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民和黃國安站在苗翠花的小飯館門口,在這山村的寒風中,思緒淩亂,頭發早已被風吹的亂蓬蓬的。


    嘈雜的人群中激憤的聲討在翻飛著。


    兩位村委的老大此時的安撫和言辭顯得是那麽蒼白無力,老百姓不買賬了。


    翁炳雄坐在屋裏,臉上紅白相交,他惱火啊,這幫刁民硬是沒素質的很,不就一點田地嗎?多大的屁事?能死人嗎?擦。


    手上搓著搪瓷茶缸,翁炳雄麵上的肥肉抖動著,眼裏陰冷的神色愈加的濃鬱。


    抬眼對門口有些緊張的段彪施了個眼神,段彪心領神會,立即就穿過飯館的灶屋,繞到後門,一溜煙的向礦上跑去了。


    突發的變故,讓周超也是又驚又惱,他既惱怒翁炳雄,尼瑪的,亂子都是你富民鐵礦搞出來的,又怨憤田家民和黃國安,兩個土包子,一點威信都沒有,連自己村裏的村民都壓服不了嗎?


    他沒忘記昨晚兩個領導親自打電話給他下的指示,要平息事態,杜絕矛盾激化...可眼下,事態儼然已經有失控的跡象...


    “大家先別吵...聽我說,行不行?鎮上派出所的已經在這裏,就是處理事來的,你們都這樣吵著,能把事處理好嗎?”田家民焦頭爛額,抬手一直在往下虛按著,他清楚的很,真搞出群體性事件來,他和黃國安都難以承受這後果,上麵一再強調的,穩定,穩定...這是政治責任,出了事,莫說他們小小的村委,鎮上都兜不住的。


    穩定可比什麽撈點公家的油水,貪墨一點銀錢,或是跟人家女的搞出桃色新聞,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要嚴重的多...


    可惜田家民的話如大風過耳,外麵的村民躁動著,沒幾個人聽進去。


    黃國安杵著腦袋,頭上的紗布被滲出的血跡染了一大塊,倚著門框,手在空氣中虛擺了幾下,也不知是村民的暴躁氣氛還是額頭傷口的痛引起的,眉頭跳動著,皺的更深了。


    “都別吵,靜下,賠償,派出所的在談,打人的事,也會有交代...我和田書記都在這,你們還鬧個什麽勁...啊?...”黃國安的話倒似有些作用,也可能是他昨日的表現和現在受傷的樣子,打動了村民們,羊角咀這邊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田嶺村的還是有老百姓不忿,幾個村民還是在追問,“那,我們田地的事怎麽辦?就讓他們這樣毀了嗎?”


    “誰說的?田地的事也在談啊...你們吵,能把事情吵出結果來?黃書記不是說了嗎,派出所的一大早就過來,為了什麽?不就是來處理問題的?...”田家民趕緊的補了幾句,其實田地被毀的事,剛才翁炳雄和周超壓根可沒有提及到,一直回避著呢,此刻他田家民不能不講了,老百姓的火氣是需要先壓一下的,不然,鬼知道會發生亂子。


    屋內的周超聽的分明,田家民的話,超出了他先前的計劃來,田地被毀,涉及到富民鐵礦的汙水廢渣亂排亂放,隻是,這個他可不敢追究,黃銳敏經手的呢。


    隻是現在的情形,不拿出來說不行,不給老百姓一個說法,讓村民滿意,這事沒的完。


    腦子轉了半天,便想到了劉一鳴在周家畈村的時候,好像就處理過同樣的問題...嗯,就按劉書記的那一套來,緊跟著領導的腳步總不會錯吧?


    “翁老板,你考慮的如何?”周超的口氣冷淡了很多,有點威脅之意,不是顧及到翁炳雄後麵的那些複雜的千絲萬縷的各路神仙,周超恨不得此刻就把這老小子給銬了,帶到所裏去,老子還怕你嘴硬?當派出所吃素的吧?


    翁炳雄此時也不再提什麽他的人被村民打了如何如何,再狡辯,事情隻會更加的惡化,外麵什麽情況,傻子都看的明白,搞不好,事情收不了場,沒了轉圜的餘地。


    他此刻可是把田家民和黃國安恨的牙癢癢的,翁炳雄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外麵的那些泥腿子就是田家民和黃國安指使的,準沒錯。


    不然哪這麽巧?這邊才坐下來,尼瑪的,就趕過來這麽多人,這不擺明了要給他施壓,示威嗎?


    “周所長,就依你先前的提議吧...叫田書記和黃書記進來,大家議議吧...”翁炳雄的語氣軟和下來了一些,沒有方才的咄咄逼人和盛氣之色,形勢比人強,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翁炳雄可不想吃眼前虧。


    好在外麵有周超派出所的人阻攔著,村民們出於對派出所的畏懼,也沒有太多過激的行為,怒吼的罵聲也平息了許多,隻是人群也沒有散去,依舊圍著苗翠花的小飯館,勢同逼宮之態。


    “田書記,黃書記,進來吧...”周超喊了聲,門口的田家民和黃國安苦著臉回頭,進來重新坐定。


    “這次事件的處理,我現在宣布一下,第一,受傷的村民要賠償...第二,打人的凶手要交出來...第三,村民說的被毀壞的田地,也要給予賠償...大家還有什麽意見?”周超拋出了他心裏思謀了半天的處置方案...比剛才有了些增加。


    說完,掃了一下在座的幾個人,翁炳雄抽著煙,臉色如霜,田家民和黃國安互相瞅了瞅,並未急著回答。


    周超有點火了,臥艸尼瑪的,你們都啞巴了嗎?別逼老子來硬的啊...


