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鈺輕咳一聲, 將茶杯放回桌麵。


    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叮’的清脆響動。


    於是左子橙收回視線,同樣斂去笑容。充梅這才如蒙大赦, 不經意間已是汗如雨下。


    她再次看了眼盛鈺, 心中的畏懼與驚異已經堆積到了頂峰。之前看他隻是覺得好看, 又很隨和,似乎盛鈺是麵前三人裏最好講話的。經過方才一通狀似不起眼的動作,充梅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盛鈺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


    竟然是她眼拙了。


    充梅沉默了下,說:“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放過了我, 大抵是我太過於不起眼。”


    左子橙不置可否。


    這個回答他是不接受的, 世家再怎麽強盛,總有螻蟻一般都底層人物, 他都殺了個幹幹淨淨,怎麽說也不應該留下充梅。


    這些他隻是在心裏想想,也沒說出口。反倒是詢問:“我滅你滿門, 順帶把你長姐一起解決了。這樣你那心上人就撿了個大便宜, 少了競爭對手, 直接晉級校考,升到了金領域?”


    充梅搖頭說:“沒有那麽簡單。當時你氣不過, 見我也剛好在場,便用那秘術換掉了我和長姐的血,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的血統才變為金領域。事成後你就離開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左子橙聳肩說:“我覺得吧,這事不能想的太複雜, 以我對我自己的了解,說不定單純的看你長得好看,順手留你一命。”


    充梅說:“長姐容貌遠超於我。”


    左子橙說:“你這就謙虛了吧?”


    充梅又搖頭說:“不是謙虛,是事實。世家內外推崇長姐,皆說她是金領域之下第一美人。這和實力無關,在長姐年幼實力低微時,她就已經有了這個名頭,每日都有許多神明擠在世家門外,就是為了見長姐一麵。”


    盛鈺說:“可以啊,辣手摧花。”


    左子橙挑眉說:“你也不想想她做了什麽事,我說我摧的是朵霸王花,有毒的,這不過分吧。”


    盛鈺笑而不語。


    充梅說:“我晉升金領域後,外頭的人都不知道世家內發生了什麽。第二天日頭照常升起,血腥鋪滿了整個世家,味道刺鼻。不少人都圍在門庭外,對牆內指指點點。那時的我隻覺得解脫了,從魔窟中逃離般慶幸。秘術換血成功,我的味覺恢複,聽力也好了許多。隻是聽不得吵鬧的聲響,這會讓我精神無比緊張。我左思右想,還是在那裏等待他來。這一次我等了許久。”


    左子橙說:“許久是多久?”


    充梅臉色一滯,苦澀笑了笑:“抱歉,是我失誤了。其實也就等了七天,但聽力受損,來往喧鬧與指點聲都太大,還十分喧鬧。那七天我度日如年,恍惚間總記得自己等了許久。很快來到校考的最後一日,第二天就是他和長姐的最終比試。外人還不知道長姐已經身隕,我想他應該也不知道的,便想著再等,親口告知於他。”


    左子橙揚眉說:“那他還不得高興死,平白無故的撿了個大便宜。這不就和忐忑的等了十幾天摸底考試,結果考試莫名其妙取消了一樣。”


    充梅聽不懂左子橙後麵的話,但也能大概理解其中意思,便說:“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


    她似乎總是在說這句話,這就說明當年的事情,很多都不能順遂人願。果然,充梅眼神悲戚,深吸一口氣說:“在校考最後一天前,我終於等到了他。那天他行色匆匆,看上去像是趕時間,趕著去校考地點。我們說話的時間非常短,見他目光憂慮,愁眉不展,我便隱下味覺與聽力恢複的事情,送他去那場沒有敵人的擂台。”


    “好事情要一起來,才更讓人感覺驚喜。等他勝利歸來,我再同他說家裏的事情。約定待他事成歸來赴宴以後,我便在家做好一桌子飯菜,自己嚐了嚐,難吃至極,無法下咽。”


    說到這裏,充梅短暫的笑了聲,很快又眼尾飄紅,竟然有些哽咽:“硬著頭皮擺菜上桌,等他歸來,我便告知他:我不做菜了,難吃就難吃,忍一頓。往後我想和他共赴金領域。”


    盛鈺問:“你不用參加校考?”


