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林依說話,秦水寒拿起旁邊的披風,把她一裹,橫抱著走出屋子。


    門外的丫鬟看到這一幕,立馬頭也不抬的跪了下去。


    沒想到自家主子白日裏也會旁若無人的大秀恩愛。


    林依看著兩旁頭也不敢抬起的丫鬟,她緊緊拽著秦水寒的衣襟,小臉羞得通紅。


    “你幹什麽啊…這是白天…”


    秦水寒看著她一臉嬌羞的樣子,微微揚起了嘴角。


    自己是這府上的主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難道還要顧及別人?


    寵愛自己的王妃,天經地義。


    他抱著林依繞過一座假山,來到一處院子。


    眼前的風景,林依似乎有一絲印象,之前中了媚藥之毒,好像就是來的這裏。


    隻是她不記得是怎麽來的。


    原來,這個地方在王府的最南邊。


    不過,為何帶自己來這裏?


    難道是要把自己扔到寒泉沐浴?


    自己不是習武之人,這麽冷的天,會凍出傷寒的!


    林依緊緊摟著秦水寒的脖子,紮入他的懷中大聲叫了起來。


    “寒王!我不想強身健體!我不要去寒泉!”


    “……”


    秦水寒感覺自己的脖子快被她勒死了,不免咳了一聲。


    “咳咳,別緊張,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肯定喜歡。”


    林依趕忙鬆了鬆手,她扭頭看了一眼前方,不知道這裏哪裏。


    寒王府好大!


    秦水寒籲了口氣,心想她怎麽會以為自己把她帶到寒泉呢?


    就她那小身子骨如何承受的了,況且他又不需要她修煉武術。


    有他在,就會護她安好。


    其實在寒泉的附近,有個小小的山洞,那洞裏有口溫泉。


    當初秦水寒選定在這裏建造王府,也就是因為十分中意這兩個泉眼。


    “依依,就是這裏。”


    林依沒有想到在那寒泉的後麵,竟然還有一處泉眼,隱隱冒著水汽。


    “這是溫泉?!”


    她驚歎不已,沒想到寒王府竟是如此的一塊風水寶地。


    秦水寒把她放下,解開她身上的披風。


    “你要喜歡,就來這裏沐浴,我叫丫鬟把衣裳取來。”


    “寒王,你怎麽選的這塊風水寶地呀?”


    林依立馬脫鞋跨進了溫泉,用腳丫試了試水溫。


    “鬼醫離老告訴我,說這寒泉是天山下來的冰水,而這溫泉,是修造府邸時偶然發現。”


    林依雙手捧了些水仔細聞了聞,沒有任何氣味,她又嚐了一口,也沒有味道。


    秦水寒靜靜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行為總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這是渴了?


    林依回頭對她莞爾一笑。


    她沒想到這溫泉沒有異味,幾乎就是天然熱水,來到古代終於有一處方便的生活設施了。


    “寒泉可能是地表水,必定較淺,隻是流到此處,匯成一池寒水。而這溫泉剛巧就是地熱加熱的普通水,不含任何雜質,還不需要清水再衝洗一遍。”


    看著她說得頭頭是道,秦水寒略有所思。


    轉念一想,她是從何得知?


    “你如何得知這些?”


    林依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看著一臉狐疑的秦水寒,她心下猶豫起來,是不是自己又說太多了。


    “這…難道不是常識?”


    秦水寒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這些當然不是常識。


    為何她總會知道一些很奇怪的知識?


    林依脫下外袍,隻剩下一件褻衣,她掃了一眼溫泉,可惜沒有放置衣物的架子。


    “水寒,你說這裏放個衣架會不會好一些。”


    秦水寒挑了挑眉,指了指旁邊的石盤。


    林依有些鬱悶,石盤到溫泉還有一些距離,難道要裸著走動?


    “你背過身去!”


    她還沒適應在他麵前一絲不掛,倏的又紅起了臉。


    “……”


    秦水寒老老實實的轉過身,餘光掃到她雪白的肌膚,不由心跳加快,還沒待他細品,溫泉裏立馬傳來撲通一聲。


    罷了,既然如此害羞,給她做個衣架吧。


    林依舒舒服服的泡著溫泉,心想要是能來點零食飲料該多好。


    然後就差個大大的電視機了!


