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從北京的某大學畢業後,垂頭喪氣地回到了這座城市,對於這座城市,他幾乎沒有一點留戀,他孤獨地坐在花園裏,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蘇小蝶,蘇小蝶到底去了哪裏,這在他心裏一直是個迷。對於這座城市,唯一能讓陸浩感到美好的就是蘇小蝶了,他和蘇小蝶之間曾有過秘密的愛情,他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會忘記。這幾年他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尋找蘇小蝶,可蘇小蝶就像霧氣一樣在陽光下消失了。


    蘇小蝶十歲時被李敏領回了家,那年陸浩十二歲,李敏心煩地對陸浩說,這是你表妹,以後她就在我們家生活了。李敏是陸浩的母親。那時陸浩很瞧不起小女人,他認為蘇小蝶就是個傻乎乎的小女人,整天就知道梳頭,一會兒梳成這樣一會兒梳成那樣,還老是問他漂亮不漂亮,那些日子裏陸浩煩透了。


    更可恨的是蘇小蝶總是當他的麵換衣服,有時還一絲不掛地在房間裏跑來跑去,陸浩長這麽大,從沒這麽淋漓盡至地看見過女孩子的裸體,蘇小蝶沒來時陸浩也經常脫得一絲不掛地在屋子裏亂跑,而現在,這個小女人的出現,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多的不便,以前他上廁所時從不關門,現在不行了。更可恨的是蘇小蝶還經常霸占著衛生間,不停地在裏麵洗洗涮涮,使他有好幾次差點尿了褲子。有幾次他忍無可忍地向李敏抗議,讓她馬上把這個小女人給趕走,李敏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當然了,陸浩承認蘇小蝶是個漂亮女孩,她長著一張童年時就彰顯出日後定會讓世人驚豔的姣好麵孔。她的眼眸是一種奇異的天藍色,清澈而又神秘。


    有一天陸浩正為錢發愁時,忽然發現蘇小蝶手裏正攥著十元錢,他便拿出一本圖畫書來要跟她換,誰想蘇小蝶一下把圖畫書翻了過來,看後麵的定價,她叫道:你騙我,這本書才一元錢。當時斌子也在場,斌子說這小人兒真尖,還知道看定價。


    蘇小蝶死死地把十元錢攥在手心裏,手心都出汗了,陸浩硬掰開她的手,搶走了那十元錢,然後他握著那汗濕了的錢拉起斌子就跑走了,蘇小蝶坐在地上哇啦哇啦地大哭起來,房間裏空蕩蕩的,她響亮的哭聲一次次地劃破了房間裏的寂靜,後來蘇小蝶睡著了。


    當她醒來時看見陸浩正和斌子擺弄著一個電動火車,火車在軌道上瘋跑起來時,那兩個少年都瓦聲瓦氣地笑了,蘇小蝶跑過去,霸道地攔住了正在瘋跑的火車,她大聲叫道:這火車我要了。


    兩個少年一下都愣住了,蘇小蝶說這火車等於十元錢。陸浩狡辯說,可這火車好幾百元呢,蘇小蝶立刻拆下一節抱在了懷裏,她說這節等於十元錢。


    陸浩心煩地從抽屜裏找出了一個小汽車來:給,它十五元錢呢。蘇小蝶任性地踢翻了那個小火車,又踩了一腳。


    斌子說,這小人兒氣還挺大。陸浩把蘇小蝶拎起來放在了床上,然後他們繼續玩火車,他的床又大又軟,床單上是一朵黃燦燦的大向日蔡,蘇小蝶趴在床上數著向日蔡上的花瓣,當她數到50時,陸浩的屁股壓住了它們,她用腳踹陸浩,大喊著讓他挪開,陸浩欠了一下屁股,當她數到55時,他又把花瓣給壓住了,她推他挪他,他就是不給他讓開,他回頭說,這個小丫頭片子,搗什麽亂。


    她開始從另一邊數,當她數到120時,花瓣被枕頭壓住了,她掀開枕頭,一個胸罩露了出來,蘇小蝶知道這胸罩是女人用的東西,表哥怎麽會有,她學著大女人的樣子戴上了胸罩,然後她站在床上讓表哥看。


    陸浩一看,臉一下紅了,過來搶那胸罩,斌子嘎嘎地笑著說,陸浩,這是女人用的東西,你怎麽會有?陸浩狡辯說肯定是蘇小蝶故意放他床上陷害他的。蘇小蝶叫道:我才沒陷害你,是你在外麵晾衣繩上偷的,我那天看見了。斌子嘎嘎地笑得更歡了,陸浩氣憤地把蘇小蝶拎起來扔進了另一個房間,然後鎖死了門,直到李敏回來後才把她放了出來。


    這幾天陸浩總是在不由自主地回憶著他和蘇小蝶的過去,回憶就像一股飄忽而來的惆悵,沒完沒了地把他糾纏。


    晚上,陸浩坐在桌邊玩電腦遊戲時,他父親走了進來,父親站在他的身後,他能聞到父親身上的煙味,他最討厭他抽煙,他知道父親肯定是想跟他說什麽,他不願意聽他說話。父親說:“你為什麽還不去報到?”


    父親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很沉悶。父親已經這樣問過他好幾次了,他都煩死了,他想報不報到是他自己的事情,你著什麽急。他沒理他,繼續玩著遊戲。


    父親又說:“今天校長來了電話,讓你明天就去報到.”