    充梅說:“參加校考的全都是半步金領域神明。我已經是金領域,可自行前去。”


    盛鈺點了點頭,說:“你沒有等到他。”


    充梅緊緊閉眼,任由淚珠從眼中滑落。她的話語帶著一種不能理解的心碎,“我想不通,明明那是一場沒有對手的戰鬥,他定然沒有危險,可以全身而退。為何他不來赴約。”


    盛鈺沉吟一會,問:“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充梅哽咽的更加厲害,說:“耽擱了幾百年嗎?我在那破敗府邸等了幾百年。看院內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所有人都說那破落世家中住著一癡情女子,執念過深。他們三言兩語便料定我執念深,好哄騙,局外人又怎知局內人的艱辛?他們沒有看過黑暗,不知道唯一一束光亮照進黑暗是什麽樣子,於是便理所當然的以己度人,說如果是他們遇見這種事情,他們會如何灑脫,如何絕情決意的對待那負心之人,又是如何的邁出困局,走向新的光明。”


    越說到後來,充梅越來越激動,胸膛起伏劇烈,語氣也更加憤懣:“殊不知從光明走向光明,與黑暗中走向光明,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人人都道那破敗世家內女子執念深,可有誰知道她為何執念深?又是為何想不開!”


    話音剛落,充梅忽然捂住耳朵。


    兩手緊緊按住耳朵,額上青筋與冷汗齊出,臉色也忽然一下子變得煞白。


    左子橙無語的給她倒一碗茶水,說:“沒人說你什麽,你這麽激動幹嘛。喊這麽大聲,還把自己給喊頭痛了,何必呢,歇會喝口水。”


    充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說:“我有怨,想平怨。”


    這話聽的盛鈺神色微動。


    這整個傘下亡魂副本,遇見的遺靈都是‘我有願’,也隻有充梅不一樣,她說‘我有怨’。


    左子橙說:“你有什麽怨?”


    充梅說:“在破敗世家住了幾百年,那幾百年時間我想不通。在三千大小世界流竄千年,戰起戰落,見慣了生死離別,我還是想不通。在驛站又是住了幾千年,林林總總加起來萬年時間,我一直想,卻依舊是想不通。”


    左子橙說:“想不通他為什麽不來赴約?”


    充梅卻搖頭,說:“想不通他去哪兒了。”


    左子橙一愣:“不是去校考了嗎?”


    充梅慘笑一聲,說:“這就是我/日思夜想,並且夜不能寐的原因。他沒有去校考,也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裏了。這萬年之間,我總會夢見他臨走以前對我所說的話。樣貌看不清,那些話卻猶如昨日剛說,記得不能再清晰。”


    左子橙感歎道:“他到底說了什麽,居然讓你記到現在。”


    “他說他想去完成願望。”


    充梅眼神閃過一絲追憶,歎氣說:“他有願,我有怨。沒有過多的是是非非,隻有想不通。”


    盛鈺想了想,說:“其實我之前遇見了一位遺靈,他的願望是想吃故人做的一頓飯。”


    說罷不等充梅和左子橙反應,他看向傅裏鄴,問道:“車上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傅裏鄴點頭說:“記得。祝三十。”


    話音剛落,充梅已是渾身顫抖,表情空白。左子橙大驚道:“不是吧,效率這麽快。你們剛剛怎麽不說啊?”


