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升騰的滾滾黑煙尚未停歇,整個天穹,在黑煙的升騰下,都被籠罩了一層陰影。


    鎮上,那尚且沾染血色的院門緩緩打開,楚牧走出,正如這天穹一般,楚牧眉宇之間,也明顯多了一層陰霾。


    他人的苦難,楚牧已然視而不見,距離明心堂,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他卻足足走了近一刻鍾時間。


    “李老。”


    一如往常,楚牧恭敬的拱手問候。


    “來了。”


    李老放下手中書籍,看向躬身而立的楚牧,隨即略顯渾濁的目光挪轉,亦是看向了門外。


    街上人可羅雀,除了奔波的巡檢,就隻剩下被俘虜押回的徭役了。


    此刻,門外卻正好有一隊逃跑的徭役正被巡檢押送著,喝罵聲不絕於耳,不少巡檢提著的佩刀,儼然還在躺著鮮血。


    片刻過後,李老才幽幽出聲:“剛看見你往山裏去了……山裏是個什麽情況?”


    楚牧組織了一下言辭,除了他那尚且不確定的猜測外,其餘所有發現,包括礦洞的裏的“靈礦”,包括他聽到的白衣男子之言論,皆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道出。


    “下個月月初……”


    李老眸光微動,看向楚牧的目光,儼然多了幾分異色。


    “牧小哥既已踏上修行之路,世俗的事情,還是少參與為好,當專心修行,爭取早日踏上仙途。”


    “牧……明白。”


    楚牧心頭一凜,連忙應聲。


    李老頷首,手中之書再次拿起,卻也沒再言語。


    楚牧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多問,行至櫃台前,將已經手抄好的藥材清單遞給了櫃台後的學徒。


    “牧哥,是現在就要嘛?”


    “對。”


    楚牧點了點頭:“麻煩幫我準備好,現在就要。”


    “量有點多,牧哥你先等會,我去庫房看看。”


    學徒拿著清單,快步而去。


    楚牧立在櫃台前,神色平靜,但腦海之中,卻已是思緒翻湧。


    他在想,剛才李老那句話,是暗示什麽?還隻是隨口而言?


    楚牧不確定,但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如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波濤之洶湧,他根本無法左右,無論他願意與否,似乎都得被這洶湧的波濤席卷。


    從來此世之後,便一直是如此,眼下,似乎也是如此。


    ……


    夜幕當空,楚牧才提著幾大包藥材從明心堂走出。


    家中燭火點燃,閃爍的火光之下,楚牧仔細的整理著這幾大包藥材。


    藥材貴重,但也談不上珍貴,皆是在本身生長周期的藥材,至於超出生長周期的藥材……楚牧縱使想買也買不到。


    明心堂的藥材來源,要麽就是周邊村鎮的采藥人,要麽就是縣裏的幾個藥材商鋪。


    楚牧也早就打聽清楚,超出本身生長期限的藥材,按大楚律,是不準售賣的,發現,就必須得上繳,不然的話,就是砍頭的重罪。


    當然,這明顯是針對普通人的律法,像李老這種,顯然不會把世俗的律法倒放在眼裏。


    但眼下楚牧能接觸到的,顯然也大都是普通人,他難不成,還能找修仙者買藥?


    一番清點,分門別類的放入藥櫃,一切整理完畢後,楚牧這才走至床前的衣櫃麵前,將櫃門打開,堆疊的衣裳之上,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映入眼簾。


    他小心翼翼的將木盒拿出,又拿起一塊布墊在桌上,這才將木盒置於墊布之上。


    木盒打開,隨之出現的,則是一杆長不過三寸左右的迷你小秤。


    秤杆通體金色,呈流線型延伸的秤杆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刻度,秤盤不過孩稚童拳頭大小,同樣是通體金色,秤砣更是小巧玲瓏,就好似一尊迷你金字塔一般。


    一杆秤,用這個時代的名稱,應該叫做厘毫秤。


    所謂厘毫,在這個時代,自然不是前世廣為人知的長度單位,而是重量單位。


    兩,錢,分,厘,毫!


    便是這個時代的精細重量單位。


    對比前世,一兩和前世的一兩肉,也沒什麽區別,一錢,也大概是前世的三四克左右,而一分,則是零點三四克左右,而之後的厘毫,以此類推即可。


    至於更大的單位,諸如石,鬥之類的,顯然難以在藥材之上體現。


    而眼前的這杆迷你小秤,其可秤的重量,足以精細到厘!


    而市麵上,能買到最精準的秤,基本上皆是止步於錢。


    眼前這杆能精準到毫的秤,有價無市恐怕都不足以形容其稀有程度!


    這般堪稱珍寶的厘毫秤,能出現在他的手中,其根本緣由,顯然還是得益於那明心堂的李老。


    不然的話,眼下的他,無論是錢財,還是人脈渠道,顯然都不可能弄到這厘毫秤。


    知人知藥一道,藥性的精準控製與否,直接關乎著最終藥性的完美與否。


    這杆厘毫秤的重要性,對步入此道的楚牧而言,顯然很是清晰。


    楚牧小心翼翼的將厘毫秤從木盒之中拿出,勁力的控製,已然毫不保留的用在了這杆秤上。


    “這樣,或許還不夠精準……”


    秤出一錢藥材後,望著眼前的厘毫秤,楚牧卻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想著。


    藥力最終的完美,是在於對藥性的控製。


    而眼下,縱使這厘毫秤,也不過是對藥材重量的控製,而且還隻是控製到厘這個重量。


    藥材重量,某種意義上,雖也是對應著藥性,但顯然,這種對應,是粗略,是大概,而非精準。


    要達到真正的完美,應是直接對藥性的控製。


    就比如他眼前的這一錢白芍,他是想取這一錢白芍裏的陰寒藥性中和整體藥效,對白芍裏的其他藥性,卻是要通過其他藥材的搭配將其去除。


    若是能精準控製,那就應該是他直接取白芍裏的一毫,或者一錢的陰寒藥性,如此,顯然才是真正的完美。


    思緒流轉,最終,楚牧亦是自嘲一笑,這著實有些好高騖遠了,眼下,重量這一步,他都還初涉及,踏踏實實才是王道。


    若真能做到這個地步,他踏踏實實走下去,總有一日,會接觸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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