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高依萍當初聽到我說弟弟時,眼神中透著的也是這股震驚。


    “是啊,他叫白望君。望穿秋水,等君歸來。”


    母親給弟弟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不懂其中的含義。


    等我懂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程古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怔怔看著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照片,臉色慘白。


    “他……”


    我知道程古驊想問什麽,直接打斷了他:“當年你走的時候,母親已經懷孕兩個月。”


    如果當初母親告訴這個男人她懷孕了,他是不是不會那麽決絕地離開我們?


    可惜沒有如果,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君……他人呢?”程古驊抬頭看著我,像瞬間蒼老了十歲。


    我冷冷看著他,張了張嘴:“死了。”


    程古驊睜大雙眼,眼角的皺紋也跟著發顫。


    他抬手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像受了極大的打擊。


    “怎麽死的?”


    “他被人唆使跳河去抓魚,想讓母親煲湯喝。可惜他不識水性,那水流又湍急,直接被卷走了……”


    過往的悲痛一層層掀開,我枯竭的心髒做著最後苟延殘喘的跳動。


    “他怎麽會被人唆使?你們怎麽不教他遊泳?你媽不是會遊泳的嗎?”


    程古驊一聲聲質問著我,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出生就被診斷有唐氏綜合症,死的那年他已經十歲,但隻有三歲的智商。”


    “你知道三歲的智商是什麽概念嗎?就是害怕的時候要媽媽抱,開心的時候會天真無邪地相信所有人說的話……”


    程古驊抬手緊緊捂著心口,大口喘氣。


    他還沒從有兒子的震驚中走出來,就要被迫接受兒子已死的悲痛現實。


    我冷漠地看著他不斷緊皺的眉頭,看著他額間冒出的細碎汗珠,再看著他直直地栽倒在地。


    弟弟,你看到他了嗎?


    這個男人,就是給了我們生命,又將我們拋棄的父親。


    我推門喊人將他送去了醫院,然後獨自漫步在街頭。


    寂涼的夜色透著寒意,夜空中隻有一輪彎月孤獨搖曳,沒有一顆星星相伴。


    南城,是一座充滿悲傷的城市。


    我的愛情種子在這裏萌芽,也在這裏被自己親手扼殺。


    夜更深,寒更濃。


    陰沉沉的城市街道,隻有路燈的慘白光線執著亮著。


    我像個孤魂野鬼般遊蕩著,無家可歸,沒有地方可去。


    書上說,媽媽在,家就在。


    可是我已經是沒媽的孩子,家裏的一切也被燒毀幹淨。


    不知道走了多久,街頭的布景越見眼熟,我有些困惑地扭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秦臻住的附近。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我蜷縮在他家牆角,等待夜歸的他。


    可那天我若回了家,自己和母親的最後一別應該是另一幅畫麵了。


    媽,我想回家,你帶我走,好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踏上來時的路。


    拐角處的路燈下,秦臻手中的煙頭閃爍著紅光,白白的煙霧從他指尖盤旋到頭頂。


    我靜靜看著他,他也靜靜看著我。


    直到那煙燃到盡頭,灼傷了他的指腹,他才猛地撒手扔在地上,抬腳碾滅。


    他站著的位置,是我剛沉思過的地方。


    他在跟蹤我?


    不,這隻是他回家的路,他隻是在回家。


    我自嘲一笑,低頭與他側身而過。


    涼風突然急驟刮來,讓我頭上的假發搖搖晃晃。


    我急忙抬手捂緊,眼眶中透著一絲慌張和淩亂。


    因大量服用止痛藥,還有腦袋中腫瘤的惡化,我的頭發已經不斷脫落,慘不忍睹。


    他見過我的狼狽,但我不願再讓他看到我的狼狽。


    秦臻拉住我的手,他掌心的溫度高得嚇人。


    我條件發射地縮著手,卻沒能從他的禁錮中將手抽離。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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