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所有人驚訝到靜默。


    很可能整個副本堆積起來的驚悚程度都不及盛冬離的這一句‘我是懶惰王’。如果二十一層樓可以將數值具現化,想必眾人的san值已經跌到了穀底,拎都拎不起來的那種。


    還有比盛鈺的弟弟是鬼王更加驚悚的事情嗎——在場玩家覺得不可能再有了。


    盛冬離說完那句話, 心跳也如同擂鼓一般。他甚至不敢抬頭看眾人的視線, 四方天地沒有一個人開口, 這種情形讓他更加忐忑。


    是他做錯了嗎?


    難道暴露鬼王身份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遺靈給了他答案。


    某一瞬間,遺靈們忽然齊齊邁動腳步,向著湛藍色水池走去。他們一動,不少玩家立即驚喜叫道:“成功了!遺靈可以往生了!”


    盛冬離猛的抬頭。


    和他料想的不一樣,原本以為說出身份, 麵對的將會是一雙又一雙仇視的眼神。甚至可能會有神明氣不過, 前來殺他。然而並沒有,大多數神明都專心致誌的看著遺靈們的背影, 少數神明在看他,也是用一種釋然的感激眼神。


    玩家們的視線更多的是好奇,鬼怪們知曉在場還有一位鬼王, 就差哭天搶地表達衷心了。


    這比料想中簡直要好了太多。


    盛冬離下意識跑到盛鈺身邊, 激動的臉上通紅, 說:“哥,這一次我有沒有讓你失望?”


    盛鈺失笑, 搖頭道:“沒有。”


    盛冬離臉上更紅了,眼神都迸發出閃亮的小星星, 眼眶也跟著變紅變熱。


    他哽咽說:“那就好。”


    有了盛鈺的這一聲肯定,再抬眸看向遺靈時,盛冬離心中觀感已經與先前全然不同。


    萬年前那些事,他其實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就好像戰役的始作俑者被套上了他的名字,聽那些過往事跡, 也好似在聽一個個傳說一般,讓人感覺十分不真實。但這些並不是推卸責任的理由,做錯了的事情,本就應該承擔。


    這一次,盛冬離選擇了承擔。


    左子橙跛著腿過來,勾搭上盛鈺的肩膀,觸及到傅裏鄴的殺人視線,他又心梗的把手放下。頓了頓,他小聲說:“等這波遺靈進到往生池裏,我們的鬼王任務也就完成了。到時候樓梯估計也就能出現,準備好爬樓。”


    盛鈺點頭:“嗯。”


    左子橙猶豫一下,又說:“出去後還得想一下怎麽應對,你弟是懶惰王這件事,瞞是不可能再瞞住的了。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盛鈺說:“我如果有好辦法,你也不至於落難至此。早在你被唾棄的時候可能就已經用了。”


    左子橙一邊感動,一邊衝盛冬離說:“那完蛋了,小帥哥,上個星期我一直睡天橋底下。我看旁邊還有空位,你要不要一起來?”


    盛冬離:“……”


    左子橙說:“你看傅佬也沒用。傅佬家網線都被掐了,出副本就是失聯狀態。但他和咱們可不一樣,他住高檔別墅區,那片區域外人進不了。”


    盛冬離皺眉,看向盛鈺:“我……我會不會影響到你?”


    盛鈺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歎氣說:“別想這麽多,你要是不站出來,遺靈這事兒沒完。到時候鬼王任務也沒辦法完成,大家隻會一起死。”


    左子橙拍掌:“對,差點忘記這茬。”


    盛冬離沒說話,還是憂心忡忡。


    幾人交談時,前方也發生了變化。


    已經有遺靈步入了往生池,很快化為光點消失不見。而那些親眼看著他們往生的驛站神明均淚如雨下,此時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大約走進十幾位遺靈後,正如左子橙所預料的,爬樓的樓梯出現了。


    然而眾多玩家臉色並沒有明朗,不少人臉色甚至變得更差。因為在樓梯出現的那一瞬間,地麵也忽起大片亮光。那些亮光皆是由地上損毀法陣的圖騰所映射出,法陣圖騰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迅速恢複,殘缺地方一一補足。


    “發生什麽了?!”


    有玩家驚慌失措的抓緊小老頭,後者臉色青紫,大喊道:“這是萬年前戰爭殘留下來的陣法,快,保護遺靈,先讓遺靈進往生池!”


    話音剛落,驛站神明們已經自發而動,牢牢圍在遺靈周圍,護著他們前行。鬼怪們也瞬間警覺,下意識縮攏在幾名鬼王側手邊,一個兩個都如臨大敵,死死瞪著地麵上的陣法。


    這兩方的陣勢浩大,神情嚴肅,弄得玩家們茫然又慌張,也跟著一起緊張了起來。


    唐豆子護住隱娘,猛的扭頭看向小老頭,說:“這陣法幹什麽用的?”


    小老頭說:“你不是神明麽,你不知道?”


