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閑話少說,先讓我見見琉璃!”


    “男人就是急性子。”薄刃本來滴酒不沾,此時卻有了拿起酒壺的興致。


    她舉止輕盈而緩慢地倒了滿滿一杯酒,向客人示意。“來,先喝杯。”她原本冰冷的麵具臉馬上變得嫵媚。


    薄刃知道自己心急如焚,是在嘲弄自己。尤格默默握緊拳頭,將臉別過一邊去,平日的冷靜早已消失無蹤。


    雖然內心焦急,不過嘴上功夫還是一如既往地鋒利:“親愛的雇傭兵,你們的辦事效率……真是此刻所示人那般地慢條斯理?”


    薄刃忽地揮手將酒杯摔到尤格的跟前。


    酒水沾濕了他的鞋底。他對此不在意。


    紅刃冷笑一聲,打了一個響指。應聲後,從酒席的幕後走出來一位個子很小的黑長發少女。


    她步伐細碎,容顏稚氣未消而表情羞澀;


    雙目如黑珍珠般閃耀,不過此時目光黯淡低垂,不敢直視任何一個人;


    直至她發現不遠處那熟悉的身影,才頓時打起來精神,幾乎要衝過那邊去。


    尤格一把緊緊摟住身高隻到自己胸口的少女,滿臉激動與欣慰。“你沒有變!”


    少女隻是埋在他的懷抱裏哭泣,不知該用什麽話語來表達感情。


    “你沒對她做過什麽吧?”


    “大爺我不好這口!”紅刃斷然否定,再喝了一杯酒。


    “好感動的重逢,好一對忘年戀。”薄刃冷諷了一句。


    看尤格正值青年,外貌成熟,留有胡渣;


    而琉璃看起來則不超過十六歲,至少還沒有達到大陸普遍約定俗成的成年年齡。


    事實上薄刃早就有所了解,尤格已將戀人複活,將其靈魂固定在人偶身上,造就了此刻依然活生生的琉璃。


    “你真的沒有變!”尤格稍有激動,拉著琉璃就要往外走出去。


    薄刃起身想要馬上阻止他,而紅刃已經搶先喝止。“風渦石呢?”


    尤格回過頭,雙目並沒有望著任何人:“我得先查查你們到底有沒做過什麽手腳!”


    薄刃認為尤格太過小心眼,如果續刃完成任務回來了的話,早就對這磨磨蹭蹭的家夥拔出了雙刀。


    話說回來續刃居然會遲到,雖然他早就說過不會回來乖乖坐在這閑著。


    紅刃不耐煩地回了句:“就算我真動過手腳,你想帶著他逃?也逃不過我們布置下的天羅地網。”


    尤格狠狠地盯了紅刃一眼,沒有說話,隨後徑直帶著少女走出大堂。酒席上的兩人沒有再阻止他。


    “也不需要動手腳。”等尤格離開,紅刃以疑惑的眼神望向薄刃,不知她何出此言。


    她沒有解釋,此刻也怒氣已消,隻是默默說著:“「死亡琉璃」……真是一個充滿諷刺的稱號。”


    紅刃對此不再理會,隻是下命令:“你反正對這桌菜不感興趣,不如趕快去跟著他,一有什麽不對就立刻出手。”


    “其實我不需要出手,不過還是跟過去看等會的好戲好了。”說罷,薄刃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堂。


    整桌酒席僅剩紅刃一人,繼續享受玩樂。他打了個響指,叫幾個女侍從過來。


    2、月色迷醉,四處空無一人。他倆走出了雇傭兵基地,還走遠了好幾百米。


    一路上並未發現有人跟蹤。


    雖然荒山野外並不是最理想的幽會場所。


    不過此刻能享受一時半刻的安靜的地方,也就隻有這了。


    這對戀人聊起了許久以前的事。琉璃在遇見他的那一天,目睹到這位青年能夠熟練運用手中的細絲,編織出各色各樣的事物,覺得非常神奇。相識由此展開。


    之後尤格打算離開小鎮,於是變賣掉自己所有留在那裏的家當,換取金錢帶走琉璃去遊曆大陸各地,並希望從今後起能夠一直陪伴她。


    那是一段艱苦的旅行,過程中雙方的感情逐漸建立起來,變得不可割舍,彼此認為對方已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白天,兩人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表演賣藝;


    夜晚就擠在一個馬棚裏休息,足跡踏遍南北。尤格與琉璃曾穿越過冰冷的雪暴,也渡過了酷熱的火山,到過王都旅遊,也曾在山村中歇腳;


    遇到過膽大的惡匪,遇到過好色的領主,也試過在皇室貴族的家中表演,最後卻隻拿到寥寥幾個銅幣;


    得罪過權勢,幫助過同是落難之人;


    曾品嚐過珍饈,也啃過烤焦麵包;


    日子過得艱辛卻無比幸福。這原是一場沒有終點的旅行,隻要彼此能陪伴相依,就沒有所謂的終點。


    於兩人而言,艱辛與痛苦盡是過去,活得最好的永遠是當前的一刻;


