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陽春三月,在西曆其實已經是四月了,正是萬物複蘇,春暖花開的時節。


    一個青衫的遊學士子低著頭匆匆趕路,今天是在京城遊學的士子們召開詩會的日子,他出門時已經晚了,此時便不免趕得急了些。一邊趕路一邊思量著今日詩會的主題“詠春”,卻始終找不到靈感。


    正思量著,忽然不知何處彌漫過來一陣馥鬱的香氣,士子抬頭望去,卻見眼前一座宅院,圍牆是青磚墨瓦,還帶有幾分蕭瑟。在京城遍地皆是的顯宦豪宅中,這座宅子一點也不起眼。但是偏偏在那蕭瑟的牆頭,一枝紅杏硬是探出頭來,沉沉的壓在牆頭。牆上的灰黑瓦片,反襯得那紅花兒分外的嬌豔。一園*,滿滿的溢出。


    士子心裏,忽然為這一枝紅杏所動。


    靈感往往就是一瞬間的觸發。


    那士子凝望著牆頭一枝紅杏,微微露出笑容。心中已有了佳句。


    院牆裏忽然“叮叮”響起幾聲琴音,本來正欲轉身離去的士子卻被這琴聲吸引住,駐足細細傾聽。


    那琴音時而婉轉輕柔,好似女子間的細密低語,時而又拔高而起,像兒童歡快無邪的笑聲,時而又悠遠平和,令人心情平靜。而其中隱隱露出的清麗出塵之感,更是難以描述。


    這琴聲,讓人忍不住猜想那撫琴之人,是何等的美麗嫻靜。


    那士子在牆外,竟聽得癡了。直到琴聲撥出一個悠長的尾音,許久都再無聲息後,青衫士子終於戀戀不舍的離去。


    待得到了詩會上,忍不住尋著京城本地的士子打聽那是誰家的府邸,原來心裏竟存了一絲幻想,隻盼今日撫琴的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小姐,自己若是秋試高中,說不定能求得一段姻緣也未可知。


    一個京城士子得知前後緣由,問清那宅地的位置後,不由大笑道:“那宅子也沒什麽,是戶部蘇侍郎的府邸。家母與蘇夫人正是手帕之交,蘇府上兩位小姐,一位今年……哈哈……一十三歲,尚未及笄,另一位……哈哈……哈……是個剛剛滿三歲的娃兒,不知兄台傾慕的是哪一位?若是有意求親,小弟定會請家母協助……哈哈哈哈哈……”


    撇開那士子被眾人笑得麵紅耳赤,落荒而逃不說,且說那蘇府的後花園的涼亭中,丫鬟早在上風口處焚上一爐香。嫋嫋煙氣中,蘇府大小姐蘇拂雲纖纖素手撥出的最後一個尾音漸漸弱無聲息。


    蘇拂雲今年已經十三歲了,已是一個如水般純淨的少女。性子也日益沉靜嫻淑,雪白素淨的麵孔透出濃濃的書卷氣。


    此時她望著的亭中,正擺放著一方幾案。這幾案甚是奇特,像是比著尋常的幾案縮小了幾倍做出的模型一樣。幾案前一個小女童,身上白色緞麵的小夾襖,映襯得兩個臉蛋粉嫩嫩的。


    當琴音落下的時候,小女童剛好也擱下了手中特製的一根小小的毛筆。兩隻小胖手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撚起自己剛寫好的字,鼓起粉嘟嘟的小腮幫兒想要吹幹。


    蘇拂雲看她那認真無比的神情,不由失笑道:“好了,再吹怕就吹破了,快拿與我看。”


    小女娃兒聞言便用小手撚著遞了過去。然後偎在拂雲的身上,滿臉期待的看著她,連聲問:“如何?如何?”


    蘇拂雲一雙清澈的眸子掃過,微笑讚道:“嗯,不錯,寫得越發好了。”


    小女娃兒聽了這話,粉嫩的臉上綻開了一大朵燦爛的笑容,看得拂雲忍不住揉揉她的胖臉蛋:“小東西,才有進步就得意啊!”