    陸浩想父親肯定又在撒謊,他敢肯定校長不會來電話的,但是不管怎樣,他明天是該去報到了,已經一個月了,他再不去,可能就要被除名了。


    他笑著對父親說,老頭,你又在跟我撒謊。


    父親的臉一下紅了,他說,不信你就去問校長。


    第二天,陸浩找到了校長,他向校長解釋為什麽自己一個月以後才來報到,校長顯然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校長說他的課早就排好了,馬上就可以去上課。


    陸浩看見校長的玻璃板底下壓著一張他與一個女人的合影,陸浩討好地說,校長,這肯定是你和你媽的合影,我看出來了,你媽長得很年輕。


    校長一聽,馬上變得很不好意思,他說,你那是什麽眼神呀,那是我愛人。


    啊?陸浩一下用手擋住了臉偷著笑,他愛人?這麽老?他馬上說,校長,真對不起,我說走嘴了,其實我心裏想的是你愛人,說出來時卻說成了你媽。


    陸浩就是這樣一個人,經常好亂講話,有時說錯了話,自己還覺察不到,他好揭別人的短,讓人下不來台,這個壞毛病讓他得罪了不少人。


    然後校長把他領到了教師辦公室。當那些教師們好奇地對他看來看去時,他心裏煩透了,他其實一點也不願意從事教育工作,他根本就不想當體育老師,可是沒辦法。他留著長發,穿著破舊的牛仔褲,與眼前的這幾位老師們簡直是格格不入。他長著一張清秀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時尚麵孔,他一直等待著遠方的林小麥給他打來電話,林小麥曾說過她很快就會幫他在北京找到工作,到那時候,他們就可以團圓了,林小麥真能幫他找工作嗎,他有點懷疑。林小麥變了,他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坐在辦公桌邊發起呆來,以後他就要在這裏工作了,想到這他心裏一陣悲哀,情緒瞬間沒落下來。他把自己帶來的一個大口袋放在了桌子上,他在裏麵翻找自己的運動衣,然後他去更衣室換衣服,當他做著預備動作從更衣室裏跑出來時,辦公室裏的那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想有什麽好看的,他們看他,他感到很憤怒,他從桌子底下彈出了一個落滿了灰塵的籃球,他拍了兩下,然後一路小跑地下樓去了,當他拍著球衝向操場時,寂靜的校園裏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機,他投籃的聲音很大,他每投一下,操場邊的樹葉都會震顫一下,樹葉本來都蔫蔫地卷曲著,經他這一震,漸漸地都伸展了開來。幹燥的操場上,揚起了一團一團的塵土。畢業後的殘酷現實,使陸浩在操場上無所顧及地釋放著內心的憤怒。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不被上帝祝福的苦難孩子。他一直混跡在弱勢群體之中,越來越看不到未來。


    當陸浩渾身是汗地在操場上瘋跑時,他聽見了下課的鈴聲,緊接著,他看見一群一群的學生湧向了操場,他手裏的籃球很快被學生們搶走了,那些中學生們哇啦哇啦地笑著叫著,校園的上空都快要吵炸了,陸浩用雙手捂住了耳朵,悄悄地走了。陸浩天生愛玩,隻要是跟玩有關的事,他全在行,用父親的話說,就是,正經事一樣不行。


    陸浩收拾自己的抽屜時,看見坐在自己對麵的丁老師正在吃開心果,開心果的味道很香,一次次地把陸浩的目光誘惑過去,他看見丁老師長著一張大白臉,大白臉上是一雙細長的眼睛,當她笑起來時,她的眼睛幾乎全閉上了,她總是邊笑邊努力將眼睛盡量睜大一些,以便能看到對方的表情。丁老師把一粒開心果放到嘴裏,慢慢地嚼著,她盯著陸浩看了一會兒,她顯然對這個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眼神迷離的大男孩很感興趣。她忽然說:你叫陸浩吧?


    陸浩想她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陸浩說: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丁老師揚起大白臉來,笑眯眯地說:課程表裏有你的名字,都一個月了,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我們早就知道要來一位新體育老師。


    丁老師說著話,又將一粒開心果放進了嘴裏。她說:你吃嗎?


    還沒等陸浩回答,她又緊接著說,我知道男人們不喜歡吃零食,你肯定也是。


    陸浩點了點頭,他不太喜歡和丁老師這樣的人講話,本來他就心情不好,況且丁老師又長得不太好看,他心裏承認自己很好以貌取人,如果對方長相漂亮的話,他還勉強能和人家聊上兩句。當初他愛上林小麥,就是因為林小麥漂亮。他覺得漂亮女孩子就象興奮劑,能激活他的想象力。丁老師也才來這個中學一年多,她從師專畢業,長得小巧玲瓏的,窄窄的肩膀上不很協調地支撐著一張大白臉。


    丁老師給陸浩講的第一個笑話是她男朋友戒煙的笑話,當丁老師眉飛色舞地給他講她男朋友戒煙的滑稽過程時,陸浩想,這個女人太無聊了,誰要是選她做了女朋友,那可太辛苦了。陸浩能夠感覺到,丁老師喜歡他。他心想,丁姑奶奶,你快饒了我吧,你可千萬別向我求愛。還好,丁老師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她有男朋友。


    丁老師仿佛看出了陸浩對她的第一個笑話不感興趣,她很快又給他講了第二個笑話,第二個笑話是關於校長怕老婆的笑話。丁老師說你別看校長在大家麵前總那麽嚴隸,可他在他老婆麵前,就跟孫子似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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