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前身張勝回家住了一晚上。


    那一晚。


    門被踹開。


    鍋碗瓢盆,能砸得都被砸了。


    甚至連灶頭都被鐵錘砸了一個缺口。


    母親在哭……


    父親衝了上去阻攔,反被一腳踹到了灶頭下。


    張勝被驚醒,看著倒在地上的父親,張勝怒吼著衝了過去。


    但卻沒什麽用。


    他被壓在了地上。


    他聽到了戲謔的笑聲,和一大堆肮髒的辱罵聲。


    但具體是什麽……


    或許是因為罵得太難聽,又或許是那段記憶實在是不算咋好,前身反而不記得了。


    他隻記得,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橫肉,嘴角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男人。


    那個男人,曾經混過社會,他的弟弟,是張勝小學的同學,向來都是橫行霸道,後來初中沒讀,跟他哥一起混社會去了。


    他隻記得,那一天,父親在前身張勝麵前丟進了顏麵……


    本來成績非常好的前身,也因為那一場驚嚇,瞬間便沒了讀書的心思。


    成績上拔尖的上遊一直在倒退,甚至退到了墊底,退到了角落……


    本身便話不多的前身開始漸漸變得自卑,甚至開始擁有了一些自閉的傾向。


    他的人生!


    毀了……


    ………………………………


    “老張,媽的,什麽情況,你掉茅坑裏了?”


    “神經!快點!”


    “……”


    屋外。


    陽光明媚。


    張勝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橫肉,一看便非常凶猛的刀疤臉。


    一些記憶在他心中湧現。


    記憶!


    刻骨銘心,讓一向來非常冷靜的張勝都受到了影響,然後居然開始變得有些憤怒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張桂。


    張桂仿佛被戳穿了某種東西一樣,但隨後急忙地攔著刀疤,轉過頭不讓張勝看到他的表情:“華子,別衝動,我侄子就是過來看看,沒什麽事……他欠你們的錢,我先墊著……”


    刀疤臉剛開始是懵的!


    但看到張桂眼神以後,瞬間便明白了一些事情,頓時猛地就握著拳頭,惡狠狠地盯著張勝:“小比崽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好,伱回來得好!今天,我要給你好好算算利息!”


    刀疤的話帶著狠辣,特別是眼睛眯起來的時候,眼縫中透露著一股凶狠的氣勢。


    這股氣勢非常唬人……


    小的時候……


    關於刀疤臉華子的傳聞並不算少。


    他砍過人的手……


    他打斷過人腿……


    他將人打過殘廢……


    甚至殺過人!


    張桂看到這一幕,連忙轉過身來,裝模作樣對著張勝使眼色:“你還愣著幹什麽,走!走得越遠越好!去燕京,別回來!”


    聽聞著動靜。


    屋子裏麵打麻將的人全部走了出來。


    幾個後生看到張勝以後也是一愣,隨後挽了挽手袖,眼神凶狠地盯著張勝。


    無形之中……


    張勝便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巨大壓力。


    但張勝沒有走。


    老掉牙的套路,騙騙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是沒問題的,但是騙張勝。


    似乎差點意思。


    張勝看著張桂那拙劣的表演。


    看著張桂使勁地攔著刀疤臉華子,華子不斷想朝自己衝過來的模樣。


    張桂說著各種各樣的好話。


    類似於“這筆債跟他沒關係”“他現在還沒錢”“給他個機會”“別嚇他”“有話好好說”之類的話。


    張勝認真地看著。


    突然間便想笑。


    然後……


    他腦海中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


    如果,在之前,張勝隻是猜測的話,那麽現在,他腦海中的一些脈絡,便已經理得清清楚楚了。


    這一刻。


    他心中,僅存的最後一份香火情,也隨之消散得一幹二淨。


    “你怎麽還不走!張勝,你難道……瘋了嗎,真出了事,我可管不著,他們是什麽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


    張桂依舊在唬人。


    說著各種各樣的話。


    張勝依舊平靜。


    刀疤臉惡狠狠地盯著張勝。


    張勝也看向了他,不閃不避。


    刀疤臉突然感覺到一股無法掌控的感覺在心中縈繞著,短暫的片刻,他本能地想躲開張勝那雙眼睛。


    但他嘴巴裏卻說著狠話,旁邊所有人都在跟著一起說著各種難聽的話。


    張桂看著張勝這模樣,頓時不再攔了,而是朝著刀疤臉使了一眼色


    刀疤臉看到臉色後頓時會意,隨後衝過來,揪住了張勝的衣袖,抓著張勝就想往裏屋帶。


    “一萬!”


    張勝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淡淡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什麽!”


    刀疤臉聽到這兩個字以後,本來凶狠的氣勢瞬間便弱了下來,猛地盯著張勝。


    他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眼神。


    他從未見過如此冰冷的眼神,仿佛一把淩厲的刀,這把刀隨時都能刺進他的身上。


    本能地,讓他的身體微微一滯,這麽一滯後,他變得惱羞,隨後握著拳頭,就想抽張勝兩個大耳光子,但揚起手的刹那……


    他看到張勝眯起了眼睛。


    “十萬!”