    小女娃笑道:“人家練字那麽辛苦,就得意一下又何妨?姐姐忒小氣了。”


    不用說,這小女娃兒,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蘇侍郎府上上的二小姐蘇覽月了。她今年已經三歲了,身體好不容易從三頭身的大頭娃娃,長大成四頭身的小囡了。


    蘇覽月周歲的時候,向蘇侍郎提出要讀書的要求,於是蘇侍郎便讓大女兒拂雲為小家夥啟蒙。


    拂雲是正室徐氏所出,徐氏身為主母,一家子上上下下大小瑣事都是她一手操辦,平日裏事務頗多。那時秦氏入門已有一年,年方十八。徐氏觀秦氏雖是小戶人家出身,但為人賢良淑雅,品性善良,又飽讀詩書,頗有文采,便索性將拂雲啟蒙一事交予了秦氏。


    秦氏身為側室,平日裏也沒什麽事做,本就悶得慌。且不說大小姐本就老爺夫人的掌上明珠,隻憑大夫人不但善待她這樣的側室,還這樣信任她,就足以讓她心存感激,盡心盡力了。


    大小姐拂雲生得是玉雪可愛,人又聰穎無比,什麽東西都是一學就會。秦氏打心底喜歡這個孩子,自然傾囊相授。幾年下來,二人感情十分深厚。卻不想秦氏紅顏薄命,誕下覽月後竟而香消玉殞。拂雲因此而難過了許久,卻想不到現在卻輪到自己為師了,怎叫她這本就多愁善感的人兒不感歎呢?


    覽月自小聰明,拂雲知道,但也沒有想到她才滿了周歲,爹爹便要自己教她讀書啟蒙。更讓她吃驚的是,覽月的聰穎,遠超她想象,一本三字經,才十來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要知道,一般的孩子,在五六歲時以《三字經》啟蒙,大約要大半年的時間才能習完呢。自己五歲時入門,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識完了《三字經》上的字,並能熟練背誦,就這樣還被父母親和二娘交口稱讚呢。


    而覽月,仿佛天生就識字,隻是辨認困難而已。她常常看一個字看很久,仔細辨認,再聯係上下文,往往就能推斷出是什麽字。為什麽會這樣,使得拂雲十分迷惑,百思不解。


    而覽月看到拂雲寫得一手工整的簪花小楷,讚歎下敬佩不已,非要拂雲指點她習字不可。


    拂雲一口應下,本以為是件容易不過的事,卻不想這個事事一點即通的聰明妹妹,偏偏練起字來格外的困難。寫出的字東倒西歪,豬豬爬一樣難看。


    拂雲不明所以,蘇覽月卻是心裏明白,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毛筆字已經成為個別人的業餘愛好了,在古代讀書之人人人皆會的毛筆字,在現代的學校裏如果你會寫,就可以在各種表格的“特長”一欄裏添上一筆了。


    古人自幼練習,自然不會有什麽困難。但是蘇覽月記憶裏卻始終存在著硬筆書法的記憶,這記憶就束縛了她,她書寫毛筆字,其實根本就是一個成年人從頭開始練習,自然是困難重重了。


    可是蘇覽月十分堅定地刻苦練習。她一定要寫出像雲雲寶寶一樣漂亮的字,一個淑女,寫一手臭字,還不被人笑掉牙?


    嗯?雲雲寶寶?哦,這是蘇覽月對自己的“姐姐”蘇拂雲的昵稱。叫了幾次,每次都遭到蘇拂雲的嚴重抗議,給她講些什麽長幼有序之類的。後來見她不知悔改,竟然訴諸武力——在她大腦門上彈了十幾個暴栗,於是蘇覽月就乖乖的改口叫“姐姐”了。真是鬱悶啊,雖然在拂雲的眼裏覽月還是個小囡。可是在覽月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成年人眼裏,十來歲的拂雲也不過是個小女孩兒而已。


    蘇覽月看拂雲,是個十足的漂亮寶貝兒,典型的美人坯子。也是,不說徐氏相貌端莊美麗,便是他們的爹——蘇侍郎,蘇覽月也仔細觀察過,如果把那叢山羊胡子都拔掉,也是個麵如白玉的中年帥哥呢!


    蘇覽月也曾經嚐試過,結果嚇壞了她們的老爹。要知道這所謂的“山羊胡子”,在這時候可是被稱作“美髯”呢,可是蘇侍郎頗引以為傲的。留這麽長容易麽?生生被蘇覽月給揪下了幾根,蘇侍郎那個心疼啊……


    後來蘇侍郎每天見到小女兒,就條件反射地護住自己的胡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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