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當你們電視台台長啊?”一回到家,張美鳳就問賈振坤。


    前段時間她也聽說老台長鄭為民快退下來了這件事,周圍很多的人都在議論誰來繼任他來當台長,沒有想到現在丈夫也參與到這件事當中來了。她知道,剛才賈振坤和姨父在書房裏麵談了這麽久,肯定就是在商量這件事。以前兩口子也經常一起倒姨父家裏去,但他們兩個人還從來還沒有像這次談這麽長時間的。


    “現在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據了解,我也是可能考慮的繼任人選之一。既然已經是這樣,為什麽不能再爭取一下呢?”


    男人和女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事業始終是第一位的。新的、更大的平台,當然就更有利於發揮自己的潛能、展示自己的才華,特別是最近兩年多來的工作及所取得的成果讓賈振坤找到了這樣的感覺。何況自己也差不多快五十歲了,五年以後再想來坐這個位子恐怕希望更小,該搏的時候就一定要搏一下。姨父剛才的話以及前幾天去東山寺、濟慈方丈送給他的那幾個字讓他更加堅定了信心。


    “該是你的就會是你的。”現在的張美鳳也會說出這種富有禪意的話來了。言下之意,該是你的、也不需要你去爭去搶。不該是你的,你去爭去搶也沒有用。


    對於賈振坤的事業發展,張美鳳以前也是很看重的。記得那年賈振坤當上了新聞中心時政組組長,張美鳳就十分高興,還專門做了幾樣菜、拿出了一瓶好酒和他一起慶祝。那時賈振坤剛三十出頭,盡管時政組組長也才是一個正科級幹部,但對於一個出身農村、沒有什麽背景的人來說,在堂堂的省電視台那也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了。這時的張美鳳對生活也是充滿了希望,盡管自己要上班、還要照顧上幼兒園的兒子,成天忙得不亦樂乎,但還是“忙碌並快樂著。”可是隨著丈夫後來又當上了新聞中心副主任、主任以後,工作就更忙了,基本上是每天一大早就出門,很晚才回家。還經常出差采訪或者是開會,幾乎就沒有什麽時間和她還有兒子在一起。一晃就是一二十年,張美鳳也都習慣了。特別是這兩年成為佛的信徒以後,心裏也變得平靜起來,對世事也開始超脫了,當然對他在事業上發展也沒有那麽強烈的希望了。因為對她來說,丈夫的官做得越大,好像離她也就越遠。


    “你洗了早點休息吧,我還要在書房坐一會。”賈振坤知道張美鳳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還要在觀音目前禱告一會,兩個人各有各的事情,也免得相互幹擾。


    賈振坤自己倒了一杯茶進了書房。這間書房比起姨父的那間就小多了,也就十來個平方,一個拐角書櫃差不多就占據了房間的兩麵牆,靠窗戶的一麵擺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整個房間空的地方也就不多了。還有一麵牆,賈振坤就隻掛了一幅字,那還是他當記者時省裏的書法大家齊小白送給他的,“鼓與呼。”這裏說是賈振坤的書房,其實他很少有時間在這裏看書習字,更多的時候則是他遇到什麽棘手的問題要思考時能夠獨自呆一會的地方。


    賈振坤關上門,在椅子上靠著,思緒一下子也難以集中。和姨父的溝通不僅使他更有信心,同時思路也更加清晰了。再拚一次吧!賈振坤心裏想。因為你一旦下了這個決心,就意味著你今後一個階段就會把這件事當成重中之重;就意味著你要去做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還意味著可能要承擔你過去沒有承擔過的壓力、某種程度上甚至是打擊。當然如果結果如人所願,那就會是另外一個天地,也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具體怎麽操作呢?還是重點突破吧!現在最關鍵的人物是三個,省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王龍階,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呂偉業,省委副書記鮑華庭。宣傳部王部長接觸比較多、關係相對也比較好一點,可先做一做工作,還可以探一下口氣;呂部長呢,人不大熟悉、平時打交道也不多,一下子還不知道怎麽去弄,隻有再找機會;鮑華庭、今年初省裏兩會開了以後就從原來的常務副省長升任省委副書記,專門負責全省的黨務及人事,在省裏麵除開省委書記、省長以後就是他了,排位第三,權力就更大了。其實這個事關鍵就是他一句話,可是怎麽才能讓他說這句話呢?這可不是一下子的事,也難說還要做出多大的犧牲啊!


