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師侄早已離開,此地隻有老道留守。”


    魯昭青目光驚疑不定,但麵上恢複平靜,徐徐說道:“居士怎麽稱呼,有何事找羅師侄?方便的話,老道晚些時候可以代為轉告。”


    “晚輩姓方,單名一個嶽字,荊襄人士。”


    文士麵色平和:“今日來尋訪羅道長,是因為他和方某族弟明遠的一些恩怨。”


    魯昭青深吸口氣:“原來是荊襄方族的方先生,貧道失敬了。


    隻是當初事,貧道略有耳聞,龍虎山已有處置。”


    方嶽:“先生不敢當,方某草字端峰,道長稱呼我表字即可。


    另外道長誤會了我的來意,誠如您所言,當日龍虎山上事已有公論,方某豈會再糾纏不休?


    今日過來,是為先前羅道長信江相救明遠而來道謝。”


    嗯……啊?


    魯昭青意外。


    隔著避水金瞳觀察的雷俊,也被晃了一下,險些從懸天湖上一個倒栽蔥摔下去。


    比他們更意外的是方明遠本人。


    “十三哥?!”少年公子難以置信地看向那文士。


    對方迎著他的目光,平靜說道:“君子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豈可以怨報德?”


    方明遠目光發直:“你……”


    避水金瞳遮蔽下,雷俊挑了挑眉梢。


    騙術嗎?


    還是說這方嶽覺察到什麽危險,懸崖勒馬?


    雷俊左右看看。


    他幾乎以為師父元墨白趕到了,自己沒發現,方嶽卻發現了。


    這方家幾人從西山口過來,應該是對應那道中下簽吧?


    魯昭青不知簽運,但方明遠的反應,讓他重新警惕:


    “這位……方公子客氣了,可惜羅師侄眼下不在,貧道晚些時候如有機會,一定為你把話帶到。”


    說話同時,老道士目光落到自己的副手秦濤身上。


    秦濤傷勢不輕,更一副被方家仆從看押的模樣。


    對方如此做派,怎麽看都像是來者不善。


    “我們過來時,恰好路遇江州林族的審思兄一行人,截殺這位秦道長,嗯……這位秦道長細致介紹了貴派在青霄湖的情況。”


    方嶽揮揮手,示意方家仆從將秦濤交給魯昭青:“方某說服了審思兄他們離開,至於這位秦道長,當然還是該由貴派或紫霄派安排。”


    魯昭青麵色微變。


    對方口中的“審思兄”,應該是江州林族中的人物。


    先前,江州林族有在西山路口那邊設埋伏?


    秦濤應該就是一頭撞進他們手裏。


    然後……


    “觀主,弟子……弟子沒有……”秦濤得了自由,但接觸到魯昭青的目光,卻陣陣心虛。


    所謂詳細介紹魯昭青、雷俊、羅浩然在青霄湖這邊的詳細情況,說白了就是當了帶路黨……


    秦濤有心否認,更琢磨該如何倒打一耙拉方家下水。


    但被方嶽如明鏡一般明亮銳利的目光注視下,他竟然感覺自己話說不利索。


    “江州林族如此膽大妄為,實在出乎貧道預料。”


    魯昭青年老體衰,眼光尚在,見狀心中明白了大半。


    他一揮袍袖,將秦濤帶到一邊,暫時略過此節不提,轉而向文士道謝:“多謝方公子仗義出手相助,貧道感激不盡。”


    但謹慎起見,有關雷俊、羅浩然的事,老道士仍然不提。


    “道長無需客氣。”對麵方嶽亦不追問,抬頭看了看仍然氣勢滔滔的懸天湖:“諸位道長治理水患,解圍濟困,乃造福蒼生之舉,容方某助一臂之力。明遠,實幹曆練經驗難得,隨我來。”


    魯昭青再次麵色一變。


    但不等他阻止,對方已經帶著方明遠向前走去。


    方嶽開口曼聲長吟:


    “雲行新雨歇,月好大江明。”