    “處理的標準,就按周家畈上次的標準...要是沒意見的話,就這麽定了...”周超聲音提高了許多,語氣裏有些不耐煩,就要拍板定案了。


    “行吧...”翁炳雄噴了一口煙霧,咬著牙吐了兩個字,看的出來,他是極其不情願的。


    桌上的軟中華他收了起來,揣兜裏去了,碼的,給你們抽嗎?想的美...放老子血呢。


    “那,我去外麵告訴一下村民,這個處理的意見...沒問題的話,就這麽辦吧...”田家民咕噥著,站起身,他沒敢應承下來,實在是被村民們搞出來的陣勢給鬧騰的頭大,吃不好睡不好,心累啊。


    周超怔了一下,似乎田家民說的話有些匪夷所思似的,我擦,你這個書記當的也夠窩囊了,屁大的事,你堂堂的村委書記,一把手,你竟然不敢拍板?靠,你這官當的,有什麽意思?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方麵,你真得跟周家畈的周紅渠好好的學學,取取經哦,這話說出去,也不怕遭人笑話?


    哼了一聲,也沒搭理田家民,周超已經在想,等下打道回府的時候,怎麽跟黃銳敏匯報,邀功請賞呢。


    田家民已經走出了小飯館的大門,站在廊簷下,喊著,“大家聽明白了沒有?剛才的處理意見?差不多的話,等下就按這個方案處理啊...”


    田嶺村的田地被毀,這事讓田家民一直坐臥不安,村民三番五次的找到家裏和他吵鬧,他不是沒出麵,問題是富民鐵礦一直鳥不都鳥,能奈之何?現在這樣處理,田家民心頭似乎一塊石頭落了地...


    外麵的人群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了,氣氛輕鬆了好些,似乎大家都比較滿意這個方案了。


    “田書記,就這個事來說,這樣處理還算公平,不過,我想問一下啊...這以後呢?以後咋辦?這礦上今天賠了錢,那汙水廢渣還和往日裏一樣,從地裏排出去嗎?”就在田家民以為大事落定的時候,有村民提出了疑問。


    頓時田家民又懵了一下,是啊,這可是很現實的問題啊,不能說今天賠了錢,明天你就可以繼續毀壞田地了啊...到時,又來鬧?不行不行,這事得說透,講清楚。


    田家民那個懊惱啊,好險好險,自己一早被鬧的緊張忙亂,這麽重要的明顯的紕漏,差點就漏了過去,幸虧現在發現了,還不遲還不遲...這事,還得當麵講斷,不然呐,以後有的黃連給自己吃的。


    掖了下身上披著的舊襖子,田家民轉身對周超和翁炳雄說道:“兩位都聽到了?這汙水廢渣,往後怎麽辦?還打我們村地裏這樣排的話,後麵啷個辦嘛?”


    翁炳雄一聽,差點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尼瑪的,姓田的,得寸進尺是吧?老子賠了你的錢,已經作了最大的讓步,還要怎麽樣?汙水廢渣不排,留著做菜吃嗎?艸。


    還沒等周超表態,翁炳雄還在呼哧著悶氣。


    外麵突然又是一陣聒噪,吵鬧,有乒乒乓乓的鋤頭鐵鍬的撞擊聲響,氣氛陡然的緊張了起來。


    寒風呼呼,挾帶著冬日的冰雨肆虐的胡亂飄飛,苗翠花的小飯館門前,村民和富民鐵礦的護礦隊,兩幫人在野地裏就這麽對峙著,段彪帶著人前來護駕救主了。


    仇人相見,自是分外眼紅,周超跨出門檻的時候,兩幫人已經各自操著家夥演練了起來。


    碼的,周超眼都氣的紅了,“住手,都住手...聽到沒有...”


    亂哄哄的場麵,任你是派出所所長又如何,誰鳥你啊?僵持的人群依舊在揮舞著各自的兵器,怒目相對。


    “叭...叭...”兩聲沉悶的槍聲在寒風的雨霧裏炸響,頓時,場麵定格了下來,所有人都收手了,臥艸尼瑪,槍啊,開槍了啊,駭死老子了...外麵野地裏對峙的人,臉上都變了顏色,終於,沒人敢造次了。


    周超鐵青著臉,把槍插入褲腰的槍兜裏,惡狠狠的喊道:“誰再亂動,別怪老子不客氣了...事情不解決,你們還準備在這裏繼續幹下去,是嗎?啊?...”


    雨霧越來越密,漸漸的連成了線,隨風扭曲著,四處飄飛。


    小飯館門口站著的翁炳雄也有些傻了眼,田家民和黃國安在煙卷的煙霧裏,隱隱露著一張苦澀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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