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曦除掉刺客後,當晚來到了關押傅天鵬的天牢。師爺梅義貓腰弓背,褶皺的尖鼠臉上,兩道稀疏的白眉微微上揚,參差不齊的黃牙間,不時向外溢出唾沫星子。傅天鵬見到這兩個麵目可憎的人,就難以抑製心中的怒氣。


    梅義見傅天鵬將臉轉了過去,便嬉皮笑臉地湊到他的近前說道:“小子,我勸你還是識時務,盡早招認的好。這樣能夠免受皮肉之苦,


    就算你骨頭硬,挨得住刑具。到頭來,還是要被問斬。”


    傅天鵬聽了梅義的話,頓時像發瘋的獅子般,朝著梅義撲來。然而精鋼所製的枷鎖,將他的雙手和雙腳牢牢地鉗住,不能傷及梅義的分毫。梅義看著雙目充血,義憤填膺的傅天鵬,得意忘形下,發出連連狂笑。


    接著吳曦拿出擬好的“罪狀”,衝著牢頭說道:“你們把地上的這壇子酒給傅少爺倒上,記住好好地伺候他。知道了嗎?”牢頭聽到吳曦的命令後,點了點頭。


    少時,吳曦和師爺梅義就離開了天牢。待眾人走後,牢頭對獄卒說道:“咱們兩個把酒給他倒上,好讓他早點上路。”傅天鵬聽到兩個的對話,心中暗暗說道:“我傅天鵬大仇未報,竟然要死於這些個宵小歹人的手裏,真是時也命也。天意既然如此,我早早了斷也好,省得受他們的折辱。”


    想到這裏,傅天鵬把心一橫,將獄卒端來的酒喝了個精光。然而他飲過後,並沒有任何痛苦的征兆,隻是覺得自己頭重腳輕,雙眼漸漸迷離起來。牢頭和獄卒見傅天鵬陷入了沉睡,不禁相視一笑。


    接著隻聽牢頭嘿嘿冷笑道:“吳大人真是高啊,知道如何對付這種江湖人士。”獄卒接過話來答道:“這些個習武的人,仗著一副硬骨頭死扛到底,要是與他們對峙,什麽好結果都不會有。所以咱們吳大人攻心為上,利用江湖人士注重忠義,維護名聲的心理,設下了這個計策。”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火熱。他們嘴上忙碌,手裏也沒有閑著。牢頭讓獄卒把吳曦事先留下的“罪狀”,拿到了傅天鵬的麵前,接著在他的右手拇指上抹上了朱印,然後兩人,一個手撐“罪狀”,一個抓著傅天鵬的手往下按,終於讓他簽供畫押了。


    牢頭取得了傅天鵬的口供,將它放在貼身內衣裏,然後滿臉欣喜地往外走。他剛一出牢門,馮正便走了進來,他們差點撞了個滿懷。牢頭見是馮捕頭,便嘻嘻哈哈地對他笑道:“馮捕頭,夜色這麽深了,您還有公幹啊?”


    馮正理了理嗓子,對牢頭說道:“我是奉了吳大人之命專門來你的。”聽了馮正的話,牢頭有點陷入雲裏霧裏的感覺。他忙問馮正,吳大人找他要做什麽?


    馮正沒有答話,轉身在牢門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然後他讓牢頭將頭湊過去。牢頭近身後,馮正在他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牢頭聽了馮正的話後,點了點頭,即刻轉身出去了。


    牢頭出去後,馮正徑自來到獄卒的麵前,他用手指了指傅天鵬,然後說道:“怎麽樣?這小子招認了嗎?”獄卒向牢門方向指了指,對馮正說道:“吳大人設下巧計,已經讓這小子認罪伏法了。這不,牢頭出去,就是給吳大人送信去了。”


    馮正一把扯過長凳,側身坐了下來,他的目光一直瞪著傅天鵬。過了一會兒,馮正轉過頭來,口中淡淡地說了一句:“照這樣看來,這小子是死到臨頭了。”


    獄卒連連點頭,臉上掩不住喜悅的神情。馮正從懷中拿出一隻燒雞,又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他對獄卒說道:“吳大人這次成功抓獲江洋大盜,看來又要加官進爵了。來來來,咱們先提前敬吳大人。”


    酒菜擺好,獄卒雖然有心品嚐,可是牢房重地,自身職責所在,他不敢放肆。馮正見獄卒臉上顯現畏懼的神色,伸手一把將他拽到了登子前。馮正漫不經心地對他說道:“來來來,喝酒。有我在,你怕什麽?”


