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恭士林從牢中被押送到了刑場。


    冬日大雪紛飛,卻依舊擋不住菜市口人群湧動的身影。


    他穿著囚服,跪在台子上,雙手被綁至身後。


    牢牢的!


    無力掙紮!


    劊子手抱著一把大刀站在他旁邊,就等著此時坐在不遠處的監斬官一聲令下。


    身為監斬官的那拓坐在那兒,雙手抓著自己的膝蓋。


    正襟危坐!


    他陰沉著臉,精銳的眸子穿過紛紛而落的大雪,凝視在恭士林的身上。


    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自己,他眼底的殺意便更濃了。


    可是——


    事到如今,他卻始終沒有拿起麵前的令箭下令。


    到底還是不忍心!


    此刻,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


    包括不遠處坐在馬車裏的那延。


    那延看著這邊,眼神一點點的收緊。


    他身邊的侍衛開口道:“真沒想到,為了王位,也為了與此事撇得幹幹淨淨,三王爺竟然親自請令監斬恭士林,做的真是決啊。”


    那延眯著眼睛,盯著遠處那拓,說:“為了王位麵前,情義算什麽?”


    都是狗屁!


    侍衛又問:“不過都這麽久了,三王爺為什麽還沒有下令?時辰都已經過了。”


    急啊!


    這一問,那延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已經到了如今地步,不殺也得殺,由不得那拓反悔!”


    侍衛便閉嘴不言。


    注意著那邊的情況。


    百姓見三王爺遲遲沒有下令,便議論起來。


    “你說怎麽還不下令?”


    “該不會有什麽變節吧?”


    “說不準,畢竟台上等著被斬首的可是相爺的兒子,哪有那麽容易死?”


    “可這次是三王爺親自請命,連大王都同意了。”


    “再等等吧。”


    ……


    那拓身邊的侍衛見時辰也不早了,加上百姓開始一陣陣的騷動起來,便伏身提醒他:“王爺,時辰到了。”


    他仿佛回過神來,眸子一轉,忽然起身,步入雪中。


    “王爺……”侍衛喊他。


    那拓不聽,已經朝恭士林走去。


    眾人的目光緊隨在他身上。


    都一頭霧水。


    這王爺是要做什麽?


    恭士林跪在那兒,看著那拓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直到站到了自己麵前。


    那拓麵無表情的蹲下身,抬起手,將落在他頭上和肩上的雪花一一拂去。


    然後,抓住了他的肩膀。


    二人四目相對。


    那拓問他:“你恨我嗎?”


    他親自請命!


    按理說,恭士林是該恨他。


    可是——


    恭士林說:“你這樣做,沒錯!”


    嗬嗬!


    那拓冷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你也放心,我會好好……替你照顧王妃的。”


    說著,他在恭士林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聽到這句話,恭士林瞪大了眼睛。


    一瞬之間明白了什麽。


    不敢置信。


    那拓一臉猙獰的說:“你不是說過,就算你死了,也會將那塊玉佩戴在身上嗎?但是現在……你恐怕會留有遺憾了。”


    “……呃!”


    “你知道她有多在乎嗎?她跪在我麵前,懇求我,求我將玉佩還給她,我從來沒有聽她求過人,那是第一次,她第一次開口求人,卻是為了那塊玉佩!可是……我還是當著她的麵,將那塊玉佩摔碎了。”


    “阿拓……”恭士林急了,蔓延刹紅的望著他。


    身子往前撲了去。


    但肩膀卻被那拓捏得牢牢的。那拓繼續說:“昨天之前,我還在想,就是舍棄王位我也一定要救你,可是……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士林啊士林,你是糊塗了嗎?縱使我厭惡那個女人,可她到底是我的王妃,堂堂三王妃!誰都行,唯獨她


    不行!”


    他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聲音。


    恭士林眼裏含著淚水,懇求他:“放過她,阿拓,當我求你。”


    “真是滑稽啊!”


    “求你了。”


    那拓冷笑,起身,轉身離開。


    恭士林奮力朝中他的背影喊了一聲:“阿拓。”


    那拓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良久,他轉身看著那個滿眼祈求、跪在地上的男人。


    張了張嘴。


    說了一個“好”字!


    聲音很輕,但恭士林透過密密麻麻的雪花還是看清楚了他的嘴型。


    他也終於安了心。


    因為他知道,那拓答應自己的事,不會食言。


    那拓返回原位,取出了放在竹筒裏令箭。


    朝麵前丟去。


    “斬!”


    劊子手接到命令,抬起一旁的酒往嘴裏灌,然後都噴灑在了那把鋒利的大刀上。


    隨即將刀揚起……


    恭士林看著眼前的紛紛大雪,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三王府外鑼鼓喧天!


    胡邑送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他就站在那兒,看著一頂大紅轎子抬到了門口。


    喜娘攙扶著從轎子裏出來的新娘,一路進府。


    當經過他麵前的時候,大風卷來,將新娘頭上的紅蓋頭吹掉。


    那一刻,恭士林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新娘的麵容。


    新娘來不及去抓那塊喜帕,眼見著一片紅色落到了地上。


    二人也因此目光交織在一起。


    恭士林看著眼前的女子,嘴角上溢出一抹笑。


    “小生名叫恭士林。”


    女子麵色泛紅,衝他微微一笑:“景萱,我叫景萱。”


    ……


    之後,大雪停了!


    菜市口的人也都漸漸散去。


    與此同時,醉月閣也傳出消息。


    杜杏兒死了!


    服毒自盡!


    聽說,她穿得很漂亮,化著淡雅簡單的妝容,平平靜靜的躺在床上,嘴角上溢著一抹釋懷的笑。


    而她的手中,則抱著那本當年恭士林送給她的書。


    這一切事情的發生,終有因果!


    也是在當天,李文姝沉默的坐在屋子裏,隨即吩咐丫頭取來一把剪刀。


    丫頭不明:“小姐,你要剪刀做什麽?”


    “取來就是。”


    “哦。”丫頭便按照她的吩咐,跑去將剪刀給了她。


    哪裏知道,李文姝將頭上的朱釵一一摘了下來。


    一頭黑發散落在肩!


    舉起剪刀。


    剪了下去。


    丫頭嚇得臉色蒼白,當即軟在了地上。


    “小姐……你這是何苦?”


    李文姝削了發!


    平陽侯得知後,氣得臉色發青,當即摔了手邊一隻琉璃瓶。


    最後無奈,便應允了李文姝,讓她歸去山林。


    她走的時候,李成一路送她出了高定城,直到下了官道才停下。“阿姐,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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