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開道, 這是何等的盛景。


    單單用語言根本無法去描述這些鬼怪們赴死的決心,它們衝在了最前方,眼中赤紅一片。遇海洋生物, 就用身體為盛鈺等人阻隔出一條空蕩水域, 遇神明, 那就用性命來鋪這條路。


    無數鬼怪們被殺回了原型,也有無數神明血液飄蕩在水域之中。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屍體在血海中浮浮沉沉,看上去攝心奪魄。


    不時有玩家回頭看鍾表。


    還剩五分鍾……四分鍾……三分鍾……


    到最後兩分鍾的時候,盛鈺等人終於奮力遊到了遊泳館門前,這已然是一次壯舉。


    “鬼怪們為什麽會給他們開道啊!”有玩家十分不理解, 茫然喊著:“難不成他們之中, 有人是鬼王?!”


    立即有人反駁:“也可能遊泳館裏麵有鬼王。鬼怪們的目的是為了救王。”


    聽聞這話,眾人目露思索之意。


    遊泳館裏麵有誰呢?


    有傅裏鄴, 有胖子,還有常暮兒……更多的是一起進遊泳館的玩家,少說也有三十來人。


    這之中, 嫌疑最大的無疑是傅裏鄴。


    上一個副本結束的時候, 就有很多幸存玩家在網上爆料, 說最後一站,有無數鬼怪簇擁著傅裏鄴, 在冰渣下保護傅裏鄴。


    他的身份似乎不言而喻。


    當時也有很多鬼怪簇擁住祭壇,隻不過祭壇之中有太多的人, 並不能分辨鬼怪到底在為誰拋頭顱,灑熱血。


    糾結的這一分鍾時間裏,盛鈺幾人到了門前,卻遲遲沒有進門。


    ——進不去的。


    無數玩家都抱著這個念頭,就像他們之前認為盛鈺一行人無法遊過通道一般。但這不是一個概念的事情, 時間隻會更加緊急。也有人認出來這種特殊的門,將情報講給其他玩家聽。


    大家聽了,隻覺得茫然與古怪。


    得是什麽樣的問題,才能攔住上百的神鬼。


    另一邊。


    水流太過於湍急,縈繞在鼻尖全是撲鼻的血腥味。某一個瞬間踩空了,就有可能整張臉都淹沒在水域下方,將水嗆進呼吸管道。


    這一次依然是鄔桃桃遊在了最前麵,他點開門上的屏幕,看著屏幕上的問題,似乎愣在了原地,連將題目告知隊友都忘記。


    等其餘幾人艱難的遊到門邊,把住門把手之時,鍾表的秒針像是和大家開了一個小玩笑,沒有一絲猶豫的跨過12這個數字。


    11時59分。


    隻剩下最後一分鍾。


    左子橙看鄔桃桃擋在屏幕前發呆,氣急的一腳踹開他,怒聲吼道:“快讓開,你擋在前麵叫我們怎麽看題目!”


    鄔桃桃被踹的一拐,神色閃過一絲幽暗。


    隻是緩了幾秒鍾時間,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幾秒鍾很有可能就會改變一切。


    他終於讓開位置。


    屏幕內容出現在眾人麵前。


    最先開始是一個類似於監控的小視頻,放的是門裏麵的通道。那裏燈光大亮,看上去格外安逸。傅裏鄴低著頭,用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一下,然後開口說了一句話。


    說罷,他抬頭看向監控,設置完問題與答案以後,似乎還極其清淺的勾唇笑了笑。


    還沒等盛鈺明白他笑容之中的含義,屏幕上的視頻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文字:


    【我是因為什麽愛你。】


    “這門是用語音回答。”廖以玫被水花衝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隻能艱難的在水中高高昂頭,喊著:“快點,神明全都過來了。”


    盛鈺偏過頭去看。


    入目是無數神明,他們猶如定海神針一般頓在門邊,形成一個極大的包圍圈。馬上就要到零點,他們索性也不上前,就好整以暇的等在原地,像是看著屍體一樣,眼神冰冷麻木。


    四麵八方全是同樣的眼神。


    他們在等零點,當秒針再次滑過12的那一瞬間,就是血腥圍剿來臨之時。


    這個檔口,普通人很容易就腦子一片空白,別說回答問題了,心態差一點很有可能連思考都做不到,隻能瞪大眼睛絕望的看周圍。


    就像凱瑟琳的表現一般。


    她牢牢抓住門把手,嘴上像被縫了線,緊緊閉著。不去嚐試著回答問題,更不會隨意開口。她的姿態說的好聽一些,可能是嚇傻了。但要是說的稍微難聽點,那就是在等死。


    其餘人當然不會像凱瑟琳一般。


    十秒鍾的時間,左子橙嚐試了多種回答:


    “因為好看!溫柔?殘暴?一切?還是你就愛他不愛你的樣子?”


