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來到父親的房間,見父親正在整理一些舊照片,那裏麵有很多母親和蘇小蝶的照片。陸浩知道父親肯定是又想母親了,在陸浩的記憶中,母親總是和父親吵架,每次他們吵架時,他都害怕地站在旁邊嚎啕大哭,他們每次吵架的主題都是母親要離開父親,而父親不讓,陸浩也不願意母親走,他曾無數次抱著母親的腿,哭喊著不讓她走,母親每次留下來,都跟他的哭喊有關。


    當然了,母親後來還是走了。有一次陸浩和幾個同學去外地遊玩了幾天,回來後,他發現母親和蘇小蝶都不見了,母親給他留下了一封信,信寫得很簡單,意思是她離開父親了,她離開父親的原因現在不想跟他講,等他長大了,再跟他講。


    陸浩當時看著母親的信,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在他看來,母親除了對父親很凶外,對其他人都很善良,他問父親,母親到底是好人還是環人,父親當時狠狠地說:李敏是世界上最壞的女人。


    陸浩總感覺父親和母親之間有什麽秘密瞞著他,他坐在父親的身邊,和他一起看照片,從母親的照片上,陸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想父親也許早就知道母親在哪裏,隻是不肯告訴他,他忍不住問:她到底去了哪裏?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她消失了,她怕我再去找她,她躲起來了。


    陸浩本來想問問他們之間到底怎麽了,非要分開,可他知道,他即使問了,父親也不會告訴他的。斌子說他曾在街上看見過他母親,斌子說他母親看上去特別漂亮。陸浩想斌子也許是認錯人了,但他相信,母親肯定沒離開這個城市,說不定他也會在某一天在街上遇到她。斌子說他是在中心大街附近看到的他母親,當時他看見他母親跟一個男人上了一輛車,看上去她和那個男人的關係很不一般。


    陸浩聽了斌子的描述後,特意去了一趟中心大街,他在那裏徘徊了一天,也沒有找到母親的影子,但他有一個預感,感覺母親就生活在中心大街附近。母親把蘇小蝶帶走了,這使陸浩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思念之中。


    後來陸浩重讀《紅樓夢》時,忽然在裏麵看到了一封信,信是蘇小蝶離開時寫的,她在信中說她要和姨媽走了,她說她愛他,讓他等著她,她會回來找他的。


    和蘇小蝶相愛,有一個漫長漫長的過程。在蘇小蝶來他家之前他根本就沒見過這個表妹,有一次李敏接到了一個電話後就匆匆地去了外地,回來後領回了蘇小蝶。


    陸浩看見她白白的臉細長的腿,據說她從小就在舞蹈學校學習,雖然才十歲,卻掩蓋不住她高雅的氣質,就在前幾天,她當演員的父母雙雙出了車禍,一轉眼她就成了孤兒。


    剛剛成為孤兒的蘇小蝶,臉上掛著淒美的憂傷和恐懼,她總是躲在李敏的身後,滿眼孤獨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家,以後她就要在這個家裏生活了,在這個世界上,她除了姨媽外,就再沒有別的親人了。她是從南方來的,她總是感覺到冷,從心裏往外冷。她總是對姨媽說,姨媽,我好冷呀!


    姨媽立刻把她護在溫暖的懷裏,她想再溫暖的懷抱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爸親媽,她無數次在姨媽的溫暖懷抱中悄悄地哭了。她發現每次姨媽對她好時,表哥陸浩都用忌恨的目光看她,她想她得極力地討好表哥,因為她分享了表哥的母愛,使她心中有了深深的愧疚。


    開始陸浩並不喜歡蘇小蝶,就像他討厭班裏所有的女生一樣,蘇小蝶也是他討厭的對象,但後來,也許是因為他長大了的緣故,他開始慢慢地喜歡上了她,那年蘇小蝶十五歲,他發現蘇小蝶的身體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她不再當著他的麵換衣服,洗澡時也不再開著門,陸浩也一樣,他的身體也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這變化使他變得有點煩躁不安。


    那時,陸浩經常讓蘇小蝶給他跳舞,看著她纖細的腰翻上翻下時,他有點替她擔心了,他擔心她的腰會斷。當家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時,他很男人地對她說,以後再有哪個男生欺負你,你就立馬告訴我。


    蘇小蝶立刻高興起來,她說,表哥,你一定要保護我呀。學校裏有幾個壞男生總想欺負我。從那以後,兩人便開始形影不離了,每天放學,陸浩都去蘇小蝶的教室門口等她,蘇小蝶的同學很快把這個情況向老師做了匯報,人們私下裏傳說蘇小蝶和一個高年級的男生早戀了,老師嚇壞了,馬上把蘇小蝶叫到了辦公室,蘇小蝶聽了老師的教誨後一下樂了,她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說,老師,您多疑了,那個高年級的男生是我表哥,他是我姨媽的兒子。


