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短暫地沉默。


    隨後包廂外傳來了敲門聲。


    服務員走了進來,將相應的東西給端了上來後,看了一眼張勝的穿著打扮後,又走了出去。


    林夏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在消化張勝說的話。


    因為家庭背景的關係,她本以為自己對這個世界了解得算透徹了,但今天跟張勝聊了聊,似乎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資本與人性,似乎無時無刻都在這個世界的陽光中隱藏著。


    她抬眼看了一眼張勝。


    張勝的衣著依舊是跟包廂,乃至於整個咖啡廳的裝飾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


    他不管是喝咖啡、還是吃牛排鋪毛巾的手法,卻都是嫻熟得過分,甚至極具優雅。


    好像是一個常年出現在西餐廳,早就對很多東西熟入骨髓的紳士。


    這絕對不是一個剛上大學、家境極為貧窮的年輕人應該有的東西。


    不過……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的話,張勝以前的家境,似乎並不算太差。


    林夏盡管心中藏著諸多好奇,但有些東西,她覺得自己不好開口詢問。


    時間大概過了一分鍾左右,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接了電話。


    電話是張盼盼打過來的,張盼盼電話裏說她今天找公司聊過了,但是公司對她非常敷衍,她突然後悔了。


    掛完電話以後,林夏看著張勝。


    “張勝,這個情況下,盼盼應該怎麽做?”


    “找律師,先看看合同情況,好好在燕影讀書,先不要想一夜成名……”


    “如果合同很複雜呢?”


    “那就盡量在不違約的前提下,好好讀書,接受公司的一切安排,隻要不是那種過分的安排……”


    “但是,她跟他們簽了十年合同啊!”


    “簽合同的時候,她成年了嗎?我隱約間記得,她比我們小一年吧,簽合同的時候,也許……她沒成年呢?”


    “你是說……”


    “別抱希望,隻能說有一個突破點,事實上還是那句話,先找律師看看合同情況,但像【盛世娛樂】這樣的大娛樂公司,合同不可能出現什麽明確的違約瑕疵,如果官司打得理想的話,少賠償點違約金……”


    “就不能和平解約嗎?”


    “……”


    林夏看著張勝。


    張勝隻是微笑地看著她,什麽話都沒有說。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般,隻覺得臉色滾燙,終於不再問這種有些愚蠢的問題了。


    和平解約?


    小白兔在吃人的老虎麵前說放過我,這怎麽可能?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的,這樣才能成熟,有些時候,人往往就是這樣,明明隻是是運氣使然,卻偏偏被周圍的成功讚頌當成是自己的實力,然後,膨脹得認為自己什麽事情都能幹,然後就去踩更大的坑,最終,萬劫不複,這一路上,我看到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張勝搖搖頭,感慨了這麽一句。


    林夏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她越來越覺得跟張勝在一起,並不是同學之間,或者朋友之間相處,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明明大家都是一樣年紀,但偏偏又毫無辦法。


    “張勝,你緊張過嗎?”


    “緊張過。”


    “那你緊張的時候,你會做什麽?”


    “我記得第一次上台的時候,我剛開始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勉強說了兩句話以後,下麵哄堂大笑,然後我逼自己第二次上台,第二次上台,大家依舊在嘲笑,但聽嘲笑的話多了,就開始漸漸習慣了,後來我又逼自己第三次上台,然後,嘲笑的聲音就少了很多……人總要嚐試的,不是嗎?對我而言不難,對你而言,更不難……”張勝聽到林夏的問題以後,他陷入了短暫的回憶,隨後笑著說道。


    “嗯……”林夏點點頭,隨後低著頭,繼續吃著牛排,腦海中想著明天發生的事情。


    想著想著,她突然又想到今天似乎是張勝主動給她打電話的,於是她下意識便又抬頭看著張勝:“張勝,今天你給我打電話是……”


    “哦,吹牛皮吹多了,差點忘正事了,林同學,伱……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麽忙?”


    “幫我辦一張電話卡好嗎?我身份證這鳥樣,銀行卡辦不了,電話卡也不好辦,不然追債的會天天給我打電話,我想著用你的身份證幫我辦張電話卡,可能會好點……”


    “誒?”


    ………………………………


    下午一點鍾。


    林夏跟張勝走出了商場。


    剛走出商場的時候,便看到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海力中央空調】的工作車。


    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正抽著煙,一看張勝走出來的時候,便笑著朝張勝一路小跑過來,忙不迭地遞煙。


    “小張啊,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王總,怎麽了?”


    “別叫我王總,叫我王哥吧,你不在【森然集成灶】做了,也不跟哥說一下,我就說劉開立這個人的格局不行,媽的,心眼也太小了不是……”


    “哈哈,王哥,我是因為讀大學,所以才……”


    “我懂你,晚上王哥請你好好喝酒,一方麵非常感謝你幫我找了一個不錯的安裝師傅,我剛了解到這個商場要重新裝修,中央空調係統要重新計算,金師傅作為技術部的,多少有些消息,這不是間接給我促成大單嗎?另一方麵,哥哥想請你在我店裏當個經理,你隻要有空的時候來一下就行,我給開,百分之五的業務提成怎麽樣?”


    “不不不,王哥,我真的要學習,很忙,實在是……”


    “跟哥生分了不是?百分之七!”


    “王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百分之十,我給你再算一筆底薪,你隻要點頭,我就給你一千塊一個月的底薪,隻要每天有空在店裏出現一下就行,不對,不是底薪,叫業務津貼,電話費,車馬費之類的……”


    “不是,我……”


    “哥,我真不行……”


    “你就當幫幫哥哥吧,哥哥開這個店也不容易,哥哥知道你有能力,把那個半死不活的【森然集成灶】都整起來了,等哥哥以後這家店起來了,哥哥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


    林夏跟張勝保持著距離。


    她看著大腹便便的男人摟著張勝的肩膀,熱情得讓人不可思議。


    而張勝則瞬間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突然變得非常靦腆,憨憨的笑容下,居然還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臉紅。


    然後,她看著那個大腹便便的“王總”在張勝的靦腆下,將張勝的提成加到了百分之十,甚至還給他一千塊的底薪……


    見張勝還在拒絕的時候,那個“王總”還開始說起了各種軟話,好話,煙一個勁地遞個不停。


    林夏看著張勝越發為難的模樣後,頓時便是一陣恍惚……


    她確信,張勝是裝的!


    可是……


    她卻越看越覺得張勝不像是裝,似乎是特別為難……


    到底!


    誰才是真正的張勝?


    或者說,哪個張勝,才是真實狀態下的張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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