    盛鈺說:“我也不太確定。”


    左子橙看向充梅,說:“你那良人叫什麽名字?哦對了,你不知道。長相也不記得,這就有點兒麻煩了,確實不能確定。”


    見充梅神色大動,忽而狂喜忽而悲切,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左子橙安慰說:“你也別急,現在就算著急去認親,我們也出不去啊。外麵全是瘴氣,看這個情況得天亮才能消退。這樣吧,明個一早我就出去幫你看看。”


    充梅緩緩點頭,珍重說:“多謝。”


    “謝就不用了,各取所需而已。”笑著回答完,左子橙又看向盛鈺,說:“你當時看見他,是什麽情況,他一個人嗎?”


    盛鈺艱難的回憶了一下。


    他剛聽完唐曲承和隱娘的故事,又和傅裏鄴滾了半天,連休息都沒有,立即又聽了充梅的故事。這一天過得不算驚心動魄,但也特別耗費精神,以至於腦子都有點混亂。


    停頓幾秒鍾,他方才開口說:“當時我在地鐵上,是一個女玩家帶祝三十上了列車。我和傅裏鄴都沒問那遺靈願望是什麽,是那女玩家轉述的,也隻是提了一句,說祝三十的願望是吃故人做的飯,更具體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說罷,盛鈺麵色微微一緊,看著充梅有些遲疑的說:“你也不要報太大希望了。白天來驛站的時候,我還碰見了一些玩家。他們之前有些帶著遺靈,中途遺靈跑了。也有些留著的,估計和驛站神明有關的遺靈才會跟隨玩家往這邊走,那個女玩家說過,祝三十中途一直要下車,朝著亡魂驛站的反方向走……”


    話語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也許祝三十不是充梅想找的人,不然他肯定是往驛站來,而不是在市內兜兜轉轉。


    充梅剛燃起希望的雙眸又重新死寂,她輕輕點了點頭,說:“我已經等了萬年,不急於一時。諸位忙碌一天也應該累了,就不繼續打擾各位了。明早我再來找你們。”


    說著她就回了房間。


    走路的時候腳步虛浮,看著有些腿軟的樣子。關門的動作也是悄無聲息,像是怕驚醒了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十分小心。


    左子橙唏噓說:“估計是祝三十的消息給了她一定程度的震驚,才會這麽魂不守舍。”


    盛鈺將胳膊肘放在桌麵上,拿手掌撐著下巴,斜眼看左子橙,說:“不是魂不守舍,她在怕我們。”


    左子橙驚訝說:“怕我們,為什麽要怕?”


    盛鈺說:“你不要忘記之前屠了人家滿門。”


    左子橙立即搖頭:“這關我屁事啊,上輩子做的事這輩子還認,那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仇怨,講不清的。況且我是屠了她滿門,這不是事出有因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我也算是解決了她的危機,還沒找她討一聲謝呢。”


    說完後看麵前兩人表情古怪,左子橙無奈說:“不是,你們該不會覺得我在狡辯吧?我一直覺得我和胖子三觀不同,但我和你們倆,甚至是小美的三觀應該差不多,你們這個反應我要傷心了,再不安慰一下我哭給你們看。”


    說著,左子橙就假哭了起來。


    傅裏鄴眼睛都沒抬:“滾。”


    左子橙的假哭聲一頓,抽開手,手掌下的表情是忍著笑的。他聳肩說:“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因為什麽?”


    盛鈺扶額說:“因為祝三十。”


    雖說是祝三十的幾率比較小,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是祝三十的話,那他差不多知道這人當初是去幹什麽了。


    是去送死的。


    幫著祝十五給唐曲承的喚靈術法做引,這可不就是在送死麽。


    說到底都是別人的恩怨,想太多就是在自找麻煩。盛鈺自己都有一籮筐的麻煩事,懶得再想,便對左子橙下了逐客令。


    後者當然是萬分震驚:“我以為我今晚要住在這個房間的!這都入秋了,天氣太冷,兩個人睡床不一定保暖,加我正好。”


    盛鈺:“……”


    傅裏鄴:“……”