    而目的地則永遠是下一個地方。


    再之後……尤格就沒有說下去了。


    兩人將開心的回憶都從內心裏挖出來回味過一遍。


    此時,皓月灑下了銀輝。月色描繪著琉璃的麵容,再一次能從眼中重現,是如此清晰與唯美,尤格曾以為此生再也無法看見。


    尤格沒再說話,就這樣一直與琉璃對視,直至後者臉紅低頭。他也終於下定決心,因為再猶豫的話,就會留戀。


    “我真的愛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以人類的姿態死去。”


    沒有給琉璃反應過來的時間。


    尤格將手中的結晶絲編織成一支長槍。


    在帶著淚的訣別落下的同時,就快速刺向琉璃的腹部。鋒利的槍刃直直貫穿少女的腹部,慘叫聲響徹四周。


    監視中的薄刃也差點喊出聲來,這一幕就連她都不曾會想到。


    他真是個狠心的人!原來尤格此次前來隻是為結束本來就已經變成怪物的琉璃的生命!


    如此推斷絕不會有錯,而且還有一個事實已經能推斷出——那就是,尤格根本從未打算要交出風渦石!


    琉璃的臉色旋即變得不對勁,稚氣天真的麵龐抹上一層陰沉,她用力地一手甩開尤格,後者因前者無比蠻橫的力量而摔到幾米外。


    “為什麽……為什麽……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克製住了……”琉璃拔出長槍扔到一邊,隨後又抱著雙臂痛哭。


    “你剛才不就沒有克製住麽……”尤格艱難地爬起來,自己的腹部也受到重擊,劇痛得不禁用雙手用力捂住。


    琉璃的蠻力果然是怪物級別的。


    估計自己的內髒……已經破掉好幾處了吧。


    尤格吐出一口濃血,麵對跪在地上痛哭無助的琉璃。


    “我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附近城鎮的怪聞。”


    起初他絕不相信,也不願去相信,固執認為那隻是其它作惡的怪物而已。


    “附近都傳聞……每晚有吃人的怪物出沒,目擊者證言是一隻白色的蜘蛛,長有八足鐮刀……我就猜到是你,對吧。”


    待他查到這些時,已經不能去否認事實了。無疑那正是琉璃,自己親手複活出來的結晶體怪物。


    琉璃像按掉開關一樣停止痛哭。“既然被你發現,那也沒辦法了——”


    毫無預兆,瞬間襲來的陰影遮擋住尤格頭頂的月色。


    此瞬間,在尤格麵前的是一隻巨大的八足魔怪,四對鋒利的鐮刀在月色下閃亮著銀光,這就是琉璃在複活後真正形態下所呈現出來的肢足。


    複眼注視著獵物,能從中看出興奮至極的凶光。


    尤格靈巧地往右側身,躲開白蜘蛛向前方胡亂而揮的「掃堂」鐮刀斬。


    可是他一動到腹部的傷勢,就不得不大口喘氣,以緩解傷痛。


    看來腹部的傷勢……已經達到致命的程度了,他如此深知。


    白色巨型蜘蛛在咆哮,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悲傷:“是你把我變成這個模樣的!”


    他無法不承認麵前的就是琉璃——自己親手複活出來的怪物。也正是這隻怪物,曾奪走無數無辜的生命,包括自己的舊相識所愛之妻的性命。


    幾年前,尤格最終在仇人的圍剿下失去了琉璃。


    後來他僥幸逃脫出,艱難地回到自己的家鄉紫晶鎮,也即是初次與戀人相識的地方,開始暗地策劃複活儀式。


    他廢寢忘餐地翻遍古書,根據書中零星的線索,試圖將琉璃的靈魂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並固定在人偶中,以此將戀人複活。