    他身體周圍有陣陣風起。


    清風向上吹拂,竟破開懸天湖湖水,透過水波,仿佛真有明月隱約懸於天際。


    月光透射下,洶湧洪水,果然被壓製。


    魯昭青心驚肉跳看著這一幕。


    他一張轟雷符,都已經暗中扣在掌心裏。


    但身在水中的雷俊、羅浩然二人,仿佛消失了一樣。


    這叫老道士奇怪的同時,提著的一口氣略微放下一半。


    懸天湖內。


    雷俊連續祭起融合夜風石靈力的本命乘風符。


    這幾張靈符都是他借朱鋒筆所畫的上品乘風符。


    隨風潛入夜掩飾下,雷俊、羅浩然連同避水金瞳,悄無聲息隱入洪流中。


    有高聳山峰的山頭,探入半空懸天湖,被靈氣亂流削去大半。


    雷俊二人此刻就借殘存山石,遮蔽身形。


    方嶽的文華之氣雖透水而過,但一時間也覆蓋不了這麽大範圍。


    雷俊甚至還有心思,觀察方嶽出手。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親眼目擊儒家修行者出手,而且是一位三重天境界以上修為的儒家修士。


    就像道家分不同修行路數一樣,儒家也有不同支脈傳承。


    方嶽修行的路數,應該是儒家詩詞詠誦一脈。


    這在整個儒家修行體係中,算是曆史悠久但相對不那麽正統主流的派係。


    到大唐時代,有進一步發展的趨勢。


    儒家詠誦一脈在實戰中的特點,用雷俊穿越前在藍星玩遊戲時的說法,很像法師類職業,而且是站樁炮台型法師居多。


    如果說煉體武者一身功夫全集中在自身血肉之軀上,那麽儒家詠誦一脈的戰鬥力就主要體現在神魂意念上。


    他們和道家符籙派都是師法天地,借自然之威,不同者在於方嶽等人借詩歌來引發天地共鳴,調動磅礴靈氣為己用。


    如果向遙遠的上古時追溯,雙方甚至有交叉的地方,隻是後來漸漸發展成兩個方向。


    神魂意念強大的一個重要體現,就是感知能力強大且敏銳。


    不過對照方嶽抑製洪潮的實力,雷俊感覺對方並沒有借著治水的幌子實則搜捕找人。


    魯昭青看了片刻,見方嶽專心治水而非尋人,他一顆心也終於落地。


    方明遠則壓低聲音:“十三哥,你剛才是和他們虛與委蛇,尋找那姓羅的道士?”


    見懸天湖趨於穩定,短時間內沒有再爆發的可能,文士暫時停手。


    周圍隻有他們兄弟二人,方嶽轉頭靜靜看著方明遠。


    方明遠:“十三哥?”


    方嶽平靜重複先前的話:“君子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豈可以怨報德?”


    方明遠再次愣住:“十三哥,你剛才……”


    方嶽:“我沒必要騙人,更沒必要騙你。”


    對麵少年一下子噎住,想起先前興高采烈請十三哥同行過來找人幫自己出頭,這位十三哥隻是淡淡說一句:


    “是該見見這位羅道長。”


    他先前聽說元墨白在,擔心錯失機會,還是這位十三哥告訴他,元墨白和人有戰約,短時間內不會回青霄山附近。


    結果竟然……


    方嶽看著族弟,也微微搖頭:“三叔三嫂平時對你溺愛太過,你現在連君子守正,得道多助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


    “夠了!”


    方明遠終於無法忍耐:“你不要以為自己長著一張老相的臉,就拿自己當長輩老氣橫秋教訓人,你才比我大兩歲!”


    方嶽麵不改色,平靜糾正:“我是少年老成,不是少年老相。”


    ……才怪!


    雷俊這次和方明遠一個陣營,齊齊喝倒彩。


    因為早先同李穎的事情,雷俊有聽說過方明遠年齡同李穎相若,今年都還沒滿二十。


    如果方嶽真的才比他大兩歲,那也就剛二十出頭!


    這張三、四十歲的中年臉,你告訴我是二十?!


    剛露麵時,雷俊以為這是方明遠請了族裏長輩叔伯來幫忙找羅浩然麻煩。


    他都做好準備要把對方往北山那邊引,送一條下下簽給方家幾人。


    後來說是族兄族弟。


    考慮到修道界中同輩人有較大年齡差,倒也不出奇。


    可你現在告訴我,這個“中年”文士,年齡還沒我大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修為境界,在荊襄方族這樣的名門望族裏,也少見吧?


    就是模樣長得可真著急……雷俊少有地一陣無語。


    方嶽則似乎已經習慣了,淡定自若,看著羞惱的族弟方明遠:


    “年齡有大小,道理無前後,達者為先……”


    “轟!!”


    方嶽正說著,不料北邊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


    眾人全部愣住。


    雷俊也看向北方群山間。


    這是下下簽應驗了?


    話說回來,那邊應該沒誰踩雷……稍等。


    江州林族有人在西山設伏,截到了外出的秦濤。


    那他們在北山那邊,有沒有安排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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