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華不說話,神情凝重,合目靜坐,久久不語。


    全場無人敢打破這片寧靜,更不敢動。


    就連最愛擺架子的喬丹青,此時看上去亦有如綿羊般順從。


    隻有雪姨默默給林君華加泡一杯濃茶,才讓感覺到時間在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林君華終是緩過神,緩緩睜開眼睛。


    “林姐別這樣。”雪姨趕緊勸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要操心過度,反而讓大家操心……”


    林君華緩緩做了個手勢,雪姨見狀默默收聲,老老實實退到一邊。


    林君華的目光鎖定曲一鴻:“老大現在在哪?”


    “北美。”曲一鴻沉聲道,“戰青正在借用戰家的人脈,給大哥聯係世界一流醫生,希望能恢複生育能力。”


    林君華緩緩撫額:“就算恢複生育能力,遠水能解得了近渴?”


    童瞳倏地抬頭,驚詫地瞅著婆婆大人。


    婆婆大人這話,她聽著怎麽好象站在她這邊……


    “蓉蓉養了婷婷近五年,舍不得婷婷。”曲一鴻沉聲道,“她給大哥說,可以把婷婷還回來,不過還之前兩人先辦離婚手續。大哥絕不願意離婚,也不會再次傷害蓉蓉。”


    童瞳在旁默默聽著,不知為什麽忽然就紅了眼眶。


    曲大少夫妻才是真愛,讓她感動,也讓她豔羨。然而那是別人的愛情……


    林君華低低長歎。好一會,她才緩緩看向童瞳。


    童瞳張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這事比我預料的複雜。”林君華撫額深思數秒,看向童瞳,“給我點時間,我考慮下怎麽處理。”


    “嗯。”童瞳乖乖應著,心裏不知不覺潮了。


    能考慮就好。最怕的是完全沒希望……


    “不過……”林君華沉吟著,“瞳瞳,有句話你應該聽說過。”


    童瞳抬起頭來:“哦?”


    哪句話?


    緩緩品了一口茶,林君華才道:“有句老話叫做生恩不及養恩大。”


    “……”童瞳默然。


    看來婆婆大人還是站在曲大少那邊的啊……


    林君華平靜地道:“如果婷婷執意認定老大夫妻才是她爸媽,我們不能毀掉婷婷原有的美好。”


    “……”童瞳咬牙瞥了眼曲一鴻。


    到底是母子倆,這觀點好像商量過似的一致。


    “不過……”林君華平和地道,“蓉蓉就這麽帶走婷婷,於情可以理解,於理不對。“


    “可不就是呢!”王叔叔這才出聲,“蓉蓉愛女兒,我們都知道。可是不管怎樣,二少和童瞳因為這事假離婚變成了真離婚,蓉蓉再帶走婷婷,還是有點絕情……唉,這讓大少和二少兩人以後還怎麽見麵。”


    童瞳默默聽著,眼眶悄然一紅。


    不容易,這麽久以來,這還是半山園的人頭一回出麵說句公道話。


    “這事我放在心上了。”林君華緩緩道,“以後誰都不必插手,就讓我來處理。”


    童瞳眼眶又是悄然一紅,乖乖應了聲:“嗯。”


    握住童瞳的手,林君華麵色和緩了些:“一鴻看著老大不小,可在婚姻裏其實還是幼兒園的孩子,瞳瞳你看……”


    “到目前為止,我覺得離婚對大家都好。”童瞳垂下眸子,十指不知不覺扭成大麻花。


    林君華聞言皺眉瞪了眼曲一鴻。


    曲一鴻看上去有話要說,然而終是無言。


    靜默數秒,林君華神情恢複如初:“你們年輕人感情的事,我不便參與,你們自己做主。”


    童瞳悄然鬆了口氣。


    如果林君華真要當著大家的麵談感情,她估計就得主動告辭了。


    隻要不說這個,她還可以繼續聽下去。


    “不過有件事我得插手。”林君華麵色漸漸凝重了些,“瞳瞳告訴我,你是不是想真心搬出去?”


    “她早有打算。”曲一鴻在旁幽幽地道。


    “幼稚!”林君華瞪了眼兒子,語氣間帶著無奈,“淘淘都比你懂女人。”


    “噗!”旁邊有人偷笑。


    不過在曲一鴻淩厲的目光投射過去之前,笑的人早已繃起臉,沒讓曲一鴻逮住現行。


    童瞳十指擰得更緊了些,不知該說什麽。


    林君華再度看向童瞳:“瞳瞳你說。我尊重你的意願。”


    暗暗瞥了眼曲一鴻,童瞳咬牙道:“我現在搬出去,為了是不想下次再被誰趕出去。”


    “不搬出去不方便和人約會。”曲一鴻還以顏色,語氣半點不和平,“去外麵住,方便看電影,更方便用餐。”


    這戰火又要燃燒起來了……王叔叔等人一顆心很快提到半空。


    所有人都無奈地看著戰火紛飛間的兩個主角。


    林君華默默撫額,瞪著兒子好一會,歎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


    頓了頓,她惆悵地感慨:“隻是我原本以為,男人天生就會到處留情,會哄女人,和他一樣……”


    林君華說著說著沒了聲音,神情亦不知不覺恍惚起來。


    剛剛還暗流湧動的氣氛瞬間再度凝滯,這回連雪姨都僵硬如石膏。


    沒人敢接這個話題,曲時墨三個字比寶刀還利,隨時隨地忽然就能割痛林君華的心。


    最終,還是童瞳打破了室內的寧靜:“淘淘肯定擔心我,我得走了。”


    林君華總算回神,她的手伸向童瞳。


    “呃?”童瞳一愣,下意識地上前兩步,主動將手伸過去。


    握住童瞳的手,林君華綻開淺淺的笑意:“聽我說,從今天開始,和雲居就是你的,誰也趕不了你。包括一鴻。他要是敢找你麻煩,你讓淘淘過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童瞳心中一暖,泫然欲泣。


    “你這孩子真是……忽然就這麽實誠了呢。”林君華搖搖頭,“這半山園不是他的,他讓你走你就走啊?”


    童瞳默然。


    林君華接著道:“你上了曲家族譜,他要趕你得請長輩批準。淘淘是這輩的長孫,他要是連兒子都保不住,他也好意思留在曲家嗎?”


    “就是就是。”王叔叔在旁連聲附和,“童瞳呀,你走就是傻了。”“對呀,住下來吧。”雪姨也柔聲安撫道,“二少八成還沒學會怎麽當爹。你要是帶著淘淘走了,二少更是甩手掌櫃了。你就應該帶著淘淘留下,讓淘淘每天都過來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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