    他失敗了幾百次。最終,酷似琉璃的人偶動起來了。那一刻,他以為與琉璃延續幸福的心願成為可能,且即將實現。


    琉璃一睜開眼便用怪力將尤格甩到牆上。


    她的身體產生莫名其妙的變化,從肉體內部不斷有東西在膨脹扭曲,新的肢體不斷生長出來,最後化成一隻白色的蜘蛛形怪物。


    它瘋狂地撞碎房子後逃離出去,到處襲擊紫晶鎮上的居民,死傷無數。


    琉璃為紫晶鎮留下無數的傷痛,隨後便失去了蹤影,再也沒有回來。


    尤格絕不相信眼前的一幕。過了許久,他才承認事實,清楚琉璃再也不能回來了。


    就算能夠將她複活,也不能將她的靈魂完全重塑。換句話而言,尤格所複活的隻是琉璃的空殼而已。


    咆哮聲震耳欲聾,將尤格拉回現實。眼前的他已經身負致命傷,很難將再度怪物化的琉璃擊殺了。


    不過也沒有理由讓他再次手軟。


    如果此時菲爾薩在的話就肯定有轉機……尤格如此認為,不過隨後就拋掉了幻想,集中起精神以結晶絲再度編織出一支槍應戰。


    正要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左小腿就被不知從哪裏投擲過來的小刀刺傷。


    “可惡!誰偷襲我!”尤格怒罵著,忍痛壓下身子避開幾乎要橫掃到自己鼻尖的鐮刀,瘸腿退後幾步。


    隨後他又吐出很多血,腹部難受至極。


    戰局非常不利,身後暗處有刺客。


    尤格估計是午夜斬使的人跟蹤來到這裏,看情況不妙就出手。尤格此刻行動緩慢,躲得了一次就很難躲得了第二次。


    手上的結晶絲本來可以用於捆綁住敵人以限製活動,不過琉璃長有八柄鐮刀,繩索於她而言不起作用。


    在這個刹那,因左腿無法跳躍的緣故,他沒來得及挪移到一旁,利刃在他胸口上留下一道入骨的傷。這已經是第二道致命傷了。


    尤格將怪物引入附近的森林內,一路還負上不少的新傷。他最終倒在一棵大樹旁,再也沒有提起兵器的力氣,而且不斷出鮮血,還夾帶著一些凝塊。


    他已經奄奄一息,就算能僥幸逃脫琉璃的利爪,也難以逃脫傷重死亡。


    他眼睜睜望著怪物靠近。


    琉璃的身影再次遮蓋住他頭頂上的夜空,分別舉起兩把鐮刀,作出一副即將用餐的姿勢。這次真的是即將帶來死亡的陰影了。


    “料想之內啊……”尤格笑了起來,不知是對自己半生的嘲笑,還是因最終能死在戀人下而欣慰地笑。


    臨終前,過去與琉璃相處的一幕幕又再度浮現,此次是如此地清晰,彷如自己又再度親身經曆過一遍。


    他感覺回憶過去的這瞬間又讓自己多活了一次。


    如今他心滿意足地合上眼,靜靜等待琉璃的獠牙來剖開自己。


    至於未幫友人菲爾薩完成的事情……尤格有些遺憾,不過卻早已經布置好一切,聰明的他肯定會發現自己留下的線索與暗示。


    臨終前,尤格祝願菲爾薩能夠一切順利,也由衷希望他不要重蹈悲劇。


    “你應該能行的……”


    正當琉璃揮下鐮刀的前一秒,尤格忽然聽見一旁的草叢發出聲響。他艱難地轉頭一看,發現一女子從暗處飛出,半空拔刀與怪物的兩把鐮刀對劈。


    薄刃適時出手,化解怪物的進攻,讓尤格暫時脫離險境。琉璃退後幾步,以複眼緊盯獵物,伺機而動。


    薄刃暗中刺傷尤格,然後此刻又救了他一命。


    她護著身後重傷的人,開口作交易:“交出風渦石,我就幫你擊退……”


    沒等她將條件說完,尤格忽然猛地竭盡全力跳起身,揮動手中長槍偷襲薄刃。


    由於他重傷太多,動作不快,她輕易地閃到一旁,由此兩人分開好一段距離,這使得薄刃再也無法護住尤格。


    就在這個刹那,琉璃見是接近獵物的好機會,一個全力跳躍前衝,瞬間將身軀壓住尤格。


    為防獵物反抗,怪物順手將他持槍的右手連根切斷。


    尤格忍著痛沒有吭聲,卻對薄刃斥喊一句:“臭女人別給我礙事。”


    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見怪物張開血盆大嘴,獠牙已經撕扯開尤格的上衣。


    隨後薄刃忘記憤怒般呆望著這一幕,怪物將獵物的身體撕碎、吞食,享用久違的晚餐。


    薄刃別過臉,不忍看到怪物吃人的情景,隻要是個人都不會願意去看這一幕。


    就算是已經見慣殺戮的午夜斬使雇傭兵。


    然而嚼肉聲與咬碎骨頭聲依然刺耳。她內心在盤算此後的對策,不知是否該將這隻怪物殺掉。


    不消一會,就在薄刃的內心還在猶豫是否動手的時候,怪物的嘴裏最終吐出不能消化的染紅布片,完成一頓美餐。


    可是怪物似乎還未滿足,繼而又將目光轉移到薄刃身上。麵對怪物投來的饑餓凶光,她全身顫栗,看來不得不應戰了,於是舉起刀。


    尤格最終不肯說出風渦石的下落。


    薄刃心想就將責任全部推卸到怪物身上就好,這樣好交代。


    隻不過這次的賞金肯定是要泡湯的了。


    “今晚真忙,還要我來收拾殘局,尤格這家夥直至死都還是害人不淺。原先以為是我把他給算計了,到頭來卻發現是我遭到他算計。”


    怪物與薄刃相隔六七米左右的距離,仍未有所動靜。薄刃仔細一看,發現它在莫名顫抖。


    她見這個是絕妙的偷襲機會,提刀前衝,刀尖對準怪物臉上的複眼。不料它的反應更加靈敏,左鐮隨手一揮便化解掉薄刃的偷襲,因為力度極大還將她推到遠處。


    怪物之後在嘶喊,全身不協調地亂動著,鐮刀似的八條腿還不斷刮著地麵,刨起一堆土在四處翻飛,不一會兒又四處彈跳,像是其體力無處發泄一般。


    過了一會,在它那純白的軀體表麵開始染上了一層墨黑色,並不斷在擴散,直至全身。


    薄刃看它的苦狀,似乎是中毒?