    獄卒聽了馮正的話後,立時變得喜笑顏開。他亮出大拇指對馮正說道:“放眼江南,有誰不知道冷麵飛鷹馮捕頭的名號。當年您獨戰漢陽三蛟,掌斃青陽四怪,那份豪情真是令人敬佩啊。”


    馮正擺了擺手,一邊遞給獄卒一隻雞腿,一邊搖頭輕歎道:“這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你還提它幹什麽?來來業,咱們吃肉喝酒。”


    獄卒接過雞腿,吃得滿嘴油膩。他嬉笑著向馮正稱謝,馮正給他斟滿酒後,暗中轉動了一下酒葫蘆的底部。原來酒葫蘆內有玄機,隻要轉動旋扣,上下兩層的酒便會置換過來。


    馮正已將“失覺散”摻入酒中,獄卒喝過後,一會兒把喝得凳倒桌翻,仰頭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馮正走到獄卒跟前,踢了他兩腳。獄卒毫無反應,猶如死了一般。


    四下無人,馮正獄卒的腰間取下天牢的鑰匙,迅速地打開牢門。他把酒葫蘆湊到傅天鵬的麵前,撬開他的嘴後,輕輕倒入了一些酒。


    不多時,傅天鵬悠悠醒轉。


    眼前站著一位四十左右歲,身長七尺、高顴骨、闊鼻梁、濃眉大眼的漢子,傅天鵬見到打量著馮正的麵容,不覺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對這位捕快素不相識,不知道他為什麽冒險施救。


    馮正急切地對他說道:“傅少俠,你把這個精鋼鋸收好,利用它鋸開鐐銬。我在外麵伺機搜集吳曦的罪證,咱們理應外合,除掉這個禍國殃民的賊人。”


    傅天鵬將鋼鋸藏好後,馮正也在這一時間離開了。馮正回到獄卒那裏,牢頭就邁著腳步走了進來。見到爛醉如泥的獄卒,牢頭本想發怒,但見馮正在此,他那陰雲密布的臉上,立時變得如陽光燦爛了。


    馮正將另一半隻燒雞拿了出來,遞給了牢頭。牢頭接過來後,連連稱謝。馮正對他說道:“弟兄弟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裏守著,真的是太辛苦了。不給自己找點樂子,喝著酒打發時間,豈不是要悶壞了?”


    牢頭點頭稱是,馮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就安心在這喝酒吧,外麵的巡查有我呢。”馮正的話,無疑給牢頭吃了顆定心丸,他也扯過凳子,撕塊雞肉,就著酒,大吃大喝起來。很快,牢頭就酩酊大醉了。


    傅天鵬見牢頭和獄卒兩人醉得像一灘爛泥一樣,趕緊利用這個有利的時機。他掏出精鋼鋸,來回切割手腕上的鐐銬。不多時,兩個鐐銬切出了齊刷刷的斷痕。現在他可以完全憑借自己的武功,逃出這個桎梏牢籠,然而此時他卻不能走,因為馮正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他交代。


    吳曦拿到了傅天鵬的“罪狀”後,樂得合不攏嘴。有了它,再加上長鯨幫弟子的指認,即便是沒有其他人證,也足以將其問斬。除去這個心腹大患,將來便可以利用長鯨幫的勢力,好好謀劃一番大事。


    吳曦在書房陷入沉思的時候,隻聽外麵傳來了“篤篤”的叩門聲。


    吳曦大吃一驚,警覺地問了一句:“誰?”外麵的人回答道:“是我,肖劍秋。”吳曦趕忙打開了房門,將肖劍秋請了進來。


    對於這個深夜造訪的不速之客,吳曦的態度十分冷淡。他皺著眉頭,用滿含責怪的語調問道:“這麽晚了,你找我幹什麽?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來找我,難道不怕被抓住把柄?”