    好吧,還是先找機會和王部長接觸一下吧。直接去家裏?好像不大合適。盡管和王部長還算比較熟悉,但是賈振坤還從來沒有到他家裏去過。現在這樣冒然上門,還是比較唐突。還是什麽時候到宣傳部開會時順便去拜訪一下比較自然。


    就這麽空著手去?好像也不大好吧。說起要給別人送禮什麽的,賈振坤的確不大精通此道。送錢?這也太直接了吧!肯定不大合適。那還有什麽可以表達這個意思呢?王部長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啊!哦,想起來了,他好像對名家書畫的鑒賞和收藏很感興趣。有一次一位在省文聯擔任副主席的老同學和他說起過這個事,還透露了王部長對蕭子鼇老畫家那幅據傳至今還流落民間的《瀚江魂》特別地癡迷。


    這難道是老天爺在幫助我嗎?這幅畫現在不就在我的手裏嗎?賈振坤一陣暗喜。記得那次蕭老把這幅畫給了自己,當時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拿回來後就放到了書櫃裏麵。恐怕就連蕭老自己也沒有想到吧,這幅畫後來居然成了他這個時期國畫創新的代表作。那幅大一點的八平尺的畫後來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了,那麽這一幅小一點的四平尺的畫,盡管不能說是絕品、孤品,那也是非常難得了。何況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年了,也就更加彌足珍貴了。


    賈振坤一下子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從書櫃的下麵的櫃子裏麵找這張畫。賈振坤那幾年采訪拍攝了不少本土書法家和畫家的新聞節目,不少人都有送自己的作品給他,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送。那個年代,對書畫作品感興趣的人還比較少,那時的紀念意義更大於經濟利益,況且有的書畫家也剛開始出名,對自己的作品還沒有那麽看得緊。


    其實在這些畫裏麵他最喜歡的就是蕭子鼇送給他的《瀚江魂》和齊小白的這幅《鼓與呼》了。由於那次特別艱辛的瀚江實地考察之旅,賈振坤和蕭子鼇結下了忘年交,好多年來他們都一直保持著密切的關係。蕭子鼇後來的每一次畫展以及相關活動前些年都是賈振坤自己去采訪拍攝,後來擔任了新聞中心的領導、也是安排記者去報道,他自己也是盡量前去祝賀。記得前兩年蕭老八十大壽、也是他從藝六十周年,賈振坤還專門安排人為他製作了一部長達三十分鍾的專題片,全麵回顧了蕭老六十年的藝術生涯及探索創新,蕭老看了是非常高興。特別是看到艱難的瀚江實地考察的那一部分,還流下了激動的眼淚。後來經省委宣傳部特批,瀚江衛視還專門安排晚上黃金時段播出了這個節目,在瀚江全省乃至全國都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而齊小白送給他的這幅《鼓與呼》,其精神鼓勵作用也很大,甚至可以說對賈振坤後來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新聞記者提供了正能量的作用。“我為人民鼓與呼!”就是在這樣信念的激勵下,賈振坤多年來都堅守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職業道德,不斷做出了新的、一個又一個突出的成績,他也從一個普通的新聞記者成為後來的社會組組長、新聞中心主任,瀚江電視台副台長。


    從櫃子下麵一大疊信封紙包中,賈振坤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印有瀚江省文聯幾個字的大牛皮紙信封。信封已經開始發黃變暗,賈振坤從裏麵抽出了那張疊成四折的宣紙,打開一看,那熟悉的畫麵一下子映入眼簾。瀚江岸邊,一尊雄獅昂首挺胸、仰天長嘯,精神抖擻、意欲奮起。畫麵後麵部分的瀚江則是波濤洶湧、氣勢磅礴,奔流之下,一瀉千裏。從畫風創新來說,蕭子鼇的畫還喜歡采用大麵積色塊渲染的手法,不拘泥於細節,展現的粗狂豪放之大的氣勢。每次看見這幅畫,賈振坤的精神都為之一振,一股積極向上、敢於拚搏的勁就會湧上他的心頭。現在卻要把這幅畫送給別人,賈振坤從心眼裏真的是舍不得,什麽是忍痛割愛啊,就是這樣的感覺!這幅畫現在要是拿出去賣的話,估計也得值好幾十萬吧?當然這完全不是錢的事,而是它所具有的特別的意義、它所蘊含的珍貴的情感。可又有什麽辦法呢?為了投其所好、為了台長這個位置、為了今後能夠大展宏圖,當然也是為了今後的事業、為了今後的發展,也隻好如此了。


    “賈台,您好!”國慶節後一上班,盡管和以前一樣,台裏的同事遇到賈振坤還是主動和他打招呼,但賈振坤還是從他們打招呼的同時臉上的表情感覺得到相關的信息都已經在台裏流傳開來。看來大家不光是已經知道老鄭台長很快要退居二線的消息,現在恐怕連自己已經被列入繼任候選人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剛進辦公室坐下不久,台辦周主任就敲門進來了。“老鄭台長要我通知一下各位領導,下午一起碰一下。”


    周主任說話還是那樣不溫不火,但賈振坤還是感覺到他似乎比以前要柔了幾分。


    “有什麽主要議題嗎?”賈振坤問道。


    “主要就是前段時間的工作,還有今年最後幾個月以及明年初的重點工作。”


    賈振坤點點頭,“是應該在一起再議一下。今年又隻剩下最後一個季度了,工作多、任務重,放鬆不得啊!”