    莫非……她猜出點端倪。


    原來尤格早就猜到自己不敵怪物化的琉璃,最終應該會被她吞食掉。於是在戰前便喝下致命的毒藥,這毒藥也許是能讓自己全身毒化的,企圖與琉璃一同死去。


    怪物張開嘴,可是除了吐出一堆泡沫外便再無其它,它全身抽搐不止,以頭撞樹,往四處揮動刀刃。


    這正是怪物發瘋的時候,薄刃不敢冒然靠近,隻得提到作出防禦的姿勢。


    怪物的力度非常大,一連撞倒好幾棵巨樹,她生怕連自己都難以抵擋。


    怪物在不斷揮動刀鋒去劈砍周圍的樹木與草叢。


    怪叫響徹四周,想必在不久後會引來夜巡士兵。薄刃打算撤退,這麽一想時又發現它的動靜稍微小了。


    怪物在彷徨地四處打量,卻無視幾米外的獵物。最終它薄刃目睹怪物發瘋逃走,便放下刀,心鬆一口氣。


    琉璃傷害無辜可不是薄刃該管的事,也與她完全無關。她是時候回去基地向老大說明情況,並能想象到紅刃大發雷霆的模樣。賞金泡湯,肯定會像別人不經他同意就觸碰他的劍那般惱怒。


    臨行前,她發現自己放出的使魔歸來了,不知它會帶來什麽消息。


    她以哨聲命令使魔。從森林中飛出一隻烏鴉。


    薄刃定睛一看,目睹到使魔的顏色為墨色後,便膽戰心驚。


    墨色使魔歸來,這意味著,午夜斬使永遠失去了一個同伴。


    也就是說——這讓薄刃震驚——續刃在決戰極冰之菲爾薩時丟掉性命。


    午夜斬使永遠地失去了一個同伴。


    3、臨行前,聖斐斯先生仔細囑咐過菲爾薩與潔露兩人,曆經過今日一戰後暫時勿回紫晶鎮,更不能去投訴當地旅館,而且最好盡快遠離此處。


    離開時也不要走山脈的人行道,走另外一條偏僻路徑。說到這裏老師大概指明了一下方向。


    聖斐斯離開此處後不到一刻鍾,菲爾薩也動身出發。


    臨行問了一下同伴的身體狀況有無大礙,潔露笑笑表示能趕路。


    直至淩晨,兩人走出到野外。這裏是一片大草原,一望無際的景色除了天際的黑夜還有地上的綠野。


    他倆走了幾近半個晚上,不說菲爾薩,潔露已經是筋疲力盡了,腳步漸漸跟不上。


    全身無力,看似今天莫名的痛狀留下不輕的後遺症。


    她忍著疲憊再走了一刻鍾,步伐已經明顯拖慢。


    遲鈍的菲爾薩此刻才發現身後同伴的不適,決定先讓她休息到天亮再說。


    他讓潔露先四周環顧看有沒有能歇息的地方,恰好望見遠處一片稀疏的叢林。


    “再走幾步吧……我沒事。”


    “現在也太晚了,先休息再說。前方不確定還有沒有其它叢林,你想沒有遮掩地睡在草地上嗎?”


    菲爾薩解釋半夜其實並不適合趕路。潔露聽罷無奈答應,心中有些愧疚。


    她在樹下生起一堆篝火,以驅趕夜晚的寒冷。


    菲爾薩本想打算靠著樹幹就此歇過一覺,最後還是決定躺著比較好。尤其對潔露而言,躺著入睡會舒適很多,這樣一來第二天也會精神些。


    潔露收集來一些樹葉,而他則拿了自己的鬥篷張開最大限度鋪蓋在聚好的樹葉堆上,製作好一張臨時簡單的床,然而不夠寬敞是肯定的。


    “背靠背睡吧,這樣也許會暖和些。”


    潔露考慮了一會後點點頭,兩人睡得如此靠近的情況是第一次。過去在野外迫不得已的時候,他倆要麽都是忍著疲憊走到附近的城鎮或者村莊再做打算,要麽就是依靠在大樹的兩旁,臥睡簡單渡過一晚。


    菲爾薩還脫下自己的外衣當被子,毫無遮蓋地睡在地上會著涼。


    兩人都不知道明天有何打算,隻能先睡一覺再說。潔露摘下發帶,背靠背的時候馬尾辮會不方便。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動過發帶了,更沒有好好地躺上一回,所以連頭發也沒有好好梳理過。


    她發覺發帶變得粗糙了,可能是太久沒動過的原因吧。盡管沒有鏡子,也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憔悴;


    如果同伴看得見,也應該能發現。


    菲爾薩已經躺下。潔露也隨之躺下,以背靠近同伴,並緊緊抱好自己的佩刀。


    大衣當兩人用的被子明顯是不夠的。


    不過她的確能從同伴身上感覺到溫暖。


    他呼吸均勻沉穩,看來也一直盼望著能好好睡一覺。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本來是可以的……