    當蘇小蝶把這個信息害羞地告訴了陸浩時,陸浩表麵上很平靜,而內心裏卻翻騰起來,他首先想起了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故事,那一對表兄妹在上幾個世紀演繹了一場淒美的愛情故事,這時他多麽希望他和蘇小蝶之間也能發生點什麽呀,他特意去書店買了一本《紅樓夢》,當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這本書交給蘇小蝶時,蘇小蝶卻說她也買了這本書,正在讀著。


    蘇小蝶說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拿來了一本和他手裏一模一樣的書。


    兩人對視著,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種暗示。陸浩覺得內心裏有種怪怪的微妙感覺,他的眼神越來越驚慌,最後連話都不會說了。隻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獨自承受煎熬。


    他曾偷看過蘇小蝶的日記,從日記中他能看出,蘇小蝶是喜歡他的,因為在日記中她這樣寫道:我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拿表哥與賈寶玉相比,我甚至覺得表哥要比賈寶玉好很多很多,林黛玉如果生在現代,她肯定也會棄寶玉而選表哥的。昨天我竟然夢到了他,他讓我的心好亂好亂呀……


    陸浩偷看了蘇小蝶的日記後,心更亂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向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表妹表白。有一次蘇小蝶竟然把她在內褲上發現了血跡的事寫在了日記裏,把陸浩看得臉紅心跳。她寫道:


    今天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的內褲上竟然有許多血跡,我嚇壞了,哭著去找姨媽,姨媽卻笑了,她笑得那麽曖昧,她找來衛生巾讓我墊上。她說,小蝶,從今以後你就是大女孩了。原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老朋友,我討厭死了,我寧願不長大,前世的女人們到底犯了什麽大錯,讓上帝這麽懲罰她們,非要讓她們每個月都要麵對一次這樣的麻煩。我真羨慕表哥,永遠都是一個清清爽爽的小男孩,沒有我這樣的煩惱。好在傻傻的他並不知道我有這樣的秘密,我決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他知道了我每個月都要流一次血,他肯定會更加討厭我了,他會嫌我髒的……


    從那以後,陸浩對日記中寫的那件事有點耿耿於懷,他經常偷偷地觀察著蘇小蝶,她知道那是女人的秘密,他不該窺探,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總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偷偷地翻了很多書也沒看明白,最終讓他徹底弄明白這件事的是林小麥,那天林小麥用無限疼愛的口吻說,你真是個小生瓜,什麽都得我教你,你好可愛呀。


    那時父親還沒有下崗,母親自己開了一家公司,他們全家人住在一處大房子裏,過著比別人家更富裕的生活,李敏走後不久,父親就下崗了,為了供陸浩上學,他賣了大房子,兩人搬到了現在的住處,生活上的落差,使一度很虛榮的陸浩開始無端地怨恨起父親來,他總是回憶起母親和蘇小蝶在時的美好生活。


    這個星期,陸浩又給焦嬌的班上了一節課,他在操場邊上課時,目光經常與焦嬌的目光相遇,他老是想起焦嬌的日記,他知道焦嬌崇拜他,把他當成了白馬王子。下課後,陸浩故意叫住了一個女生,他告訴那女生,她的動作做得不標準,他要個別輔導她一下,女生害羞地看著陸浩,她表示願意接受陸浩的個別輔導。


    當陸浩幫助那女生糾正動作時,焦嬌站在遠處看著,她心裏很擔心陸老師對那個女生產生好感,陸老師曾答應讓她幫他收拾房間,她真擔心陸老師改變主意。


    陸浩輔導那個女生時,偷偷地看著遠處的焦嬌,他這樣做其實是為了焦嬌,他希望焦嬌能主動過來,也向他要求個別輔導。而焦嬌遲遲都沒有過來,當他看見焦嬌走遠後,他隻好結束了個別輔導。他同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


    他知道在這所中學裏,有很多漂亮的和不漂亮的高中女生在偷偷地喜歡著他這個又帥又壞的體育老師,當哪個女生向他投來多情的目光時,他完全可以接住那目光,然後開始一場浪漫的師生戀,當然了,他之所以遲遲未動,是因為他很清楚,師生戀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他可不想引火燒身。現在他隻對普普通通的焦嬌很感興趣,他們住得近,很多事情便於掩蓋。


    當他往辦公室走時,忽然聽見有人喊他,他一回頭,看見焦嬌從一個柱子後閃了出來。


    焦嬌膽怯地說:陸老師,你什麽時候需要收拾房間?


    陸浩想他的房間每天都需要收拾,他說,那要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了。


    焦嬌說,放學行嗎,我直接去你家?