    左子橙又抬手,十分做作的拿手指拂過鬢間須發,扭捏笑著道:“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家,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呀。”


    傅裏鄴雷霆手段,將左子橙給扔了出去。


    離天亮估計隻剩三四個小時,左子橙自然不會去充梅的房間。一者充梅是女孩子,左子橙愛美色,但又不是流氓。二者充梅是神明,共處一室隻會擔心一晚上,不可能睡得著。


    因此也就在外麵晃了十幾分鍾,他就再一次推門而入,本來已經準備好一大通說辭,誰知道進來以後,油燈都已經熄滅了。


    桌邊坐著一個人,黑乎乎的,把左子橙嚇了一跳,緩過神來才發現是傅裏鄴。他湊近了去看,盛鈺就睡在床裏側位置,一動不動。


    出去之前,他還聽見盛鈺和傅裏鄴商討對策。在周身全是神明的地方睡覺自然是不安全的,再加上隻有一張床,所以兩人決定輪流睡,另外一人來守夜,防止突發狀況。


    等了半夜,傅裏鄴遲遲不叫醒盛鈺,並且看這個樣子,他打算直接讓盛鈺睡到天明。這隻是一個很小的細節,左子橙卻暗暗心驚:“傅裏鄴這回是真的栽了,原罪傲慢,竟然主動不睡床。不僅如此居然還心甘情願的為人守夜。”


    知道的當傅裏鄴是傲慢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色沉王呢,被美人給鬼迷心竅了。


    如此,一夜無話。


    盛鈺是真的很累,再加上從事行業問題,都是在各種地方爭分奪秒的睡覺。因此一沾床就人事不省,再起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人坐在床上,腦子還是懵的。


    左子橙叼著牙刷,調侃說:“喲,終於醒了啊。我還以為你這一覺要直接睡過副本。”


    盛鈺揉了揉額頭,起身打開窗戶。


    早餐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牆邊上的黑箭已經被處理了,估計是小老頭帶人弄掉的。外頭陽光正好,沼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神之時,左子橙在後方著急的漱口,含糊不清說:“小老頭給準備了一次性牙刷。我們都洗漱過了,你搞快點,刷完牙過來。”


    盛鈺疑惑說:“去哪裏?”


    “一樓大廳,有人鬧事。傅裏鄴已經下去了,本來不打算叫你,你既然醒了就一起吧。”


    左子橙吐掉口中的漱口水,胡亂的洗了把臉,就帶著一臉水往外衝。


    盛鈺洗漱完畢,很快下樓。


    他的動作非常快,因為樓底下的打鬥聲與爭吵聲幾乎要傳到二樓來。隔著一層門都能隱隱約約聽到爭執的聲響,看著隨時要打起來似的。


    隊友自然不用擔心的,他主要是想看熱鬧。


    待出了房門,充梅也推開了門。


    往外踏出一步,她的身形已經是搖搖欲墜,臉色慘白一片,差點站不穩身子。


    盛鈺皺眉說:“你耳朵不行,先進去待著。爭端平息的時候再出來也不遲。”


    充梅點點頭,依言退回房間。


    過道裏時不時有神明急匆匆的跑下樓,見到盛鈺都是一愣,下意識的僵硬在原地。頓了好幾秒鍾才想起來自己這是要去幹什麽。


    盛鈺也沒理會他們,隻往前走。


    等下了樓梯的時候,一樓大廳已經是一片混亂。大約幾十個人類玩家圍攏在門扉處,有些已經踏了進來,有些還在外麵觀望。鬼怪們都虎視眈眈的盯著玩家,眼神十分狠厲。


    不斷有神明從二樓衝下,麵色嚴肅的立於大廳之中,一幅不想管事又不得不管的模樣。


    為首的人類玩家是一個大胡子高大男人,高鼻梁深眼窩,大喊著:“既然早晚都要被神明追殺,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小老頭冷笑一聲:“愚蠢。”


    言辭又是輕蔑又是看不起,讓許多玩家更加憤慨。於是那些徘徊在亡魂驛站外頭的玩家也魚貫而入,剛剛竟然是盛鈺看走眼了,這不是幾十個玩家,粗略算去居然有小幾百人。


    神明們一下子機警起來。


    兩方對峙,局勢看上去一觸即發。


    這時候,小老頭與玩家陣營之間傳來一聲欲哭無淚的喊聲:“別打,先別打!”