    她明明很疲憊困乏,可卻睡不著,腦海裏回想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同伴所說過的話。


    菲爾薩直至今天才向聖斐斯先生講起自己失去同伴那出慘劇的詳細情況,他回憶起這些想必非常痛苦。


    更何況據他自己而言,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每當夢見雙眼就會劇痛。


    不知此刻菲爾薩是否已經入夢,入夢後是否依然還是夢見同一個情景,他是不是在夢中依然痛苦著,重複經曆著失去雪莉的慘景。


    他如此思念雪莉,才會萌生想要將她複活、帶她重回人間的念頭。


    而這次的意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過失呢——尤格與風渦石一同失蹤,讓目標又與菲爾薩遠離了一大步。


    想必他無時無刻都心急如焚,隻是外表上不善於表達出來,或者不想讓潔露自己自責。先前她不了解這些,不然一早就開始愧疚了。


    如此一想,潔露就懷疑,其實同伴是否已經開始在討厭自己了。


    她曾承諾會好好守住風渦石,結果卻食言了。不僅如此,自己幫不上忙不說,在那以後還一直耽誤著菲爾薩的行程。


    潔露越想就越難過,覺得自己的懷疑越來越真了。奧古斯登王是殺害雪莉的罪魁禍首,依照如此推理,潔露自己正是拖延著讓雪莉複活之計劃的罪魁禍首。


    此時她已經很確信菲爾薩早在痛恨自己了。


    換做平常人,肯定也會有這種心理的,肯定會有。潔露眨眨眼,有淚水流出。


    不過她的動靜不敢太大,也不敢啜泣,怕讓背靠自己的同伴會發現。


    她想就此離開,不願再耽誤同伴。反正他隻當自己是個包袱而已,盡管他沒有這麽說。


    潔露確信他內心肯定會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如此……她就不得不離開。


    菲爾薩的呼吸非常均勻,想必已經深入夢中。潔露悄悄翻開蓋在他倆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地起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睡不著嗎。”


    “我……我……”


    菲爾薩明顯聽出她的哭腔,先前肯定在啜泣過。他一直在淺睡,不敢放鬆警惕,可盡管如此有時候還是會入夢。


    同伴的一點動靜就讓他醒過來了。原本不是什麽大事,可隨後他聽出了同伴有不對勁。“你在哭?”


    “對不起……我……我……我先走了。”說罷潔露準備起身要離開。


    菲爾薩牢牢捉住她的手,連忙製止。


    “這麽晚要去哪?不是說好了先休息完再說嗎?”他已經隱約猜到不對勁。


    “我……不想再……耽誤你。我弄丟了風渦石……我還耽誤了你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快好好睡覺。”菲爾薩如此催促,隨後把她拉下。


    沒想到她卻用力掙脫了。


    “其實你有在懷疑我。”


    菲爾薩邊聽邊露出驚訝的表情,睡意全消,“午夜斬使那家夥胡說八道,別在意。他都已經命喪我劍下了。”


    “可是你肯定沒有忘記他說過的話。”


    “……”


    “換做一般人也肯定會心生懷疑的。”潔露很堅決,同伴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候她繼續自顧自說下去,邊啜泣著:“我一直都礙手礙腳,不能幫上什麽忙。反而還是你在一直照顧我。像我這種包袱……”


    “不要多想!”菲爾薩大聲打斷。


    潔露嚇一跳:“果然你是在生氣……”


    他發覺自己也從未如此喝過同伴,有些心煩意亂,一時間不知所措。的確,他一直都非常不安,時日一久,愈發加重,這無可置疑。


    他發現潔露準備再次站起來,這次真的要離別了。再不做點什麽,他就要失去一個重要的同伴。無奈之下,他牽起同伴的手,將她拉回來,並抱入懷裏。


    潔露完全呆住,停止了思考,隻知道自己砰砰心跳,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暖和感,但卻因此而更加內疚。


    “放開我……”


    “那就別走。”


    菲爾薩覺得同伴的身體是如此玲瓏柔軟,能確切地感覺到她的顫抖和啜泣,以及越發急促的呼吸。


    時間在流逝,兩人一直不說話,直至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內心開始萌生一種異樣的情感,一股異於普通同伴關係的情感。


    “對不起……”


    “什麽也別說。”


    “真的很對不起……”


    “聽話,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多想。”


    潔露也燃起一種渴望。她想要「贖罪」。不過她死也不願承認這隻是一個借口而已,是一個借機發泄曾深深埋藏在內心之真意的借口。


    她握住他的手,“你想知道……我現在已經長成什麽樣嗎?”


