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帳幔將整座府邸包裹住,仍處於遷都喜悅中的人們一時間還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消息。多爾袞靜靜地站在靈堂前,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賽桑為何會突然帶著烏蘭逃走?他們既然已經在他的身邊呆了這麽久,又豈會等不急這一時半刻?


    微眯著眼眸,唇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這決非是偶然。心中湧出陣陣恐慌,幕後的黑手似乎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他的最終目地究竟是什麽?緩緩抬起手揉著皺的生痛的眉心,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魅,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送走一批又一批祭奠的人,卻在他最後見到了他最難以麵對的人。皇太極帶著哲哲、布木布泰緩緩走進大門,慢慢的抬起頭迎上皇太極的審視、哲哲的哀傷、布木布泰的疑惑……心中不由苦笑。


    多麽可笑的位置,多麽尷尬的情景,他究竟做錯了什麽要承受這一切。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原有的軌跡,就像泄閘的洪水無法阻擋,強作精神迎上,重複著一遍遍相同的對白。隻是在布木布泰走過多爾袞的身邊時,低聲問了句:“這就是你們的盟約嗎?”


    多爾袞的身體一僵,怔怔地看著緩緩走到靈堂前的布木布泰,心猛然的顫了下,烏蘭竟然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她?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同時越來越多的人被卷入,埋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在皇太極和哲哲的麵前,多爾袞對於布木布泰的話,隻能保持沉默。


    布木布泰滿眼哀傷地注視著靈堂,昨日她們還同稱馬車談著心事,可如今卻已陰陽相隔。眼角餘光瞥向站在不遠處的多爾袞,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說多爾袞改變了主意?還是說烏蘭做出了什麽過激的舉動?整件事情撲朔迷離,可她卻早已下定決心要將真相查出。


    皇太極至始至終都沒有再提起那夜的事情,多爾袞的生活似乎恢複了原有的平靜,然而一場更大的風波越突然向他來。


    天命十一年正月,□□哈赤率領十三萬八旗鐵騎,再次禦駕親征,浩浩蕩蕩撲向關外孤城---寧遠城。


    蕭索的雪花飛舞著飄落於大地之上,多爾袞抬起手接住雪花,靜靜地注視著它在掌心裏慢慢變成水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拉緊裘皮披風,墨色的眼眸裏呈現出憂慮之色,該來的總歸會到來,隻是來的竟是如此之快。


    緩緩挑眉看向明黃的龍輦,汗父的病剛見起色,就不顧阻攔禦駕親征。寧遠之戰是以□□哈赤的慘敗為終結的,他要如何阻止悲劇的發生?無聲地歎了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在汗父到達寧遠城之前,勸服他放棄親征的念頭。


    夜漸漸的深了,大軍早已安營紮寨,□□哈赤將眾貝勒、阿哥、大臣招至中軍大帳內。高大魁梧的身姿久久的立於地圖前,用手指著用紅色朱砂圈起的寧遠城,瞪大一雙虎目直直的掃過帳中每一張臉,低沉著聲音怒喝道:“這次出征,誓要摧毀這小小的寧遠城,將阻擋在我大金麵前的最後一根釘子拔掉,讓我八旗鐵騎直抵山海關!”


    “哈哈,汗父您就放心吧,這次咱們一定給那個袁崇煥以顏色,讓他見識見識咱們八旗的厲害!”莽古爾泰大笑著說道,早就摩拳擦掌,終於讓他盼來了攻打寧遠城。


    “汗父寧遠一旦攻下,就離咱們入主中原為時不遠 !”代善讚同地說著,臉上是一派欣喜之色,一直期盼著能借著寧遠一戰重獲汗父的重視,他又豈會放過這絕佳的機會。


    皇太極瞥了眼信誓旦旦的兄弟,淩厲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多爾袞的身上,對於袁崇煥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個男人絕非是泛泛之輩,從他上任寧遠城以來的種種舉措就能發現,他對大金的情況了若指掌,而且針對他們的做出了相應的防禦對策。


    “汗父!”多爾袞突然站起身,抿緊薄唇斂步來到□□哈赤的麵前,拉起衣擺跪在地上。


    “多爾袞?你這是……”□□哈赤不解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兒子,劍眉緊蹙,低聲說道:“有話站起來說。”


    “汗父,請您答應兒臣作為這次征討守遠城的先鋒!”多爾袞仍舊跪在地上,絲毫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思前想後,多爾袞覺得他根本不能勸服□□哈赤放棄親征的想法,那麽就讓他用結果來證明給他看,八旗在大炮的麵前是多麽的脆弱。


    他不想看到汗父因憤怒而鬱鬱而終,也不想看著無辜的將士作無謂的犧牲,更不想見到□□哈赤與袁崇煥在戰場上廝殺。就讓一切都終結在他這裏,他為之爭取努力過,即便結局仍是無法改變,那他也甘心了。


    □□哈赤聽完多爾袞的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站起身將跪在地上的兒子拉起,“嗯,像我□□哈赤的兒子,汗父就將先鋒交給你,不要讓汗父失望啊。”看著麵前的兒子,心中不免歎息,要是多爾袞早出生幾年就好了。


