記得責怪你的事。”軒轅驍撫了撫慕紫翎的肩:“好好睡吧,阿騏要是知道你這般憂心忡忡,更寬不下心養病了。”


    “嗯。”慕紫翎點點頭:“皇上就讓侍衛守在寢宮外圍吧,除了茵兒和女醫,不要讓人進來了。”


    “好。”軒轅驍急著出去找女醫問話,一時間沒有多加思量,也忘了問阮輕塵的行蹤。


    “皇後情形如何?”軒轅驍問女醫。


    “回皇上,皇後玉體虛弱,胎息也十分不穩。若要保住龍種,隻怕要終日臥床靜養,知道臨蓐了。”女醫滿臉犯愁,聲音低沉而小心:“皇上,恕奴婢問一句不得已的話,給皇後娘娘用藥,是……以娘娘為重,還是以龍種為重?”


    “你這話……什麽意思?”軒轅驍有些不解,但心底已經泛起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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