    菲爾薩輕輕點頭。他用牙咬下左手套,右手不願放開懷裏的同伴,生怕一鬆手會讓她逃之夭夭。


    手在緩慢靠近,她並未躲閃,靜靜等待。粗糙的手指觸碰到潔露的臉,略有微熱,且彈指即可破。


    他首先摸到尖尖的下巴,然後是臉頰——光滑細嫩,毫無妝粉的粘稠感,如凝脂一樣毫無瑕疵;


    拇指輕劃過淺淺的嘴角,又劃過小小的鼻子,再順著鼻翼、鼻梁抹過緊閉的眼睛,還無意中擦掉留在眼角的淚。


    他摸到了雙眼皮,還有長長的睫毛。


    此刻他手裏捧著一塊無比珍稀的寶玉。


    “你真漂亮,我知道。”他忽然想起雪莉的……不,不,此刻麵對的人不是雪莉,最好不要想太多。


    “我不好看,你……在騙我。”潔露臉頰在發燙,嘴裏吐出絮語,卻未曾推開他的手。


    “怎麽會。”


    潔露感到有些頭暈,不知是過度疲憊還是此刻太過緊張,幾乎埋入同伴的胸中,意識卻清醒著。


    她再次抬起頭,發現彼此的臉離得很近,能互相感受到越發急促的鼻息。兩方不是在對視,其實眼睛並非傳達心意的唯一橋梁。


    隨後,雙方最終能確信彼此之間的感覺,不想放過亦不想錯過,雙唇迅速交接。在絕妙的陶醉中,頭腦開始發熱,他將潔露壓倒在地。


    這一晚,兩人不顧一切,發生了原本不該發生的事。


    短暫如片刻的快活讓菲爾薩和潔露全然忘卻野外的寒冷。


    忘卻不安。


    忘卻將來。


    忘卻時間。


    忘卻彼此以外的一切。


    4、餘溫尚存。


    “剛才的事,你會不會告訴她?”


    菲爾薩沉默不語。潔露知道他肯定沒有睡著,隻是不回答,於是生悶氣地哼了一聲。


    好一會兒,她才嘟囔一句:“千萬不能告訴她,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絕對的秘密。”


    菲爾薩翻過身,將同伴緊緊摟在懷中。


    不知不覺,夜色逐漸褪去。潔露睡著一會,隨後又清醒過來,腦海滿是先前的點滴。


    空氣越發寒冷,可是溫暖卻從心中生出。背靠著同伴,能感覺到他均勻而沉穩的呼吸,就已經滿足。


    雖不可能,她也但願此刻能化作永恒。這一晚她沒有抱著佩刀入睡,因為她除佩刀外,還有了其他能夠依賴的「同伴」。


    天色接近黎明。潔露想先起身,做好準備,以便等菲爾薩醒來後就能立刻出發。


    她微小的動靜也讓他頓時醒過來。潔露以為是自己弄醒了他,事實上是他一向睡得很淺。


    這次他也同樣立刻捉住了潔露的手,“你該不會是又想……”


    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故意掙脫他,伸手去拿放在附近的發帶。“咦……”


    “怎麽?”


    潔露直至今天才發現自己的發帶裏嵌有奇怪的東西,露出一個線頭。她將其小心翼翼地抽出來。


    是一根透明柔軟的細絲。


    潔露遞給同伴,菲爾薩摸了摸,仔細思索後確認出為何物,並驚訝地說著:“是尤格的結晶絲?”


    “怎麽回事?”


    菲爾薩馬上吩咐同伴:“尤格的結晶絲被施了魔法,能夠自己活動起來。你快放到地上試試。”


    潔露點頭照做。此處是草地,非常粗糙,她還擔心會不會因此而影響。


    結果不出菲爾薩所料,結晶絲像是有一根筆頭連著似地,在地上「寫出」一串連筆的字母。仔細觀察後任誰能將其認清,是「湖邊簡居」。


    絞盡腦汁,潔露依然一臉迷惑。


    她為同伴讀出結晶絲所寫出的字,“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菲爾薩猜測:“尤格先前叫我們去紫晶鎮,我想這個所謂的湖邊簡居肯定就在紫晶鎮中。”


    這是尤格留下且隱藏在潔露身上非常重要的信息,說不定風渦石就是被他藏到那個叫做湖邊簡居的地方。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要這樣做?是被威脅了嗎?難道是被午夜斬使威脅了嗎?”


    菲爾薩思索了一會,綜合先前所遭遇的經曆來看,事實應該是這樣的:


    那天夜裏尤格受午夜斬使的一名叫做「薄刃」的人要挾,那人要他帶風渦石來見午夜斬使,以交換一個叫做「琉璃」的人質。


    尤格並不打算出賣同伴,或者說他已經臨時想好對策,具體是什麽誰也無法猜出。


    總而言之他並未打算將風渦石交出,而是將其藏好在一處安全的地方,在留下線索於潔露的發帶上,恰好那時候潔露受襲,並未得知,直至今天。


    “你好久沒有摘下發帶……”菲爾薩麵朝潔露,忽然想起,“也就是說你在此前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真對不起,我居然沒有發現。”


    潔露別過臉,內心的難受已經一消而空。“我沒事。”


    菲爾薩發現她的語氣變得很溫柔,沒有了以前那股冰冷的感覺。“有件事我還不明白。”


    他繼續說,想要再尋得更多的線索:“你不知道發帶被動過手腳嗎?”


