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捂著肚子,滿頭大汗。


    “依依!”


    “我…要去…茅房……”


    林依披了一件外袍就要往外衝。


    秦水寒直接把衣架上的裘衣披在她身上。


    “外麵冷。”


    “不要!”


    “乖。”


    林依無語,就這麽幾步路的距離,秦水寒還要給自己穿裘衣。


    雖然此時的旱廁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畢竟不能和現代馬桶比擬,廁所就是廁所,她不想如此華麗的裘衣沾染些味道。


    可還沒從茅房出來,林依又直接吐了起來。


    噦——


    上吐下瀉,典型的吃壞肚子。


    “水寒,害你擔心了。”


    秦水寒歎了口氣,明明屋子內有馬桶,何必跑到屋外的茅房呢,他又不介意!


    “可是吃了什麽不潔之物。”


    林依渾身虛脫,整個人掛在秦水寒身上,但覺得似乎還想拉肚子,死活不讓秦水寒抱自己。


    “昨晚的金檀香鹿筋,我——”


    林依又皺了皺眉,那道菜是秦水寒獵殺的野味,帶回府令李廚做的菜。


    熬製了整整一天,可惜秦水寒昨晚忙,還沒吃上。


    “我可能沒吃慣。”


    “吃多了?”


    “沒有,就吃了兩小口……”


    林依覺得那道菜有股說不出的怪味,她努力吃了兩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翠喜還讓自己多吃點,說是王爺讓廚子特地給自己做的。


    秦水寒皺了皺眉,對值夜的丫鬟命令道:“王妃身子不適,把陳誌叫來。”


    “水寒,我也是大夫!沒有大事的啦!”


    “大夫也是人,大夫也需要其他大夫醫治。”


    “……”


    等陳誌趕到景涵閣時,秦水寒的臉色陰沉得可以滴水。


    竟然等了兩炷香的功夫。


    “卑職該死!”


    陳誌撲通跪在地上,隻見他眼圈青黑,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酒氣。


    秦水寒知道他又去花柳院了。


    雖說還不至於因為這種事去責罰他,但涉及林依,秦水寒就變得格外嚴厲。


    “下次一炷香內不趕到,就滾出寒王府。”


    “是!卑職不敢,絕對沒有下次!”


    陳誌嚇得一頭大汗,今日真是惡運當頭,剛才在賭坊輸掉了所有銀兩,這會又被寒王訓斥!


    秦水寒深吸一口氣,要不是深更半夜,他早派人去萬古醫館找大夫了。


    “依依上吐下瀉,起了熱疾。”


    陳誌趕緊跪著行到床榻邊給林依把脈。


    脈浮空虛,脈速還有些偏快。


    陳誌後退幾步,趴在地上說道:“卑職這就去給王妃熬藥。”


    “何疾?”


    陳誌咽了口吐沫。


    “回稟王爺,王妃瀉肚,熬副去食氣的湯藥,再加一些祛熱疾的藥材,休息半日肯定能有所好轉。”


    秦水寒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


    “快去。”


    折騰了一夜,等林依服下藥時,已經到了卯時。


    玄風輕輕敲了敲門,準備給秦水寒更衣。


    看著玄風手中的朝服,秦水寒思索片刻,隨即決定不去上朝。


    一來他不放心依依,二來他覺得今日的好戲,自己不在場更好。


    “玄風,去給小七帶個口信,讓他和父皇說我今日身子不適,不去上朝。”


    玄風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屏風。


    他剛才遇到陳誌,還有幾位伺候林依生活起居的婢女。


    但府上的人都知道王妃不會早起。


    難道是王妃身子不適?


    不過他無暇多想,直接頷首應諾,立馬向奕王府趕去。


    皇宮,天禦閣。


    秦奕茫然的看著父皇的龍案,欹器內的水依舊剛剛好。


    虛而欹,中而正,滿而覆。


    父皇警戒自己,卻沒防備他人,怎麽就看不到臣子的罪行!


    此時的秦明帝雙眼如同凶猛的野獸,透露出強烈的怒火。


    “婁黎,你好好看看!”