    肖劍秋對吳曦膽小怕事的樣子感到十分好笑,他嘲諷地說道:“吳大人,您要是怕卷入是非當中,當初為什麽還要接受我的財物?我看你做起事來,真是心狠手辣不留餘地,能夠得到姓傅的那小子的罪狀,吳大人栽贓嫁禍的本事,在下真的是自歎不如。”


    吳曦聽了肖劍秋的話後,氣得額頭青筋暴露。他很想發火,但唯恐惹來別人的注意。因此吳曦強壓住怒火,小聲對肖劍秋說道:“住口,你這個莽撞匹夫,難道你想醜事告訴別人嗎?我告訴你,現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事應該共同擔當才是。”


    肖劍秋點了點頭,嘿嘿冷笑道:“對對,咱們是一條船上的,當然要同舟共濟。現在我來找你,就是遇到了麻煩事,相請吳大人幫忙解決。”吳曦瞟了一眼肖劍秋,見他的臉上流露出詭異的笑容,吳曦心想,這個賊殺的一定又將什麽難題丟給了我。


    果不其然,肖劍秋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筒,將它遞給了吳曦。吳曦取出竹筒裏的信,用針挑開上麵的火封。他借著油燈閱看,原來信件是金國元帥金兀術的親筆。金兀術讓吳曦聯合各路兵馬起兵反宋,先攻下湖北襄陽,再順江而下直取巴蜀。


    吳曦看完了信,將它付之一炬。他對肖劍秋說道:“大元帥的命令,我自當照辦。不過我召集了各路人馬後,你要幫我扼守長江,阻擊追擊的宋軍。等大元帥的兵馬到來,以形成合圍的陣勢。”


    肖劍秋大笑道:“吳大人盡管放心,這都是草民份內之事。”吳曦聽了肖劍秋的話後,對他說道:“那祝咱們旗開得勝,舉事成功。”二人的話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隔牆有耳,潛伏在花叢中的人聽得真切。


    不過肖劍秋畢竟武藝精湛,他在屋內隱隱聽到花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立時從懷中取出蛇形鏢,手中暗暗發力。“嗖”的一聲,蛇形鏢穿窗透紙,向外麵打去。


    隻聽有人“啊”的一聲慘叫,接著便是茶碗碎裂的聲音。肖劍秋和吳曦兩個人趕忙跑過去查看。隻看師爺梅義咽喉中鏢,已經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肖劍秋指著已死的師爺梅義對吳曦說道:“吳大人,這個人怕是被別人收買了,來到你的居室伺機窺探消息的。”吳曦捋著鼠須胡子,略略沉思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他說道:“梅師爺跟我多年,為我出謀劃策,立下不少功勞。如果他真是別人派來的眼線,那麽應該多少會些武藝防身。況且像今天這樣事,也不是他這個師爺該做的,我的起居自有管家打理,梅義插手於情於理不合。”


    聽到吳曦的分析後,肖劍秋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接著他告訴吳曦,那可能是你的管家出了問題。吳曦聽到肖劍秋這句話,不覺得脊背發涼。他馬上召集家丁,到自己的跟前點卯。眾家丁來齊後,吳曦發現偏偏少了管家吳晛。他勃然大怒,揪住一個家丁的衣領嗬斥道:“吳晛上哪去了?”


    家丁嚇得麵如土色,他顫抖地告訴吳曦:“管家,他......他......去了茅房。”吳曦馬上派人到茅房尋找,果然見吳晛在那裏。吳曦捏著鼻子,用手不住地驅趕時時襲來的臭氣。他讓吳晛立馬提好褲子來見他。


    吳晛告訴吳曦,因為自己送晚茶的時候,突然肚子不舒服了。怕大人等得及,又見梅師爺恰好往您的居室走,就托付他把茶盤給你送來。吳晛回答完後,肖劍秋又詢問吳曦,在這個時間段是否每天有飲茶的習慣。吳曦聽到後,點了點頭。


    肖劍秋說道:“看來這一切都是巧合,事已至此,您也別往心裏去了。”吳曦沒有回答,他轉身對眾家丁說道:“最近,我拿到了江洋大盜傅天鵬,肖少俠怕我被人暗算,所以深夜來此保護我的安全。沒想到,他認為躲在外麵花叢的是刺客,所以才誤殺了梅師爺。所以這件事就這麽快去了,本府不予追究,你們誰也不準多嘴,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如果有誰膽敢泄露半個字,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眾家丁嚇得連連應承,吳曦命人把梅師爺的屍體趁夜掩埋。他們在這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有人潛入天牢,來到了傅天鵬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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