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的到來,讓屋內的吵鬧激憤稍稍平息了一些,不為別的,村民們對周浩然身上的那身虎皮還是有些畏懼膽怯的。


    就是因為這身虎皮下有槍,可以隨意把人喚派出所去,派出所那地兒是好進去的地方嗎?


    以前村裏的細伢兒偷雞摸狗的一些齷蹉事,被逮到派出所後,交錢領人,都是家裏去抬回來的,被揍的身上沒一塊好肉,硬是趴床上半個來月才能下地。


    此時一見派出所的來了,雖然有些村民是認識這個周浩然的,就是河對岸,周家畈村的,在眼前這個火藥味十足的場合下,也隻能暗暗壓抑著怒火,誰也生不出捋老虎須的膽氣。


    周浩然的內心其實更緊張的要死,那一雙雙怒目而視的眼神,他不敢直視。


    平日裏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到村裏來公幹,頤指氣使,吃拿卡要,看著村民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樣子,早已經習慣了...


    誰會來事,誰塞的錢多,自然就會偏幫哪個,一直都是這樣,算什麽稀奇?


    周浩然哪能不明白村民們心中對派出所處事不公的怨憤,那又怎樣?


    就是偏袒了你又如何?一幫刁民,你還敢反了不成?信不信老子把你抓起來關幾天?看哪個還敢跳...


    “盧書記,這個是拘留通知書...麻煩你幫的送達一下,是縣局派下來的...人已經抓了...”周浩然當著一屋子十來號人的麵前,拉開挎包,抽出了一張紙,遞給了盧漢文,故意的把聲調提高了許多。


    不出所料,周浩然的話果然引得屋內隱隱的一陣躁動。


    拘留?抓人了?一個個驚懼的眼神在屋內眾人的臉上閃爍,陰晴不定。


    盧漢文乍一聽,也是一頭霧水,搞什麽鬼呢?疑惑的接過周浩然遞來的薄薄的一張紙。


    “盧安?鬥毆...”盧漢文嘶啞的嗓子念了出來,看完拘留通知書,他才明白,這和今天的計劃生育的事完全不沾邊的。


    其他村民們也在一邊交頭接耳了起來,是那個盧安被拘留的消息,派出所應該還不知道盧灣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


    盧安何許人,村民們誰不知道?這家夥在村裏的名聲極壞,人見人厭,鬼見鬼憎,偷女人的內衣,扒人家圍牆,窺視新媳婦洗澡,甚至茅廁牆上打洞...什麽缺德冒煙的事都有他的份。


    隻是這盧安大了後一直邊在外麵混社會去了,遊蕩著也不著家,村裏也沒多少人對他有太深的印象。


    這抓了就抓了唄,也是活該,屋內的眾人有知曉盧安過往底細的,自是覺得抓的好,那貨壓根不是個好東西,被抓也是遲早的事。


    “你們這是在幹嘛呢?怎麽這麽多人圍在這?下麵打架是怎麽回事?”周浩然假裝著什麽都不知道,輕描淡寫的掃了一遍站著的村民,又轉回身,對盧漢文問道。


    周浩然一邊盼著所裏快點來人,一邊盤算著,眼前事該怎麽辦?


    他知道搪塞是過不了關的,明明的下麵幾個人在地上躺著,還有哀嚎的哭聲,想不管,你看不見?你聽不見?村民會依你?你瞎了還是聾了?


    事情棘手啊,世上哪有那麽多容易混過去的事哦。


    盧漢文一聽周浩然的話,就明白了,這廝是半路上冒出來的,自己打電話到派出所報警的事,這貨可能還不知道。


    “這個...小周啊...事情是這樣的...”盧漢文抖著手上的拘留通知書,也省了客套,就這麽站著,嘶啞的聲音,把事情講述了一番。


    邊上聽的村民一個個臉色凝重,時不時有人插一兩句嘴,語氣裏帶著深深的怒意,似乎是嫌盧漢文沒說詳細...


    盧漢文的話說完了,屋內的村民們一個個的便開始了聲討。


    “太欺負人了,大半夜的抓人家大肚子的婆娘,現在人死了,就沒個說法嗎?”


    “村委為什麽不攔住他們?你們還算不算盧灣的人?”


    “那些計生辦的人有什麽權利拿人家婆娘動刀子?人家快臨盆的,這和殺人有什麽區別?”


    “一筆難寫兩個盧字,你們村委的都不行盧啊?你們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你們就這樣給老百姓當官的嗎?”


    “人死了,兩條人命呐...都是爹生娘養的,村委會和派出所,你們都是代表政府的吧...你們總得給老百姓一個活頭吧?這事總要有人負責吧?”


    “對,沒有個說法,就把計生辦的那幾個畜生沉塘...殺人難道不償命的嗎?”