    秦明帝直接把龍案上的奏報扔了過去。


    “臣…臣…”


    婁黎沒有想到齊刈竟然被關在天牢,而自己的藏金庫也被羽林軍端了!


    皇上都出手了,自己哪裏還有狡辯的機會!


    完了…完了…


    婁黎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感覺身旁的人都有意的挪動靴履遠離自己。


    雖說今日不是大朝會,匯聚在天禦閣的不過幾十人,但這些人,足以左右整個朝廷走向。


    “竟然貪汙軍餉!”


    秦明帝的聲音響徹雲霄,怒氣如雷霆萬鈞,整個閣樓仿佛都在顫抖。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閣樓內跪倒一片。


    秦奕有些晃神,如此精彩的一幕,五哥竟然沒來觀賞,真是遺憾。


    婁黎死定了!


    秦煥瞥了秦哲一眼,太子哥哥還是敗在五哥手裏,不過為何今日五哥沒來呢?


    秦哲麵色陰沉,齊刈不是在軍營嗎?


    怎麽會被關入天牢?


    他不由懷疑此事早就被設計好,然而今日秦水寒竟然還沒來!


    秦哲越想越氣,短短幾日,就有如山的鐵證呈現在父皇麵前。


    婁黎這顆棋子是廢了!


    可自己才剛立他的女兒為太子妃!


    秦明帝看著眼前的另一份卷宗,他眯了抿眼,質問道:“白域亡魂是什麽來頭?”


    閣樓陷入寂靜,眾臣麵色各異。


    秦奕抬頭朗聲說道:“啟稟父皇,白域亡魂可謂是天下最難尋也是最貴的殺手——”


    他還想再解釋幾句,轉而一想五哥在此肯定是點到為止,那就不說乖乖閉嘴。


    果然秦明帝沒有追問,怒極必反,反而冷笑了一聲。


    “將婁黎押入天牢,再讓戶部好好查查他的賬目。”


    說完秦明帝神色陰翳的起身離去。


    眾臣默不作聲的目送秦明帝離開。


    雖然他們都知道婁黎大勢已去,但依舊忍不住感慨他到底有多少俸祿可以請得起天下聞名的白域亡魂殺手,並且一次就雇傭了二十四名殺手。


    真有錢!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鬥量,心醇氣和孝心仁厚,都是所謂的演技!


    沈天昊冷冷的看了婁黎一眼,原來這就是寒王的回擊,他竟然敢私吞軍餉,真是膽大包天。


    不過,此事作為太子的秦哲知道嗎?


    沈天昊又把目光轉向秦哲。


    秦哲憤恨地握緊了衣袖下的拳頭,對身旁的秦奕怒目而視。


    “你們真是好手段!”


    “太子哥哥說什麽呢!”


    秦奕一臉平靜的迎上秦哲的視線。


    此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婁副丞相暈倒了!”


    秦哲微微揚起嘴角,又覺得似乎有些招搖。


    他垂了垂眼眸,努力擠出一副擔心的神情問道:“太子哥哥,你要送嶽父大人去天牢嗎?”


    “……”


    秦哲無言以對,隻能冷嗤一聲,眼睜睜地看著禦衛抬起暈厥的婁黎向外走去。


    不出一日,婁黎的俸祿記錄和賬目支出便呈現在秦明帝麵前。


    足足有厚厚的三大本!


    秦明帝隨手翻了翻賬目,頭也不抬的問道:“有何結論?”


    沈天昊和白啟然對視一眼,今日皇上隻召見了他們二人。


    “回稟陛下,這些記錄和支出是戶部侍郎連夜整理,經過他們的核對,婁副丞相在京城有幾座宅子,還於去年年底購置了板渚的礦山。依微臣所見,婁副丞相應該無力支出如此龐大的金額。”


    秦明帝嗯了一聲,不予任何評價。


    他閉上眼,心想寒兒僅憑一己之力便能找到如此完備的證據?


    此事究竟有多少人參與?


    秦明帝悠悠睜開雙眼,看向沈天昊。


    “沈丞相如何看?”


    沈天昊抿了抿唇,陛下問這個問題是?