    他語氣盡量平靜,生怕同伴誤會自己是在責備她。


    “真的不知道……”


    “當時肯定是取下來了,而尤格怎麽會懂得幫女孩子重新結發帶呢……”菲爾薩記得尤格在很久以前就說過自己很少與女人接觸,認為她們很麻煩,很多時候會礙事。


    他再次仔細去研究尤格留下的結晶絲,又有另外驚人的發現:“不對,這不是尤格的結晶絲,他的並沒有這麽柔軟……據我所知每位結晶師的絲都不會完全一樣……


    當時,在尤格身邊肯定還有另外一位結晶師……還有可能會是一位女性,可能就是她幫你重新結上發帶的。”


    菲爾薩對自己的推斷也半信半疑,因為並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自己是對的。


    不過他已經執意要重回紫晶鎮,以一探究竟。


    “你不怕又是陷阱嗎?”


    “就算是陷阱,也一定要闖進去看看!我不會放過每一個可能的機會。”


    潔露點點頭,「嗯」了一聲以示讚同,然後將那根細絲小心收到暗袋中。


    兩人依然有許多事情尚未弄明白清楚。


    不過此時他倆能做的就隻有根據目前的線索去前進,哪怕最終通往向莫大的陷阱。


    這樣總比起在完全沒有希望的絕境中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撞要好。


    潔露站起身,覺得小腹下仍然有點疼痛。想著昨晚的事情,那一幕一閃而過,她忽然縮回牽著同伴的手,臉上布滿紅暈。


    所幸的是同伴不能察覺到她的表情。她走了幾步路,發現並沒有很嚴重的障礙,同伴雖然有魔力感知,也應該不會覺察自己的不適。


    她回頭,卻發現菲爾薩像被定身一樣站住不動。


    這回換做潔露催促他:“還不快走。”


    菲爾薩並未回答,沒有反應。


    潔露發現他似乎在靜靜地聽著遠處吹來的風聲,或者有可能是他放出魔力感知的「觸手」去摸索遠處的動靜。


    幾秒過後,潔露逐漸聽見來自遠處的馬群奔跑聲,而同伴也終於確認:


    “有人追上來了。帶頭的是午夜斬使的老大。肯定是盯著我而來,方向是往紫晶鎮。”


    此刻兩人身處的叢林非常稀疏,根本不能用來躲藏;


    外邊的草原更沒有能夠隱匿的地方,而唯有逃跑才是現今的上策。


    此刻並非決一死戰之時,所以必須盡可能避免與他們碰麵,以找回風渦石和尤格為最先目標。


    “菲爾薩你先去目的地,我來擋住他。”


    潔露的提議出乎預料,他馬上拒絕:“不行,要一起走!”


    菲爾薩想起那次與同伴分開,結果是一個不知所蹤,一個遭襲倒地。


    分頭行動對他而言總不是那麽吉利。


    潔露搖搖頭,退後幾步,固執反駁:“我一個人能行。”


    “對方人多勢眾,你不能和他們正麵碰撞。再說了,就算你光是麵對午夜斬使的老大一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聽話,快走!”沒有時間允許他倆再爭辯下去,菲爾薩焦急地催促。


    “我……跑不動。”潔露悄悄低下頭,聲音微弱下去。


    馬蹄聲在逼近。一刻也已不能再拖,菲爾薩諒解同伴。但還是猜不透她不便跑動的原因,於是牽起她的手,將她一把抱起。


    潔露被同伴突然的舉動嚇一跳:“你?”


    “——魔力解放!”


    “不行!你的魔力還未恢複!”


    菲爾薩抱著掙紮的潔露,爆發的極光將兩人包裹住。頓時化作流星升騰而起,開始逃竄。


    他雖然抱有同伴,疾移速度卻如作戰時一般絲毫未減——因為他付出雙倍魔力的代價。一會兒後潔露不敢再掙紮,生怕拖慢他疾移。


    紅刃從遠處便目睹到瞬發而起的極光,心知獵物覺察到動靜,已經拔腿要逃跑。


    他旋即快馬加鞭,驅使著馬以最快的奔跑速度脫出同僚的隊列,決定獨自一人去追擊獵物。


    他先前接到薄刃帶來的噩耗。


    相識已久且曾多次共患難的同僚續刃,慘死在極冰之菲爾薩的亂劍之下。


    他的刀刃還斷開幾截,不知所蹤。據說他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滿是血和傷,死相無法直視。


    “待我把獵物逮住,就去拜祭你。”