    等她從溫泉出來,看到碧月和玄風守在不遠處。


    秦水寒上前一步,幫她擦了擦頭發,又捏了捏她的臉蛋,紅彤彤的麵若桃花,十分誘人。


    可惜有公務在身,不得不去處理。


    “不陪你用膳了,有些公務,多吃點。”


    林依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他疾速離去的身影,心中略微有些遺憾。


    “喲西——”


    林依猛喝一聲,她也要好好加油。


    就從刪選青黴素株開始!


    碧月幫她拉了拉披風,心想“喲西”是什麽意思,王妃老是會蹦出些很奇怪的詞語。


    兩人慢悠悠的朝景涵閣走去,剛到院子就看到翠喜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王妃,林府的下人前來傳話,林將軍遭遇火災…不幸去世…”


    林依眉頭一皺,差點忘了這事。


    林衛夫可是自己名義上的老爹啊!


    碧月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林依,幸好沒看到她傷心欲絕,那樣的人不配做王妃的父親!


    然而一旁的翠喜見林依默不作聲,又小心翼翼的說道:“王妃…據說三日後下葬…”


    她把一套粗布麻衣放在林依的桌邊,退到一旁,屏著呼吸注視著她的表情。


    林依垂著眼眸,淡淡的應了一聲。


    翠喜有些訝異,這個反應是不是太冷漠了?


    雖然早在林依還是林二小姐的時候就伺候過她幾次,覺得不過是個貌美的大小姐,其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後來,碧月姐姐成了她的貼身侍衛兼丫鬟。


    自那以來,翠喜和府裏的其他丫鬟們聚在一起時,也會相互議論。


    為何那位林府的庶出二小姐可以深得王爺的喜愛?


    有的說是因為她醫術高明,有的說是她容貌傾城。


    翠喜覺得都不是,王妃並不像一般的閨閣女子。


    林依歎了口氣,她拿起喪服攤開看了一眼。


    麻布粗鄙,沒有縫邊,接口外露,背後還寫了一個大大的“斬”字。


    她眉頭一皺,為何古代的官宦人家,喪服會這麽破破爛爛?


    隻是林依這個現代人不知道,這種喪服名叫“斬衰”,都是至親之人穿戴。


    不過,幸好她已嫁為人妻,不用長期服喪。


    “翠喜,這…喪服,一般要穿多久?”


    “回王妃的話,王妃嫁給王爺,按理隻需服喪三日。”


    翠喜有些驚訝,這些都是常識,難道王妃不懂?


    她猶豫片刻,還是小聲補充道:“三日內,不可食肉喝酒…”


    林依“哦”了一聲,幸好隻是三日而已。


    她如臨大赦似的籲了口氣。


    “那就明日開始服喪,晚膳有魚肉的話,給我準備點。”


    林依向碧月招了招手。


    “你準備一下,我要出府一趟,去買些東西。”


    “奴婢這就去準備馬車。”


    翠喜又掃了林依一眼,果真臉上沒有半點悲傷,此時還有心情去買東西?


    在她的理解範疇,買東西自然是指購置胭脂水粉。


    翠喜不由心下一沉。


    雖說服喪隻是一個形式,但王妃好像對父親的去世完全沒有一點悲傷之情,不僅惦記著晚膳,還有心情去購物。


    她內心升起一絲恐懼,這個王妃怎麽會如此鐵石心腸,不禁替她的王爺擔心起來。


    “王妃。”


    碧月行了一禮。


    “馬車已經備好。”


    “好嘞,我們出發~”


    兩人來到了萬古醫館。


    自從被秦水寒轉告趙冬升的“不滿”之後,林依一直心懷愧疚不敢拜訪。


    可是既然決定要好好努力,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挑戰一下抗菌藥,便硬著頭皮跑來買了一些蒲公英,黃連,金銀花。


    本想著付完錢就悄悄離開,沒想到顧小二看到林依,立馬去內院通知了掌櫃。


    “寒王妃,好久沒見,別來無恙。”


    趙冬升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醫館早就知道寒王迎娶林依的消息,特地在婚禮前夕送上了大禮。