    聽聲音是個女人,還有點兒耳熟。


    盛鈺一直站著樓梯中間,沒有引起人注意。這個視角可以很好的觀察到全場人。仔細看了眼,那女人正是齊微雨。


    她淚眼婆娑,又是焦急又是無語的被神明挾持在手裏,喊道:“媽的,倒了天大的黴,帶著遺靈來完成任務,你他/媽狙老子幹什麽!”


    她這一喊,玩家們均麵色緊張。為首的大胡子男人說:“你們神明就是喜歡幹這種髒事兒,挾持一個弱女子當人質,虧你們做得出來。你們有種就把她放了,幹淨利落的和我打一場。”


    齊微雨麵色惶恐:“大哥我求求你了,你閉嘴吧你。我不需要你們救,我和你們沒關係啊,挾持我威脅不了人,要不你們先打,等打完了我再完成我的遺靈任務,絕對不摻和。”


    小老頭狐疑的看著她:“你和他們不是一邊的?”


    齊微雨更加欲哭無淚:“我比他們早來十幾分鍾啊,怎麽可能是一起的。”


    小老頭說:“那也要殺。”


    大胡子男人氣憤說:“你動她一下試試看!”


    “…………”


    齊微雨心裏臥了個大槽,差點直接原地跪下來給那個大胡子男人磕頭,求他別再逼逼。


    她的表情太豐富,輕易就能想象到那張可愛麵容下飄過的滿屏彈幕,還全是祖安國罵的那種彈幕。想到這裏,盛鈺都看樂嗬了。


    齊微雨顯然已經察覺了,再這樣下去她絕對要無辜血濺當場,忙舉手說:“大哥,您別想著救我。神明老大,您也別想著殺我,求求你們了,你們打你們的,我真的就是路過。”


    大胡子男人說:“妹子別怕!”


    齊微雨又氣又好笑,大聲喊:“我不怕,我他/媽的是茫然,我站在這裏很茫然啊!為什麽要抓我,又為什麽要救我,你們真的不要關注我的生死存亡,我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蛆啊!”


    “…………”


    室內都回蕩著她那一聲如雷貫耳的‘蛆’字,一時之間一片詭異靜默,鬼神與人類陣營表情達到了高度的統一,皆是一臉古怪與複雜。


    “噗……”


    一聲笑打破了平靜。這笑聲好聽,但特別突兀,所有鬼神齊齊回頭,人類玩家也茫然抬眼,看向樓梯道中端,所有視線轉瞬凝聚。


    盛鈺收斂笑意,緩慢下樓。


    看了眼傅裏鄴和左子橙方向,這兩個人已經找到一個絕佳的觀景位置,桌上還有鬼怪沏的一壺茶,兩個人端著茶杯,姿態散漫。


    朝著那兩人所在方向走,沿路神明畏懼,鬼怪崇拜,都下意識的為他讓路。在人類玩家茫然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盛鈺就這麽輕輕鬆鬆的走到了一樓大廳最中心的位置,平靜落座。


    驛站大廳落針可聞。


    察覺到背後有無數道探究的目光徘徊,又觸及到齊微雨一臉‘天要亡老子’的祖安表情,盛鈺接過傅裏鄴遞過來的一盞茶。


    輕輕抿了一口,他轉眸衝著呆若木雞的眾人笑道:“玩家要完成遺靈遺願,神明要了卻執念,既然大家都目標一致,何必這樣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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