    周主任看了看賈振坤,“是啊。你看,在這個關鍵時期,又聽說老鄭台長準備要退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麵對周主任拋過來的試探一問,賈振坤也沒有正麵回答。“不管怎麽樣,我們該做的工作還是要抓緊做好啊。”


    “那也是的,工作該怎麽做還是要怎麽做。那您先忙,我就先告辭了。”說著朝賈振坤笑了笑,走出了辦公室。


    在一個單位,一般來說辦公室主任和一把手的關係都是比較緊密的,周主任也不例外,自從鄭為民擔任了瀚江電視台台長,周興就是台辦公室主任。快五年了,周興一直都是鄭為民的得力助手,甚至比有的副台長還要賣命,還要負責。無論大事小事,隻要是鄭為民安排的事,周興都是盡力去做。對周興的工作,鄭為民是很滿意的,前兩年也想找個機會再把他的位置往上挪一挪,無奈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鄭為民也有些遺憾。周興盡管有些不爽但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要不前兩年也許就和賈振坤一起上來了。現在要是老鄭台長一退,這個希望就更加渺茫了。還能不能再繼續擔任辦公室主任都是兩說了啊!望著周主任往外走的背影,賈振坤在想。真是一時一時啊!其實一個人的命運很多時候都是掌握在別人手裏,什麽時候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賈振坤回來坐到了老板椅上,拿起桌上的電話,接通了文藝中心主任範傑卓,說是請他過來一下。


    盡管節前賈振坤分別在分管的兩個中心都開了會,對近期的工作都進行了安排和布置,但賈振坤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仍然必須抓緊,特別是還不能出什麽紕漏,否則在這個關鍵時刻對自己就很不利了。


    不一會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範傑卓走了進來,賈振坤請他在沙發上坐下,也直截了當說明了請他來的目的。


    “老鄭台長說下午要開一個台長辦公會,商量一下近期的工作,你看最近文藝中心這邊有什麽新的情況?”


    “也沒有什麽新的情況,節前您到我們中心開會都安排了,中心正在按照要求在認真執行。剛才來的時候,我問了一下幾個欄目在國慶長假期間的收視情況,都還不錯,又有一定的增長。《樂翻星期六》同時段進了前五,《想唱就唱》(第二季)進了前四,都是最好成績啊!”


    說起幾個欄目的表現,範傑卓很是高興。自從賈振坤來分管文藝中心以後,理順了內部關係,大家的幹勁也很足。欄目的收視提高了、影響也增大了,活動搞得也是有聲有色,文藝中心不僅在全台的地位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在全國的同行麵前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賈振坤點點頭,“《想唱就唱》(第二季)下個月就要進行半決賽和決賽了,我們最後再衝一下,爭取達到最好的效果。再就是元旦和春節晚會,特別是春晚。去年我們有所創新,也得到了觀眾和領導的肯定,今年不管是收視還是影響還要再進一步。過幾天我們是不是專門開會進行討論。活動這方麵主要是黃一鶴主任負責,幾個欄目的事你就要多操一點心。”


    “好的、好的。”範傑卓連忙答應。他心裏也明白,接下來的幾個月對賈振坤可是相當的重要,盡管兩年多來成績突出,但要是這段時間出了什麽問題、或者是節目、活動的收視和影響走下坡,那賈振坤對下對上都不好交代,特別是還要再上一步的話更是如此。


    “聽說老鄭台長就要退下來了,要是賈台能夠來做一把手台長,那我們台的希望就更大了。”和賈振坤直接接觸了兩年多,範傑卓說話也就相對比較隨便一點。這樣說,有試探的口氣,也有祝願和表態的意思。


    賈振坤連忙搖頭,“恐怕還輪不到我吧。上麵的領導自然會有考慮的,我們現在主要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你說是不?再就是大家在下麵最好也不要議論這件事,免得影響工作。”


    範傑卓也笑了,“那是的,首先還是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我們中心的工作您放心,我們會抓緊的,是不會讓您失望的。”


    “對文藝中心的工作我還是比較放心的,特別是有你在那裏。”


    “不過如果上麵來人征求大家的意見的話,估計大多數都會推舉賈台您的。”


    “這個?應該還早吧。”對於這樣敏感的話題,賈振坤也隻有打起了哈哈,不置可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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