    “汗父……十四弟還太小了,還是讓兒臣來打這頭仗吧!”代善、阿每、莽古爾泰等人都急急的站起身開口阻攔,他們都在等這次的頭功,沒想到竟然讓多爾袞給搶去了,心中都是一肚子的火。


    “小?不小了,是時候該曆練曆練了。”□□哈赤不以為然地說著,瞥了眼仍舊默默無聲的皇太極,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皇太極,你協助多爾袞打這頭一仗。”隨著對皇太極的多方觀察,□□哈赤對他的看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目光久久停留在這兩個兒子的身上。


    皇太極被猛然叫到,略微有些遲緩,然隻是片刻的遲疑,便站起身輕聲應道:“兒臣遵命!”心口有些發緊,多爾袞的舉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以肯定的是他這次是做了必死的決心。


    離開大帳,皇太極將多爾袞拉到了自己的帳中,深炯的目光直直盯著一臉淡然的人。整個大帳裏靜的可怕,僅有的聲音就是火盆裏木材被燒的劈裏啪啦聲,良久,多爾袞輕咳一聲,打破了這份寂靜的尷尬。


    “八哥,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爭這個先鋒是不是?”多爾袞坐到椅子上,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那就說說你的想法。”皇太極狠狠坐到榻上,將手搭在膝蓋上,淩厲的目光從未從多爾袞的身上離開過。


    唇角揚起些許,多爾袞挑眉看向麵色凝重的皇太極,緩緩地說道:“寧遠一戰,大金的八旗鐵騎會遭受到從未有過的慘敗……袁崇煥已經在城中購置了紅衣大炮,專門用來抵禦我們的進攻。”片刻的停頓,將目光移到桌上跳躍的火光上,“八哥,等你見過炮火的威力後,你就知道為何我當初想要阻攔汗父親征……還有,一旦我戰敗,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勸說汗父返回都城,切不可戀戰。”


    多爾袞的話音剛落,皇太極便一個箭步來到他的麵前,鐵鉗般的大手將他拉起,“聽你的話,似乎已經知道你這次必死無疑了?”他的心在劇烈地疼痛著,為何他總是猜不透多爾袞的心,越想要接近他,就越覺得彼此的距離越大。


    唇角露出慘淡的笑,他真的很想告訴他實情,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樣?微眯著眼眸注視著麵前的男人,緩緩說道:“八旗鐵騎雖然勇猛,但並非是所向披靡,汗父太輕視寧遠的守軍了!而輕敵乃是兵家之忌,我想八哥此時也是讚同我的想法,隻是你心中有結罷了。”


    手指纏繞上皇太極的衣領,略帶涼意的指尖有意無意觸碰著麥色的肌膚,“如果……如果……”話到嘴邊多爾袞卻發現已經再也說不出口。將頭抵在皇太極的脖頸處,雙臂環繞著他健碩的身體,起伏的胸膛,急速跳動的心髒,還有鼻翼間呼出的氣息……原來他早已熟悉這一切。


    “多爾袞,是你太低估了汗父的決心了。”皇太極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輕捏住多爾袞的下顎,深邃的眼眸裏帶著讓人畏懼的森寒,俯下身含住微微張合的唇。彼此緊緊相擁著,良久,才將麵前的人放開,“汗父想做的事情決不會因為艱難而放棄的,所以你的死隻能更激化汗父攻下寧遠的決心。”死這個字就像一把尖銳的刀,刺在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也許……”多爾袞的話還未出口,帳外便傳來嘈雜的叫喊聲,“外麵好像出事了。”說完,兩個人便急急跑出大帳,隻見人群圍攏在□□哈赤的大帳外。


    皇太極來到莽古爾泰的身邊,小聲問道:“五哥,出了什麽事?”


    “汗父剛剛暈倒了。”莽古爾泰壓低聲音說道,目光瞥了眼四周,側目看向身邊的皇太極,“老八,你說汗父剛才還同咱們幾個討論軍情,這麽會怎麽就暈倒了呢?你說怪不怪?”


    皇太極微微皺了下眉,並沒有回應莽古爾泰的話,他明白莽古爾泰話中的意思。眼角餘光瞟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多爾袞,好在他沒有聽到莽古爾泰的話,不然……不然又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帳內,阿巴亥攙扶著漸漸恢複清明的□□哈赤坐了起來,關切地詢問道:“汗王,您覺得好些了嗎?”汗王隱瞞自己的病情,非要帶病親征,無論她如何的勸慰就是不肯聽,如今仗還沒有打起來,身子骨便吃不消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乏力了。”□□哈赤緊蹙著眉,挑眉看人影綽綽的帳外,嗔怒道:“阿巴亥都是你小題大做!”憤然站起身走出大帳,看向四周圍著的人群,低喝道:“都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


    阿巴亥目光落在被□□哈赤偷偷塞在椅縫中帶有血絲的帕子上,心猛然一顫,焦慮的目光追逐著那個矗立在風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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