    “趙掌櫃…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林依低下頭,回得十分靦腆。


    原來成親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趙冬升不可思議的彎了彎嘴角。


    沒想到之前那個說話直接,豪放不羈的林二小姐,嫁為人妻之後,竟然也會變成此番小女人的樣子。


    他哪裏會猜到這些不過是源自秦水寒的一個小伎倆,讓林依產生了誤會而已。


    林依雖然豪爽,但卻害怕給別人帶去麻煩。


    “寒王妃,在下有個朋友,不知為何,這些日子突然手腳震顫,現在越來越嚴重,行動十分不便。馬大夫也去診治過了,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病。不知王妃可否賞臉出診…”


    趙冬升不知在這個時候提出出診是否合適,畢竟林依已經不再是醫館的大夫,隻是那人是他的一位藥材供貨商,也是京城最大的藥商殷氏。


    雙方合作多年,彼此都講誠信,互相信賴。


    隻是這些日子他被折磨得不像人形,趙冬升實在不願見他就此消沉下去。


    既然是趙冬升的朋友,林依相信肯定不會有詐。


    她摸了摸掛在腰間的行醫袋,想著幸好這兩天改進了袋子的大小,方便隨身攜帶。


    “趙掌櫃,既然如此,就請您帶路,我們這就去。”


    如此堅定的語氣讓趙冬升微微一震,果然還是之前的林二小姐。


    涉及醫術,她的眼神裏總散發著自信又鎮定的光芒。


    於是趙冬升搭乘醫館馬車,林依和碧月則坐著寒王府的馬車跟在他的後麵。


    馬車停在了一座寫著“殷院”的大宅子麵前。


    不愧是富甲一方的藥材商,整個宅子外觀大氣,但並不浮誇。


    走入院中,兩棵姿態優美,枝幹遒勁的迎客鬆印入眼簾。


    顯然宅內的下人十分熟識這位掌櫃,直接帶著他們進入了內院。


    來到一間屋子,下人推開了門,隻見屋內有一男子。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一臉落寞。


    此人便是京城殷氏的掌門人殷峰成。


    聽到來人的聲音,他慢慢轉過頭,看到是趙冬升,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不過沒想到他又帶了位陌生人。


    殷峰成木然的轉動著眼珠,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是何許人物?


    “殷兄,這位是…林大夫,雖然年紀尚輕,但她的醫術十分精湛,你就讓她給你診斷一番。”


    為了安全起見,趙冬升沒有暴露林依王妃的身份。


    “趙、掌櫃…就不用、麻煩了,在下、知道,這病,是好不、了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僵硬,口齒也不清晰。


    林依皺了皺眉,這個男子形容枯槁,沒有一點精神,但無論是什麽病,這麽消極的態度可不是好事。


    見趙冬升對自己點頭示意,林依走過去拉開殷峰成的衣袖,隻見這男子的肌肉幹癟,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紀。


    林依心頭一驚,還是先給他把了把脈。


    “殷大哥,你能躺到床塌上去嗎?我需要看一下你全身的肌肉狀況。”


    趙冬升聚精會神的看著林依,她和馬勇之的診斷方式完全不同。


    一旁的下人立馬會意,扶著殷峰成躺在床塌上。


    林依仔細查看殷峰成的肌肉組織,沒想到竟然萎縮到這個程度,而且幾乎都是運動相關的肌肉。


    “殷大哥,您…這病有多久了?”


    殷峰成眼神呆滯,用那幹澀的聲音緩緩說道:“近、一個月、起初、是、手腳、無力,後來、慢慢…路也、走不了了…”


    “家裏可有其他人,也有這個狀態?”


    殷峰成的思緒飄到了他出生的地方,那是一個依山旁水的村莊。


    他記得村裏有個老爺爺,病狀和現在的自己十分類似。


    據說開始也是渾身漸漸無力,最後隻能躺在床榻上,還說不出話。


    那時他和其他小夥伴偷偷跳到那個老爺爺的院子裏,隻見躺在床塌上的老人眼神呆滯,但仿佛知道身邊發生的一切,還會慢慢的轉動腦袋看著他們那群孩子。


    聽長輩們說這個老爺爺年輕的時候無惡不作,如今落到這個下場,都說是罪有應得。


    可是自己做人正直,做生意更是清清白白,怎麽就和那個老爺爺一樣的命運了?


    殷峰成似乎能看到不久後的自己,隻能躺在床塌上,慢慢感受死亡的到來。


    “家裏、人沒有,隻是…”


    殷峰成愣愣的盯著林依。


    “這、是、報應…這是、報應!對、不、對?”