    “微臣以為婁副丞相竟然敢私吞軍餉,那可是為了守護大秦國土從百姓身上征收的血汗錢,不容兒戲,理當問斬,但——”


    秦明帝擺了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說。


    “朕的寒兒真是厲害,幾日便可以抓獲齊刈,還找出如此完備的證據。”


    沈天昊和白啟然麵麵相覷,知道陛下懷疑寒王故意布局,但這些都是事實並非陷害。


    “回稟陛下,齊刈將軍是小婿抓獲。不瞞陛下,小婿和婁副丞相之子有些過節,但絕非公報私仇,還望陛下明察!”


    秦明帝有些意外,雖然他也略聞婁天正和左浩然的過節,不過沒想到左挹家的兒子有這般能耐。


    “令婿目前什麽職位來著?”


    “小婿在太史局任職。”


    秦明帝有些意外。


    “竟然不是衙內?”


    “比起舞刀弄槍,小婿似乎更喜歡舞文弄墨。”


    秦明帝大笑道:“好個舞文弄墨!左挹之子有功,升他為都尉。”


    沈天昊十分意外,陛下是什麽意思?


    “陛下!小婿年紀尚幼,恐難負此職!”


    “難道你想令婿出去曆練一番?”


    沈天昊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一般職位的確需要去地方上曆練幾年,但他的確舍不得女兒離開京城。


    “謝主隆恩。”


    一旁的白啟然心中暗笑,沒想到此次最大的受益人是左浩然那小子。


    那些熬過的夜,吃過的苦,受過的傷,都得到了回報。


    秦明帝合上賬目,慢悠悠的吐出一句。


    “至於婁黎,就滿門抄斬吧。”


    沈天昊和白啟然對視一眼,沒想到陛下如此狠心。


    陛下這是不舍?還是絕望至極?


    “是,陛下。”


    沈天昊緊蹙眉頭,他追隨秦明帝幾十年,突然明白這一切不是不舍也非絕望,婁黎從來就不在陛下的眼裏。


    白啟然內心興奮不已,把這決定告訴寒王和奕王,不知道他們是什麽表情呢。


    不過太子知道此事會如何呢?


    太子府。


    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婁彩衣,秦哲不覺皺緊了眉頭。


    才過門不久就遇到這件事,也是晦氣。


    他不由懷疑秦水寒是不是也把自己算計進去,這一切就是故意等自己立下太子妃,才上演的一幕戲。


    難道秦水寒早就抓到了證據,故意選擇現在這個時機?


    他眯了眯眼,據自己所知,婁黎貪汙多年一直都沒有被抓到把柄,等到今日難道是為了對付自己?


    “殿下,求求您幫幫爹爹吧…”


    婁彩衣淚眼婆娑的跪在地上,昨日得知父親被押入天牢,今日便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要不是自己嫁給太子,也會被連帶著問斬。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完全不知如何麵對。


    秦哲聽著她的哭聲,真想把她扔出去喂祥瑞,這幾日竟然如此不順,他又想找幾人喂喂獅子泄憤。


    “殿下……”


    婁彩衣已經哭了一夜,眼睛都腫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想拉秦哲的手臂,沒想到看花眼抓了一把空氣,直接摔倒在他懷裏。


    秦哲無奈,隻能順勢摟住她。


    “彩衣,放心,我一定想方設法救嶽父。”


    雖然他聲音溫潤悅耳,讓人感到寬慰,但他心中卻完全是冷酷無情的想法。


    都滿門抄斬了還救什麽救!


    要不是嫁給自己,就這個蠢女人也會被斬殺。


    “殿下…妾身從小玉衣錦食,爹爹對我更是寵愛有加…隻是疼愛自己的哥哥被左家二公子挑斷腳筋之後,日子似乎就變得處處不順……親身該如何是好…”


    婁彩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以為在秦哲的懷中找到了慰藉。


    更何況自己還是太子妃,又年輕貌美,秦哲一定會如父親和哥哥那般疼愛自己。


    可惜她完全看錯了人,更是高估了自己的價值。


    現在的她,什麽都不是。


    對於秦哲而言,他決定找個完美的借口廢了婁彩衣。


    “彩衣,不哭了,我進宮去找母後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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