    張勝聲音更為冰冷的。


    他目光盯著刀疤臉。


    反常的舉動,讓刀疤臉一時之間驚疑不定,他居然不敢拍下去。


    好在這個時候……


    張桂及時走了過來,裝模作樣地再次攔在了刀疤臉,隨後一個勁地又是遞煙,又是跟刀疤臉說好話。


    一陣風吹來。


    聞訊過來的村民們圍得越來越多了。


    農村人,本就有看熱鬧的習慣。


    張桂裝模作樣又將一批小後生勸走以後,又恨其不爭地看了張勝一眼。


    “都說了讓你走,你還留在這裏逞什麽強!他們會打死你的!”


    看著張桂那黝黑又矮小的身上,帶著一股屬於小村人的精明和市儈的表情,張勝隻是平靜地笑了笑。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隨後看著圍過來的村人。


    “阿山叔、湯錢哥、鄭爺爺……”


    張勝看著認識的人,一一跟他們打起了招呼。


    幾個人下意識點點頭,但隨後被人拉了拉手,背後有人示意他們不用搭話。


    張勝並不在乎這些東西。


    他看著他們。


    “感謝你們在我們家困難的時候,給我們家施以援手,現在,我賺了一點錢,但並不是特別多……”


    陽光下。


    所有人看著張勝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隨後……


    他們看著張勝彎腰。


    抱起了那箱放在地上的牛奶。


    拆開牛奶的包裝以後,所有人瞳孔一縮。


    那一瓶瓶牛奶盒縫隙之中,夾著一張張人民幣……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


    他們瞪大了眼睛!


    張桂也是大吃一驚,給那一眾小後生遞煙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他做夢都想不到,張勝,這個看起來怯弱、好欺負的小畜生,居然會帶這麽多的錢過來。


    陽光下。


    張勝一邊提著牛奶箱,一邊拿出了一遝錢!


    “叔公!”


    “這裏是一萬塊,我父母向你借了九千,那一千算你的利息,你拿好了!”


    一個叼著煙杆的老人頓時震驚地看著張勝,他嘴角哆嗦,煙杆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但……


    張勝卻將錢塞在了他的手裏。


    隨後,張勝又走向了另一邊:“叔,借你三千,現在,還你三千五,那些難熬的日子裏,多謝你的照顧!”


    一個拿著鋤頭的中年人下意識地低下頭。


    他看到張勝根本不看牛奶箱,而是一隻手,非常熟練地點了三千五的鈔票。


    然後……


    交到了他的手中。


    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記憶中。


    張勝記得這個沒有血緣的叔,提前告訴過自己,那幫討債的要來了,讓他躲躲。


    也曾偷偷告訴他,他那個親叔叔不是個東西……


    “大媽,借你一千,還你一千二,你收好咯!”


    “……”


    張勝在人群中穿梭。


    張桂門口的堂地邊上,本來吆喝著的一幫後生人都愣神地看著張勝。


    人圍得越來越多了。


    張勝一一跟村裏人打招呼。


    他的笑容很溫和,也挺讓人心疼,特別是他穿的那件淡薄的衣衫,讓人忍不住便心生同情。


    一陣風吹過。


    那種撒錢的模樣,那種實打實的衝擊感,讓張桂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人……


    怎麽回事!


    他盯著張勝。


    死死地盯著。


    他突然覺得心疼。


    錢,錢,錢那都是錢!


    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張勝已經還了接近五萬塊的賬了。


    而且……


    每一個人多少都給他們一點利息!


    張桂終於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臉上露著笑容。


    “勝……別,沒想到你賺了這麽多錢,其實,有些東西……”


    他下意識地朝張勝那邊走去。


    張勝沒有理他。


    似乎……


    從剛才開始,張勝都在無視他。


    他下意識地拉了拉刀疤,刀疤也是震驚了許久,隨後聞言點頭,朝前走了幾步,想說點什麽……


    然後……


    他看到張勝在人群中分錢的手停了下來。


    突然又轉頭盯著他。


    那眼神依舊很冰冷,冰冷得讓他感到喉嚨一阻。


    隱約間,他本能的感受到仿佛有一頭野獸,正嗜血地盯著他。


    “叔叔阿姨……”


    “我欠著一大筆高利貸……”


    “這些人,剛才要揍我,要把我的錢搶走,剛才更是要打我,威脅我要打斷我的腿,我沒有給他們……”


    “我先想將錢,還給你們……”


    “你們賺錢不容易,都是血汗錢,不像他們一樣,隨隨便便就能放高利貸……”


    陽光下。


    張勝轉過頭,隨後臉上表情變得極為沉重,仿佛被什麽東西壓著喘不過氣來,他看著每一個人。


    短暫的平靜以後。


    人群中突然嘈雜了起來。


    “勝,你別怕,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村子裏,你難道還能讓外村的小後生給欺負了?”


    張勝看到幾個村子裏的青年站了出來,擋在他的旁邊,緊緊地盯著那個刀疤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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