    林依心裏一驚,看來他是知道的這個病情的結局,也許身邊有同樣病症的人。


    但無論如何,林依是無法醫治他的。


    這不是一般的疾病,源於基因突變,就算放在現代也沒有治愈希望。


    林依動了動唇,想讓他不要這樣想,可是怎麽都說不出口。


    “殷兄,你怎麽又如此消極了。”


    趙冬升忍不住插了句嘴,他看了眼林依,從沒見過林依這番表情。


    似乎她知道這種病情,但看上去她也無能為力。


    碧月皺了皺眉,她第一次見林依露出這個表情。


    她又看了殷峰成一眼,這個當家的沒有一點筋肉,難道是被人廢了武功?


    碧月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不知當家的可會武功?”


    殷峰成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


    “碧月小姐,殷兄不曾習武。”


    林依對碧月露出一個笑容,她猜到她看出此人肌肉萎縮的特點,的確都是運動相關的肌肉發生了萎縮。


    可惜這隻是體表,等內在肌肉萎縮後,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從醫生的角度來看,病人自是有知情權,更何況對方還是成年人。


    但是告訴他沒有辦法治療,是不是過於殘忍?


    經曆了片刻激烈的心理鬥爭,林依眯了眯眼,下拉嘴角,還是誠懇的說道:“殷大哥…這不是報應,是一種疾病,隻是我能力有限,並不能醫治好你。但我們還是可以做很多事,來減緩你的…痛苦。”


    殷峰成和趙冬升均是一驚,雖然沒有辦法治愈,但到底給出了肯定的說法。


    “林、大、夫…可曾…見、過、這種、病?”


    殷峰成露出一絲震驚,難道這不是詛咒?


    “見過!”


    林依聲音堅定,毫不回避他的眼神。


    沒有憐憫,沒有遺憾,平靜得讓人不得不信。


    殷峰成仿佛放下了心中的石頭,也許不會更好,但至少有人明確告訴他不是報應。


    他不禁感動得眼眶濕潤。


    林依看了他一眼,立馬低頭裝作沒有看見。


    像他這樣的人,肯定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


    林依走到桌前,寫了一張方子,隻能配些增加肌肉營養的藥材,其他就交給老天爺決斷了。


    幾人出了殷院大門。


    “趙掌櫃,不好意思,我救治不了您的朋友。”


    林依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


    “王妃,您真是見外了,看了許多大夫,您是唯一一個給出明確說法的大夫,隻是在下也不知道這個病如此棘手。”


    林依輕輕點了點頭。


    趙冬升盯著門口的“殷院”二字,歎了口氣。


    殷峰成有個哥哥,哥哥的大兒和三兒一直跟在殷峰成身後學習藥材。


    估計殷氏的未來就隻能交給他哥哥的孩子了。


    “王妃,您預計我這位殷兄還有多少時日?”


    林依垂著眼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遲疑片刻還是老實的說道:“目前的狀況來看,長則一年,短則…數月。”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


    怪不得沒有那麽冷了。


    林依伸出小手接住幾片雪花。


    真美,是她沒有看見過的大雪。


    仔細看,原來雪花真的如花朵一樣。


    可此時的她,心中仿佛被什麽堵住了。


    期待的雪景,此刻是多麽的落寞。


    人類終究是渺小的,她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王妃,剛才殷氏的病症,您真的見過?”


    “見過。這個叫做漸凍症。”


    林依腦袋靠著馬車,回憶她見過的一位病人。


    那也是位三十多歲的男子,顯然他自己知道這個疾病的進程,但是他並沒有失去求生的欲望,時常到袁教授那裏追問最新的治療方式。


    通過基因改造工程,也許有一絲治愈希望。


    可惜他終是沒有等到那個時機。


    臨死前他填寫了遺體捐獻卡,表示死後願意將自己的遺體貢獻給人類做研究。


    那是多麽強大的心理。


    世界帶他如此,他還願意以愛回饋。


    “漸凍症,這個名字好奇怪啊…”


    碧月的自言自語把林依的思緒拉回到了當下。


    名字不算難聽,但這病真是殘忍。


    她無奈的嗯了一聲,不知那個遙遠的現代會不會有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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