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師,快來看看,病人好像出狀況了!”


    實習醫生抱著板子,俯身看了一眼老人的臉,頓時大聲喊道。


    隻見老人的臉色越來越黑,看著恐怖極了。


    吳康來聽見這聲,臉上笑容不變,轉過頭,衝著韓濤說道:“韓局長,請你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說著,他就轉過身,這一刹那間,順帶著輕蔑地瞥了杜若玖一眼,然後才往病床走去。


    此時醫生看診,不好打擾。


    賀子商雖不悅,但還是抿了抿唇,沒有開口。


    杜若玖神情不變,輕盈地一個轉身,來到潔白的牆壁前,往後一靠,淡漠地望向病床的方向,看不出在想什麽。


    賀子商苦笑了一下,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怕韓濤的肩膀,安慰道:


    “濤,別擔心。”


    韓濤濤臉色不變,看不到絲毫的神色變化,他目不轉睛地盯住病床那邊的情況。


    “大驚小怪什麽,我是怎麽跟你說的,這種時候,先穩住病人才是首要的!”


    吳康來先是板著臉,嗬斥了實習醫生,然後看都不看實習醫生一眼,這才轉過來,俯身查探著老人的狀況。


    身後的實習醫生遭到訓斥,也不以為意,唯唯諾諾地上前,立在吳康來背後,連聲說道:


    “吳老師說的是,說的是。”


    語氣中也死帶著一股子討好之意。


    吳康來冷哼了一聲,伸手翻了翻老人的眼皮,然後又拿起聽診器,在老人身上移來移去。


    杜若玖背靠著白壁,看似淡然,實則目光一直落在老人身上,眼眸微微眯起,眼神比之吳康來還要專注。


    賀子商看著吳康來煞有介事地查看著老人的情況。


    他側臉看向杜若玖,這一看之下,頓時就是一愣。


    隻見杜若玖那黑如曜石的眸子轉動著,眼神專注地盯著老人的臉。


    這間高級病房的麵積極大,她那專注的視線也仿佛越過了這段距離,觀察著老人臉上的每個細節。


    賀子商竟然有種感覺,似乎杜若玖的觀察,比之吳康來的聽診器還要有用。


    “沒事,沒事,沒有大礙。”


    病房中靜悄悄的,所以吳康來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顯得尤其突兀而刺耳。


    他直起身,嘴角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他笑著看向韓濤:


    “老人家還好,沒什麽大礙,我這就開藥,一針下去,保管好。”


    韓濤微微頷首,輪廓分明的臉依舊沉著,神情莫測。


    麵對氣勢強大的韓濤,吳康來也不敢造次,幹笑了幾聲,也不知該怎麽接話。


    唯有賀子商注意到,聽見吳康來醫生的診斷,杜若玖眉間瞬間鎖起。


    “怎麽了?”


    賀子商不由得輕聲問道。


    杜若玖皺了皺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等待護士將藥取來的時間,吳康來直起身,臉上的得意止都止不住。


    這個時候,他注意到杜若玖和賀子商的動靜,忍不住笑了一聲,看那神情,就好像他打贏了一場勝仗一樣。


    “你記住,年紀輕輕的,就不要出來班門弄斧。”


    這話,他是衝著站在旁邊的實習醫生說的,後者聽見之後,連忙點頭如搗蒜。


    “沒錯,沒錯,老師說的是。”


    吳康來是院長,實習醫生最終的去留,還有評級都得看他怎麽定。


    討好了院長,以後的前途還用得著說麽?


    實習醫生的眼睛一亮,搗蒜搗得更加起勁了。


    吳康來滿意地看了實習醫生一眼,伸手拍了拍實習醫生的手,說道:


    “你還好,態度不錯,不像某些人,麵對前輩,還這麽沒有禮貌。”


    說完之後,便意有所指地往某個方向瞥了一眼。


    指桑罵槐,這伎倆不算新鮮。


    一瞥之下,吳康來的眼神更加得意。


    隻見杜若玖眼睛望向病床的方向,眉頭越鎖越緊。


    也不知道誤會了什麽,吳康來給了實習醫生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忽然板下臉,訓斥道:


    “我剛剛是怎麽看診的,你仔細看清楚了沒有?!”


    實習醫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看仔細了。”


    “說大話!”


    吳康來嗬斥道,聲音十分刺耳。


    頓了頓之後,他才說道:“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看清楚,像根木頭似的,眼睛瞎了麽!”


    實習醫生一愣,眼中光芒一閃,忽然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沒錯,是瞎了。”


    吳康來瞪了實習醫生一眼,語氣倒是緩了緩,道:


    “算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眼睛這麽瞎,是沒有前途的,隻能當個江湖郎中。”


    實習醫生開了竅,連忙順著問道:“老師,什麽是江湖郎中?”