    陸浩假裝說,可別耽誤了你寫作業。


    焦嬌說,我寫作業特快,不信你去問問別人。


    陸浩說,那好吧,放學後你在樓下等我。


    陸浩回到辦公室,看見丁老師正在灑香水,她說今晚她有約會,她男朋友特別喜歡她灑香水。丁老師趁陸浩不注意,冷不丁往陸浩身上噴了兩下,陸浩躲著丁老師,丁老師咯咯地笑著。陸浩想這什麽香水呀,味道很怪,他不太喜歡這種香水味,他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他想把香水味洗下去,可味道還是很濃。丁老師追過來,還要往他身上噴,她說他老土,這香水是進口的,很貴。


    陸浩用手抱住頭,從丁老師身邊跑了過去,丁老師咯咯的笑聲把書桌前昏昏欲睡的老師們都驚醒了,大家都抬起頭來看她,丁老師見大家都在看她,她笑得更歡了。陸浩想這女人要是歸他管的話,他立馬就把她的脖子卡住,讓她永遠都別想笑了。這傻娘們,真他媽煩人,陸浩盼著快點下班,焦嬌也一樣,肯定也在盼著放學。


    當陸浩帶著滿身香水味一路飄香地回到自家的樓下時,看見焦嬌正在等他。焦嬌顯然已回過家了,她換下了校服,連發型也發生了變化。陸浩能看出來,焦嬌精心打扮了她自己,她在為他打扮自己,陸浩心裏一陣竊喜。


    陸浩不太願意讓鄰居們看見他在和焦嬌同學來往,他能看出來,焦嬌也不願意,兩個人什麽也沒說,心領神會地往樓上走。 焦嬌特意偷穿了媽媽的高跟鞋,因不合腳,顯得有點跌跌撞撞。


    兩人進屋後,陸浩發現父親還沒有回來,焦嬌說她剛才在樓下看見他父親了,他正在樓下和鄰居搓麻。陸浩想搓麻好,父親每次一搓起麻來,連家都不回了,父親搓麻挺好,能給他和焦嬌單獨在一起創造機會。焦嬌一進屋就開始擦地,焦嬌說她把她幫陸老師收拾房間的事告訴了她的同學,同學們都不相信,認為她是在吹牛。焦嬌講這些時,臉上流露著自豪。


    “你在家也打掃房間嗎?”他問焦嬌。


    焦嬌搖了搖頭;“我媽從不讓我幹家務,她讓我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學習上,我媽一點也不懂勞逸結合。”


    陸浩一聽說她在家從不幹家務,他有點過意不去了,他說,我其實並不想讓你幫我打掃房間,這很不公平。


    焦嬌唯恐這美差丟了,她說,陸老師,我從小就崇拜老師,你就讓我幫你吧,我覺得這樣很公平。


    焦嬌打掃房間時,陸浩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看見焦嬌把他的書桌重新布置了一下,使他的書桌一下就變得有了生活氣息,他想女孩子們總是這麽充滿了靈氣,生活因她們的存在而變得五彩繽紛了。


    焦嬌從陸浩身邊經過時,聞到了他身上的香味,焦嬌說,你好香呀。陸浩說我特意為你灑了香水。


    焦嬌把鼻子湊過來,她玩皮地閉上了眼睛,她說,真的好香,我喜歡。


    陸浩真想趁她不注意時,把她抱在懷裏,但又怕自己的唐突會嚇著她,她才十七歲,她能接受他嗎?


    陸浩說你把眼睛睜開吧,我有話要對你說。焦嬌睜開了眼睛,擺弄著手裏的一串珠子。她用探尋的目光看著他,她想知道他要對她說什麽。


    陸浩說:你的文筆很好。


    焦嬌笑著說:是呀,我特喜歡文學。


    陸浩說:我是說你寫的日記,很細膩。


    焦嬌吃驚地看著他,她以為她聽錯了,她說:陸老師,什麽日記?


    陸浩說:當然是你寫的日記了,那天我看了。


    焦嬌的臉一下紅了,她叫道:你為什麽要看,你不該偷看它。


    陸浩說:我忍不住就看了,從你的日記中,我能看出來,你喜歡我。


    焦嬌懊惱地沒再沒吱聲,她繼續擺弄著手裏的珠子,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叫道: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她說著把珠子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跑走了,珠子灑了一地,歡快地滾著。陸浩愣在了那裏,結果竟然會是這樣的,他看了她的日記,她恨他。他還以為他向焦嬌挑明了這件事後,焦嬌會承認她喜歡他,他還以為他與焦嬌之間的事會因此而開始,沒想到,會這樣。他越來越不明白女孩子們的心了。她說再也不想見到他了,這讓他很傷心。


    焦嬌走後,陸浩坐在那裏想了很久,他不知道焦嬌以後還會不會理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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