    “對,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屋裏的聲音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劇烈,形勢頓時變的緊張,空氣中都能聞到憤怒的氣息,如火藥桶一樣,隻要一點點火星,就要燃爆。


    周浩然此時是真的體會到了什麽叫汗流浹背,如芒在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耳朵裏傳來的聲浪,是群情怒吼一般,周浩然剛才借盧安的拘留通知書耍的一點小聰明,看起來,狗屁用沒有,老百姓不買賬。


    平日裏在他眼裏如貓如鼠的村民小百姓們,發起火來,這聲勢,一個個金剛嗔目般,讓他驚悚萬分,往昔的盛氣淩然、傲人一等的威風早被嚇的煙消雲散...他隻恨不能遁走,不然周浩然早就遠遠的逃了。


    “大家都先不要急躁,好不好?這樣吵,事情解決的了嗎?現在人家派出所的同誌也來了,這事還要派出所的同誌處理啊...都這樣吵吵的,管用啵?”盧漢文伸出手,不斷的示意村民們都安靜下來,他說話都用了很大的氣力,近乎是嘶吼,眉頭已經擠出深深的溝壑來。


    周浩然聽的盧漢文的話,心裏隻想罵人。


    塔瑪的,你們村委鬧出來的禍事,該因的要老子來給你背鍋啊...這鍋是好背的嗎?


    感覺自己是被人架到火上在烤了,眼前的形勢也由不得周浩然去玩太極推手,這事非同小可,出了人命,搞不好,會成群體性事件。


    自己的鐵飯碗,這身虎皮都要麻煩...上麵的人甩鍋的本事和手段多的去,到時,一頂處置不當,引發老百姓圍堵政府的群體性事件,這個帽子就扣到自己這替罪羊頭上了...


    “誰是家屬?當事人的家屬在不在?其他人不要吵...我找家屬錄一份筆錄,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其他人先到外麵去吧...不要妨礙辦案,另外,麻煩盧書記,再給所裏催個電話...”所裏的人還沒來,周浩然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拖字訣,拖到所裏來人為止,這麽大的陣仗,他處理不來,更不想把自己卷進去。


    屋內又是一陣的躁動不安,強烈的不信任感在擴散著,周浩然的話讓村民們並不相信。


    派出所平素的所作所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計生辦也是吃官家飯的,過往派出所和計生辦的一起上門抓人,凶神惡煞,這事還幹的少嗎?狐鼠一家,狼狽為奸,早就沆瀣一氣了,這家夥的話能信?豬都能上樹吧?


    周浩然說的話就像放了一個屁,一點效果沒有,這讓平時習慣了對老百姓呼來喝去的周浩然很不爽,臉上尷尬的要死,顏麵全塔瑪的塌了,這幫泥腿子,實在刁滑的很啊。


    心裏恨著,卻又發作不出來,看著鋤頭鐵鍬林立的,周浩然沒有了底氣,那玩意是能打的死人的,想當年,太祖不就是忽悠著這幫人拿這些武器起的家...


    “好了好了,你們都先出去等一下吧,都杵在我這,事情還要不要解決啊?...出去吧,都出去先,讓人家派出所的來主持公道...啊...出去吧。”盧漢文給打圓場了,他再不說話,這麽僵著頂個屁用啊。


    盧漢文心裏也是惱,你說你派出所平時都幹了些啥?做的那些叫人事嗎?你真當老百姓是怕你?不過就是你身上的那身虎皮唬人罷了...平日裏不自愛,這個時候見真章了吧,你自己看看誰個鳥你?


    外麵的太陽斜掛著,盧灣村的紛爭還在繼續,不知不覺中,時間流逝的很快,轉眼就到了下午。


    梁溪河邊的機耕路上,兩台轎車疾馳而來,卷起的灰塵後,緊跟著一隊騎摩托車的人。


    前麵的紅色桑塔納是清溪鎮鎮委會向萍親自駕駛的,車內坐著劉一鳴和鎮紀委書記易川,後麵藍色的桑塔納是清溪鎮計生辦的。


    盧漢文左等右等,沒等到派出所出警,心裏急啊,一個電話便打到鎮委值班室去了,人命關天的事,想瞞也遮不住,如其後麵向鎮委事後匯報,被鎮委追查,不如直接把事情捅上去。


    鎮計生辦的人趕過來,是盧灣村委院子裏那幾個被揍的人,偷摸著打的求救電話,打狗還得看主子啊,這狗腿子被打了,主子能不出麵過來給他們撐場子?以後誰給你賣命?


    後麵騎摩托車的有鎮委的也有鎮計生辦的,浩浩蕩蕩,一隊人馬齊齊的往盧灣村趕。


    飛揚的煙塵後麵,隱隱約約,還緊緊的吊著一輛小麵包,好像是鎮派出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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