    無法原諒。不可饒恕。


    如此一想,紅刃不知不覺就將魔力解放出來,全身染至火焰般鮮紅。


    他甚至還將其中一部分注入到自己的馬匹內,使得它在短時間如發瘋一般狂奔。


    赤色的流星在碧綠的草原上疾馳,目標卻是半空中飛行的極光流星。


    兩道魔力之光劃破大地與蒼穹間的接縫,彷如在進行一場比賽,是捕獵者與獵物的競逐。黎明之幕仿佛就是由他倆拉開似的。


    紅刃在逼近,死命地鞭打馬匹,雙方的距離越發縮短。紅刃的殺意已經波及身後。


    時間隻是過了十幾秒而已,菲爾薩就開始慢下來,可還是不依不饒地前進。


    紅刃就快要追上菲爾薩與潔露,不過其胯下的馬早就無法承受住主人龐大的魔力,快得無影的馬蹄在一路上留下連續的血跡。


    馬在不斷地慘烈嘶鳴,菲爾薩聽得非常清楚,這也意味著紅刃已經離自己不遠,咬著尾巴。


    紅刃正等著獵物筋疲力盡,墜落的那一刻。到時就是獵物喪命的死期。


    距離再繼續縮短,他才發現極冰之菲爾薩並非一個人在逃竄,而是還抱著一個人,於是嘲諷道:“喂!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要帶著所謂的同伴。”


    極光沒有回頭,依然注視著前方,隻是其體力已經無法回應他想要加速的期待。


    紅刃已經與菲爾薩齊頭了;


    而他的馬早就撐破極限,甚至已經氣絕,其奔跑的四肢完全是由紅刃的魔力來操縱。


    這顆疾馳在地的流星,其顏色一半是魔力,一半由馬血染成。紅刃絲毫不顧馬的生死,使其不羈狂奔,“你逃不過我手掌心的!”


    菲爾薩大喝一聲打斷,同時魔力耗盡,而他與潔露並未墜落下來,依舊高速飛行著。


    從此瞬間開始,菲爾薩以消耗魔血來維持自身。


    他頓時感覺到自己的脈絡就要撐破了,血在沸騰,在咆哮,快要控製不住。


    潔露緊緊抱穩同伴,緊盯身後,內心也做好隨時下地應戰的準備。


    此時極光流星的速度提升了一個層次,也越發耀眼,堪比初升的旭日。菲爾薩再度將紅刃甩在尾後。


    前方遠處是一片斷崖。


    再靠近些則能看清這是一道巨大的裂縫,離對崖有幾十米遠。紅刃的馬除非長有翅膀,否則不可能跨越過去。


    所以菲爾薩隻需要撐到飛向對麵並著地就可以完全逃脫——隻不過,他的魔血能否撐到那個時候,則是一個疑問了。


    連菲爾薩自己內心也沒抱有太大的勝算。


    崖下無疑是萬丈深淵。


    紅刃也同樣發現前方的斷崖,猜出菲爾薩當前的情況,大喊:“還不丟下包袱?寧死也不肯放棄同伴嗎?”


    接下來是一場深淵之上的生死較量。


    極光從懸崖邊射出,目指對岸;


    與此同時,紅刃驅使著馬一個猛然蹬地,躍到半空,撞開敵人。


    菲爾薩身上的極光忽然完全褪去,他已經無法再操控魔血——這個瞬間,他連同著潔露一起停留在半空,眼看再也無法觸碰到對崖;


    而紅刃的馬就算竭盡全力也沒能躍過——這個瞬間,也連同著主人一起停留在半空。


    紅刃提腳,從馬鞍上蹲站起來,接連用力朝馬身上一蹬,以馬為踏板,放棄死馬,自己飛身脫離。


    借助這最後的一躍,紅刃最終渡越這片大地的裂縫,用手捉住對崖邊凸起的一塊尖石。


    菲爾薩終究沒有足夠的體力魔力,已經失衡墜落懸崖——紅刃正當如此料想的時候,忽然感到頭上有一陣強烈的疾風呼嘯吹過。


    他抬頭一看,驚然發覺菲爾薩身上的光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為紫色,其飛行速度依舊不減。


    他成功渡過懸崖,並在一刹間遠遠拋離紅刃。他的魔力似乎已經重新充滿一般。


    “怎麽可能?”紅刃大驚,可是就算抱有如此疑問,也沒有會告知他答案。


    菲爾薩在半空中體力魔力耗盡——正值那個瞬間,潔露解放魔力,以自身的紫色之光接替極光,協助同伴一起渡越懸崖。


    紅刃爬上來,發覺紫色流星連殘影都看不見了。他「切」了一聲。


    兩人依然不斷衝刺。直至完全遠離敵人,潔露才願意鬆懈,解除魔力。


    失去平衡的兩人幾乎要摔落到地上,是菲爾薩抱緊並墊著她搶先落地,所幸是草地。


    潔露暈倒在同伴懷中,呼吸微弱。菲爾薩將其輕輕摟著,不久才覺得手上一片濕潤。


    聞了聞,是血的味道,可是自己卻不曾受傷。


    仔細回顧先前的一幕,他心顫抖了一下,頓悟:紅刃在渡越懸崖的過程中蠻橫地撞了過來。


    肯定就是在那時候,敵人以兵刃斬傷了潔露的後背。他心驚地想要叫醒潔露,可是她已經昏迷,沒有任何反應。


    盡管身負重傷,她依然解開魔力,強忍著傷勢,與自己協同渡過生死的難關。


    如此想著,他憐愛地撫摸潔露的臉,小心翼翼地將她抱穩,盡量不觸碰到背上的傷。


    兩人暫時脫離險境。可敵人隨時會追上。


    而兩人離目的地又遠了一大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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