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行嗎?”


    柳韻看向床榻上躺著的陸韞,凡抓到的刺客,都被楊束處以極刑。


    丁廬能留口氣,絕對不是楊束起了憐憫之心,而是消不了心頭的怒火,覺得刑罰不夠。


    這幾天,柳韻雖沒聽楊束提起丁廬,但不用想也知道,怕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陸韞一個侯府嫡女,再受苛待,血腥的場麵,也是難瞧見的。


    “韞兒不是柔弱之人。”


    楊束在椅子上坐下,疲憊的往後靠。


    柳韻抬起手,給他按揉太陽穴,柔聲啟辰,“歇會吧。”


    “蕭國那邊有消息遞過來?”楊束閉上眼。


    “還在查探。”柳韻輕吐字。


    “鄭嵐接觸了戶部員外郎。”


    楊束拉過柳韻,頭靠在她肩上,“官員對商人,向來輕視,以錢開道,隻會將他們的胃口養大。”


    “必須要有一個夠硬、不會反水的靠山。”


    “我之前翻看蕭國兩年裏發生的大小事,著重調查了荀慎身邊的爪牙,發現武義都尉張翦好人妻。”


    “一年前,大理寺卿的二兒媳去正華寺燒香,回程路上遇山匪,所帶仆從無一生還。”


    “隻怕不是意外。”


    “當日,張翦也出現在正華寺。”楊束抬起眸。


    “雖無實質證據,但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大理寺卿與荀慎親近,張翦一時色欲熏心,沒考慮後果,奸-殺了大理寺卿的兒媳,他絕不敢讓此事傳出去。”


    “娘子,怎麽拿捏,就看你的了。”


    “有張翦開道,鄭嵐定能迅速打開市場。”


    兵強馬壯時,就是他踏破業國之日。


    柳韻眨了下眼,她知道張翦不是表現出來的不近女色,但真不知道他好人妻。


    “娘子,我臉上有東西?”楊束被柳韻盯的心裏發毛,往臉上抹了抹。


    “你當年……”


    “打住。”楊束忙喊停,“假的,都是假的,我沒那癖好!”


    “真沒有!”楊束舉起了手指,表情沒有一絲作偽。


    柳韻眸子輕轉,楊束是搶過人妻的,隻是還不等回府,就被老爺子打斷了腿。


    聽說躺了兩月,才能下榻。


    “我回去寫信。”


    柳韻起了身,張翦是荀慎的心腹,拿下他,許多事,能更順利展開。


    這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真不是曹老板!


    不能因為他發現了張翦好人妻,就把他當同道中人啊!


    “王上。”


    侍女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墨梅醒了。”


    楊束立馬看向床榻,見陸韞雙目依舊緊閉,他鬆了口氣,剛嘔出血,情緒上,絕不能再有大的波動。


    交代侍女守著,楊束大步往外走。


    “小姐……”


    墨梅嘴唇張合,不停的喚。


    楊冉坐在榻邊,一句一句的回:“墨梅,嫂嫂很好,已經差人去叫了,她很快就會過來。”


    “兄長。”


    見楊束進屋,楊冉往邊上讓了讓。


    “剛睜開了眼,但馬上又陷入了昏睡。”楊冉對楊束道。


    楊束看著墨梅,短暫的沉默後,他開了口,“將人抬回浣荷院。”


    熟悉的環境更利於墨梅養傷,時刻能見到,韞兒也不至於坐臥難安。


    ……


    昏迷了兩個時辰,陸韞才掙脫夢魘。


    楊束倒來溫水,喂她喝下。


    “夫君,我做了個噩夢。”陸韞目光渙散,無意識的吐字。


    “不怕,都消失了。”


    楊束取來大衣,給陸韞穿上,“墨梅在她自己的屋,氣息很平穩。”


    “我帶你去見個人。”


    “當日,就是他劫持的你。”


    陸韞眸子動了動,在楊束的攙扶下,出了浣荷院。


    “我給他喂了毒,又動了酷刑,已經不太能看出是個人,你一會見了,別害怕。”


    楊束提前告知陸韞,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他知道陸韞不是柔弱女子,但猛不丁的瞧見,難免嚇著。


    陸韞反握住楊束的手,衝他點頭。


    冷風吹來,盡管被楊束裹的嚴實,陸韞還是沒忍住喉間的癢意,輕咳出聲。


    “韞兒,我們的日子還長。”楊束停住腳步,定定看著陸韞,“我知道墨梅於你很重要,可你也要顧惜自己的身體。”


    “她醒來,要知道你因她咳血,小丫頭哪還能安心躺著。”


    “外敵尚未解決,切莫讓他們得意。”


    陸韞手環住楊束的腰,輕靠在他胸口,語氣雖柔,卻極堅定,“夫君,我不會垮的。”


    楊束摟進陸韞,直到能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溫度,才將人鬆開。


    穿過青石板路,他們到了刑房,楊束扶陸韞走下台階。


    刑房很暗,若不點燭燈,伸手難見五指。


    丁廬已從缸裏取出,此刻就躺在地上。


    眼睛早被剜去,鼻子也隻剩一半,左耳處結了厚厚的血痂,原一米七、八的人,現今不到一米二。


    楊束看向陸韞,不等他說什麽,地上傳來吱哇亂叫的嗚咽聲。


    楊束給丁廬留了右耳,不至於什麽都感受不到,那會少很多恐懼。


    “韞兒。”


    楊束把匕首給陸韞。


    陸韞穩了穩身形,拒絕楊束的攙扶,她握著匕首走向丁廬,步子雖慢,但很穩。


    到了丁廬身前,陸韞緩緩蹲下,右膝著了地,隨後一刀捅進丁廬左胸,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


    握緊刀柄,陸韞將匕首拔了出來。


    下一秒,又捅了進去。


    一連捅了三刀,陸韞才停手。


    楊束將脫力的她抱起來,往外走。


    “不夠。”陸韞看著跳躍的燭芯,低低道,這隻是個聽令行事的,怎麽能抵血債。


    楊束緩了緩腳步,朝陸韞笑,“天星閣、塚齊,會跟他們算清楚的。”


    陸韞的三刀捅的極深,如玉的手指上沾滿了血,出刑房後,楊束給她擦洗。


    “韞兒,兩日後,就是登基大典。”


    楊束半蹲在陸韞身前,仰頭看她,“你說了,會陪我一起。”


    楊束將陸韞的手貼在臉上,滿眼繾綣。


    陸韞清眸柔了柔,朝楊束點頭。


    答應他的事,隻要還能動,她便一定會做到。


    “我想回去了。”


    天邊的雲聚了又散,陸韞叫醒楊束,她知道楊束在給她時間緩和情緒,可她沒法不牽掛。


    回回都是墨梅守著她,這一次,該她守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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