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劍南的案子也是劉一鳴所關心的,畢竟是發生在他的治下,清溪鎮的無名女屍案,自他上任第一天起,一直停滯不前,到現在沒抓到元凶呢,聽聽高劍南擺擺龍門陣,也不錯。


    “話說那家夥啊,瘦的跟猴似的,嘿,身手到賊溜,不是頭上纏著紗布,前一晚被人打傷了,還差點被他走脫呢...”高劍南開始瞎編胡謅了,半真半假,說的活靈活現,把他在田嶺村衛生室假冒客人和盧安套近乎的事添油加醋,聽的蘇眉和水蘭青嘖嘖稱奇。


    “高隊,那你是怎麽查到嫌疑人的啊?你怎麽就知道他是要抓的人?”蘇眉睫毛閃動著,女人的好奇心讓她忍不住插了一句。


    “這個嘛,前麵肯定有好多調查工作的噻...工作紀律,不能多說...”高劍南呼出一口煙,往後仰了仰,故作高深狀。


    “那真凶逮住了?”沈洪剛邊上的水蘭青打破砂鍋問到底,講故事不能講半截的啊,後麵呢?抓到真正的凶手了嗎?


    這下輪到高劍南為難了,局長在辦公室提醒過他的,案子的情況別亂說,雖然剛才自己是用八卦的方式扯的閑篇,但總還是有違規的嫌疑,再說多了,就泄密哦。


    “目前嘛,案子還在查,沒到結案的時候,到時局裏會有通報的...”高劍南裝著馬虎,搪塞著。


    話到此地,點到為止,大家都明白,在圈子裏混,彼此都清楚保密的要求,那個紅線,還是不要去踩。


    “有進展就好,總比一籌莫展要強,人命案子,大意不得...”沈洪剛幫著解圍,都在政法係統內,他是理解高劍南的潛台詞的。


    案子有突破,但元凶肯定還沒抓到,不然今天就不是給他接風洗塵的聚會了,而是給高劍南擺慶功宴了。


    “是啊,人命關天,謹慎些好...天道昭昭,總會抓到的...你呢,洪剛,你回來是休假還是出任務啊?”劉一鳴帶著讚許拍了拍高劍南的肩,案子有眉目當然值得高興,早日破案,也好早日讓屈死者安息。


    劉一鳴還不知道沈洪剛回安和的具體事情,電話裏兩人也沒說。


    在縣公安局找周超談話,是組織上早就定下來的任務之一,也是為了調查安和縣前公安局長,現任地區柳川市公安局代理局長的汪水良。


    “休個屁的假啊...哪有假哦...一堆的卷宗還沒翻完呢...回安和,有任務,找我們高大隊哦...”沈洪剛喝了一口湯,酸爽,刺激的胃口大開,說著,不忘把高劍南又扯了進來。


    “去去,我啊,就怕你們檢察院找,你們找上門,準沒好事...那個周超被你們問一天了,問出啥了?”高劍南抗議著,無意間就把沈洪剛此行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周超?


    哦,劉一鳴想起來了,之前記得沈洪剛是有說過這事,要找周超談話,配合調查汪水良的案子。


    “怎麽樣?有問題?”又是與他清溪鎮有關的,劉一鳴還是忍不住想問個踏實。


    “組織談話而已,主要還是查汪的案子...很快就要送上去了。”沈洪剛在汪水良的案子上,到沒刻意掩著藏著,汪水良的事已經見報,鐵板釘釘,沒什麽秘密可言,最後的結果判多判少,就看上麵的意思了。


    接過高劍南遞來的煙,沈洪剛便將汪水良的案子揀已經完全公開的部分簡要的描述了一下,滿足在座幾位聽眾的好奇心。


    汪水良案發一件風流韻事。


    在調任到地區柳川市的兩個月前,汪和平日相好多年的一個情婦,安和縣糧食局的一個普通職工,大白天的在人家家裏做羞羞的事。


    結果呢,被那女的老公撞破,那個男人是縣物資運輸公司的司機,蠻力還是有一把的,你想想,戴綠帽子,肯定忍不了噻,那個男人便連揍帶扇,把汪水良給海扁一通,不是那女的死命的護著,估計那男的都要拿刀砍了。


    事情至此,汪請病假兩天,賴在醫院裏也不回局裏上班了,一口惡氣他咽不下啊,堂堂縣公安局的大佬被你削的像豬頭一樣,你說,怎麽能善了?


    汪指示心腹人員密捕,把那個司機從外地給逮回來,當時那男的已經知道自己老婆的姘頭是誰了,這心裏害怕啊,一時爽,揍的開心,沒想到撓了老虎屁股,人家會放過你嗎?秋後算賬的本事,你不知道?跑啊,躲到外麵去了,結果還是沒逃脫,硬是被抓回來。


    後麵的情況就聳人聽聞,慘絕人寰了,那個男的在拘留所關了幾天,抬出來變成了半身不遂,癱瘓了,被打成殘廢,拘留所給出的醫療證明是自身疾病所致。


    你說好好的一個人,站著進去,抬著出來,遍體鱗傷的,你說人家本身有隱疾...這誰能服氣?肯定不服啊,一家老小就四處告狀,跑縣局告,被人哄走,到縣委的信訪接待室去告,泥牛入海,沒下文。


    氣不過,一家人老的少的就上省城,到省廳門口去跪著了。


    連著跪了幾天,保安見著就攔,就驅趕,哭訴哀求,都沒用。


    家裏的頂梁柱啊,就這樣活活的叫人打殘廢了,這以後的日子咋辦?叫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唉,可憐啊。


    最後七十歲的老母親,絕望之下,在大清早的,就拿了瓶農藥在省廳門口喝了...


    沈洪剛喟歎良久,這是一個心酸的真實的故事,那麽紮心,那麽刺人,太淒慘,太黑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劇啊。


    在坐的幾個人也都默然無語,神情凝重,權力啊,不受控製的權力,不受監督的權力,如肆虐的洪水,似出籠的猛獸,是要吃人的...


    後麵沈洪剛不講,大家也能猜的出來。


    出了人命,造成了影響,社會輿論之下,上麵總算開始重視了,雷霆震怒,終於開啟了調查汪水良的程序...


    可是,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嗎?離散冷卻的人心還能撫慰嗎?


    源頭之上,為什麽不能把權力關進籠子裏呢?讓權力受到監督呢?


    草民就該簌簌顫抖跪伏於權力之下嗎?


    民心既失,如水之決堤...又該是誰之過...


    煙霧繚繞,氣氛有點沉悶,劉一鳴這一桌和周遭的熱鬧倒是有點格格不入。


    夜幕低垂,冰涼的秋風吹來,陣陣的寒意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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