    門一直毫無反應,最後他無奈看向盛鈺:“狗/日的門,還是本人上吧。隻有說出與傅佬一模一樣的答案才可以,不能有一點點偏差。”


    這也太難了點。


    盛鈺又不是傅裏鄴肚子裏的蛔蟲,他哪裏知道傅裏鄴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他抬起手,用早已經被血水潤濕的校服擦拭眼睛,眼球還是火辣辣的疼。那些血水有不少進了眼睛,導致他現在看視頻都有些不清晰。


    問題和視頻一直在循環切界麵,仔細看視頻,答案是一句很短很短的話,看上去很快就說完了。但決計不是左子橙猜的兩個字詞組。


    時間緊迫,不管知不知道,猜就完事兒。


    盛鈺嚐試著開口:“因為惡詛守護匕首?”


    滴滴滴——


    門屏幕發出紅光,警示音不斷折磨人的腦神經,也讓周邊神明的視線更加興奮。


    剛剛左子橙猜錯的時候,這門根本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廖以玫抹掉臉上的血汙,在盛鈺嚐試猜答案的同時,看向左子橙:“你猜的和答案沒有一點關係,門才會毫無反應。這種提示音證明方向對了,可能說中了正確答案裏的字。”


    聞言,左子橙立即看向屏幕。


    仔細辨認了幾秒,他猛的拍盛鈺的肩膀,興奮說:“匕首!匕首這兩個字對了,我看他口型像是在說匕首……那隻匕首還有沒有其他稱謂?”


    盛鈺心情複雜。


    這樣說的話,傅裏鄴親口承認是因為匕首愛他咯?當麵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講,為什麽現在要專門通過門來告訴他這件事。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他隻會比傅裏鄴更清楚匕首的作用。


    危機當前盛鈺一向不發散私人情緒,腦子裏想著這些,嘴上也絲毫沒有停。在其餘幾人期待的目光當中,他又硬著頭皮各種轉換說法。


    “惡詛匕首?守護匕首?詛咒匕首?黑色的匕首……還是詛咒守護匕首?”


    說到後來他都快要不認識匕首這兩個字了,門上的屏幕還是放出一閃一閃,微弱的紅色光芒。似乎在嘲諷著盛鈺的無用之功。


    廖以玫看了眼附近的神明,臉色十分難看。


    不到最後時刻,她是真的很不想用自己的防禦大招,畢竟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也許之後會遇見更大的危機,她自己有自愈能力倒沒什麽,怕就怕在自己的隊友,無辜的玩家,這些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卻無能為力。


    但就算百般不想用,好像也不得不用。


    總有新來事物會充當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在這時,滑梯上方玩家人聲鼎沸,似乎在雜亂的喊著什麽,到最後這些聲音自發的匯聚成一條線,聽上去震耳欲聾:


    “30……29……28……27……”


    “他們在幹什麽,”隻是茫然了一秒鍾,左子橙麵色猛的一變,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們在給我們倒計時!是在提醒我們!”


    事實證明之前的合作並不是白費的,這些玩家雖然嘴上說不相信盛鈺等人能夠完成這項艱難的任務,但總歸是承受了許多黑水晶的情分。當真正看見他們陷入危機與困局時,他們又忍不住身體的誠實,隻能想方設法為這些人做點什麽。


    報時間就是他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左子橙順著盛鈺猜測的答案,又胡亂猜測了與匕首有關的幾個詞組。無論給匕首搭配上什麽詞,屏幕還是一如既往的閃著紅光。


    眼見著時間越來越急迫,盛鈺神情頓住,不再匆忙下胡亂猜答案。


    仔細看那視頻,傅裏鄴說的答案真的很短,看上就也就是五六個字的模樣。後麵的話自然看不清楚,他也不會讀唇語。但最開頭的一個字還能勉強辨認出來,是‘yu’的口型。


    魚、遇、餘、羽、雨、玉……


    或者說,這個字是‘與’?


    越是危機時刻盛鈺的反應就會越快,腦子裏和頭腦風暴一般。結合視頻裏傅裏鄴的口型,他很快就拚湊出一句話,一句絕對正確的話。


    倒計時已經是10之下的數字,通道滑梯上方的玩家們緊張,門前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推了一把整個人都快要貼在屏幕上的左子橙,盛鈺說:“讓一下。”


    左子橙一愣,轉而驚喜道:“你是不是知道答案了?”


    見幾人都看著自己,麵色一個比一個激動,就連廖以玫眉眼間也透著鬆一口氣的表情。


    盛鈺猜到這些人裏也許有裝出來的激動。古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現在不想思考這些。


    滿腦子隻有答案。


    傅裏鄴設置了這種問題與這種答案。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被困在了裏麵,而是早早料到自己會來遊泳館,提前做了這些布置。


    那遊泳館裏有什麽,值得傅裏鄴來到此處,逗留此處,甚至堅信自己也會過來呢?


    看向屏幕,後方的倒計時已經走到了三。


    【我是因為什麽愛你。】


    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強調的就不是‘什麽’,而是‘因為’這兩個字。


    傅裏鄴還是這麽劍走偏鋒,慣會給人驚喜。


    想起視頻裏他勾唇的模樣,盛鈺也不自覺笑了一聲,低聲說:“與匕首無關。”


    ‘啪嗒’一聲巨響。


    在玩家們驚異,甚至已經接近於驚悚的視線中——門緩緩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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