    吳康來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之後,再次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杜若玖。


    “所謂江湖郎中麽……如果不是正規醫院出來的醫生,其他來曆不明的都算是。”


    聽見吳康來的話,實習醫生下意識地看了杜若玖一眼,做出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那不就是……”


    未盡的話語,也是若有所指。


    隨即,他掩飾性地捂了捂嘴,不好意思地瞥了杜若玖一眼,收回視線之後,就轉向吳康來。


    “老師,這種江湖郎中真是可惡,坑蒙拐騙,隻會打假廣告,害死人不償命。”


    吳康來深沉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弟子越發滿意。


    這兩個人的雙簧如清風拂耳,杜若玖神情都不變一下,她一動不動,隻是注視著病床上的老人。


    “叩叩。”


    就在這個時候,護士將藥劑送了進來。


    杜若玖的視線淡然掃過擺在托盤上的藥劑瓶子,眉間一緊,眼眸一冷。


    吳康來取過藥劑,過到針筒裏,尖銳的針尖在燈光之下,寒光一閃,莫名地令人不安。


    吳康來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舉著針筒,就是一轉身,對準老人手臂上的血管,就要紮下去。


    “庸醫。”


    一個清麗的女聲忽然間響起,如同一汪清泉,在沉悶緊張的病房中流淌而過。


    眾人皆是一愣的,齊齊扭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隻見雪白的牆壁前,一位清秀麗人長發垂落至腰間,一雙眼眸清冷如秋夜星空,一雙纖長白膩手臂相抱。


    吳康來慢了半拍,這才反應過來杜若玖說了什麽。


    “你,你說什麽?!你竟敢說我是庸醫?!”


    他頓時氣得臉皮子亂抖,手中舉著的針筒也跟著亂顫。


    他眼睛瞪大,腳步一動,似乎是想要上前,但是又停住了。


    吳康來身體氣得直發顫,喘了兩大口氣,這才稍微平靜下來。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等打完針,我要你收回這句話!”


    等治好了韓濤的父親,有誰還敢說他是庸醫!


    吳康來抿了抿唇角,帶著自信的神情,回身,熟練地將針進了老人的手上的血管,將藥劑推進去。


    動作一氣嗬成。


    病房中是一片寂靜。


    吳康來也沒有出聲,站在病床邊,看著老人的感應。


    藥劑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作用,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秒,兩秒,三秒。


    老人還是沒有什麽反應。


    病房中並不是很熱,但是吳康來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冷汗。


    “唔……”


    忽然,老人呻吟了一聲,身體動了動。


    然後幾乎是眨眼之間,老人臉上那令人揪心的青紫色漸漸消散了下去,臉上開始泛紅。


    原本繃直僵硬如屍的身體也軟了下來。


    吳康來大喜,得意洋洋地笑了兩聲,說道:


    “好了,病人已經痊愈了,隻要之後好好修養,絕對能過百年。”


    眼見老人情況好轉,眾人都鬆了口氣。


    隻是,杜若玖注視著病床上的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來。


    吳康來也顧不上別的,當即就是一個轉身,瞪向杜若玖,大聲地說道:


    “剛剛是誰說我是庸醫來著?”


    “老師,我聽見了,好像就是這位小姐。”


    實習醫生趕緊出聲附和道。


    吳康來冷哼了一聲,挺著胸,抬著肚,他架子十足地看向杜若玖,說道:


    “看在你年紀小,我也不為難你。”


    頓了頓,接著說道:


    “隻要你以自己,以及你老師的名義,寫一封道歉函,發到我們醫學公會的官網上,我就不跟你追究了。”


    吳康來裝作十分大度地說道。


    這話聽著大度,實則狠毒。


    這封道歉函一發出去,無論是杜若玖本人,抑或是周鶴亭的名聲全都毀於一旦,以後別想再出診。


    不僅如此,還會被醫學界的人嗤笑,淪為笑柄。


    聽見吳康來的話,杜若玖本來清涼如水的眼眸,此刻平添了一抹森冷的寒意,如冰如雪。


    她冷笑了一聲,微微站直。


    單薄的肩膀離了白壁,原像一根休憩蘆葦,微彎,被風一吹之後,才發現,那蘆葦從根部開始,一直都是筆直的姿態,從未變過。


    杜若玖之前一直呈現淡漠的姿態,仿佛遊離於世外,身姿如此變換,帶來的便是氣勢上的截然不同。


    她眼中透著銳如冰錐的寒芒,遙遙望向病床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吳康來皺了皺眉,正要說話,這個時候,變故陡生。


    “嘀嘀嘀嘀嘀!”


    心電監護儀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聲,讓人為之心髒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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