    唐豆子說:“我年幼時就離開了這個副本。臨走的時候戰役還沒結束,地下城也沒這個鬼東西。我印象中也沒有這個陣法。”


    他口中所說‘鬼東西’,指的是地下城最中心的黑水晶柱。此時此刻不僅地上的法陣圖騰在發光,黑水晶柱也轟隆隆嗡鳴,不斷有稀碎的黑水晶掉落在地麵上,融入法陣當中。


    小老頭麵如土色:“這陣法是萬年以前禦敵用的,與其說是禦敵陣法,倒不如說是一個與敵人同歸於盡的邪惡法子。當陣法圖騰被灌溉以足夠數量的鮮血,這陣法就會啟動。”


    盛鈺說:“做什麽用?”


    小老頭說:“還能做什麽用。自然是想要所有人一起同歸於盡呀!”


    左子橙急了:“那剛剛驛站神明殺外來神明的時候,鮮血流淌滿地,你為什麽不出聲?”


    小老頭說:“我哪裏知道外來神明能人將士有那麽多,一萬年前的破損陣法都能被修複。難怪憤怒王跑那麽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左子橙沉下臉說:“憤怒這個梁子結的可太深了。先不管他,我們趕緊爬樓!”


    所有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能夠成功爬樓,那很快就能回到現實世界,到時候管他這法陣怎麽翻天覆地,都和他們無關了。然而說是這麽說,實施起來極其困難。


    抬眼看過去。


    樓梯靠近岩壁,是由一座座土堆堆積而成,從下到上大概五十階梯。速度快點能趕在陣法完全發揮效用前爬完,隻是鬼王們現在還不能走。


    遺靈尚未往生,任務還未完成。


    至少也要等遺靈們成功往生。


    不僅鬼王們走不了,在場的所有人類玩家也走不了。樓梯在最前方,中間是遺靈、神明和往生池,他們與鬼怪恰恰好站了個最遠的距離。


    某一個瞬間地上的陣法忽然大亮,刺的人眼睛幾乎睜不開。


    再度睜開眼睛時,眾人徹底絕望。


    “那些玩意兒是什麽鬼啊?!”


    在眾人的視線當中,最先開始是黑水晶柱忽然崩塌。它矗立了少說千年時間,像是所有的重負都在這一時刻瓦崩土解,崩塌的讓人措手不及。慌忙後退幾步,地上已經滿是黑水晶。


    黑水晶‘唰’的一下子融入陣法,促使所有圖騰被彌補完全,一個詭異的巨大圖案映入眼簾。


    耳側翻騰起無數道鬼哭狼嚎的聲響,吵的人耳膜嗡漲。充梅捂著耳朵痛苦的慘叫一聲,無助的跪倒在地,幾欲昏厥。


    左子橙皺眉,正想上去扶她,卻忽然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看見祝三十偏了一下頭!


    遺靈不是已經毫無知覺,隻剩下空殼子了嗎?為什麽祝三十動了?!


    左子橙下意識抬起手臂,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看時,隻覺一道冷風呼嘯襲來,眨眼之間就襲向他的麵門。可想而知,如果這東西真的砸到他的臉上,說不定會直接穿頭顱而過。


    來不及反應,後腰處被人猛的一踹,左子橙一個踉蹌翻倒在地。


    盛鈺罵道:“你愣著幹嘛,想死啊!”


    左子橙呆滯說:“我剛剛看見……”


    盛鈺說:“先站起來。”


    左子橙便暈乎乎的站起身,眼睛餘光還看見傅裏鄴站在一旁,麵色冷淡。他苦著臉揉了下後腰,小聲衝盛鈺吐槽:“你要是遇見了危險,傅佬肯定不會踹你,他這絕對是在雙標。”


    盛鈺安慰說:“往好處想。換個人他連踹都不踹,說不定直接看著你死。”


    左子橙認同點頭:“這樣一說,我感覺心裏好像好受了一點。我謝謝你了啊。”


    遺靈有驛站神明保護,暫時應該遇不到危險。人類玩家就苦了,他們蕭瑟的站在冷風之中,四麵八方都傳來莫名的鬼哭狼嚎之聲,眼睛閉起來倒真像是無邊地獄。


    冷倒是其次,重點是樓梯就在往生池前麵一點點,雖說現在貌似還在搭建,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真正搭建完成,但他們總得過去啊。


    有這些冷風,站立都困難,更別說前進。


    這時候,有鬼怪喊:“你們過來啊!”


    玩家們感動的幾乎熱淚盈眶,連忙屁顛屁顛的跑到鬼怪身邊,傾訴衷腸。


    “剛進副本的時候我還覺得鬼怪醜。雖然醜,但是你們的心靈是善良的!”


    “現在想想,你們殺我們原來是想要救我們啊。”


    “以後我再也不會針對鬼怪了嗚嗚嗚……”


    鬼怪們:“……您們還是別說話了吧。”


    盛鈺沒在意身後,他看向左子橙,好奇得是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這人形容失色,連危機都忘記躲避了。


    想了想,他問道:“你剛剛說看見了什麽?”


    左子橙抬手一指:“祝三十……”


    隻說出三個字,剩下的話語自動消聲。不僅他震驚到失語,身後諸多玩家與鬼怪也齊齊發出驚呼之聲,一個比一個更慌張。


    難怪一直有鬼哭狼嚎的聲音。


    憑借肉眼就可以看見,從陣法下方飄出不少黑色靈魂形態生物,心髒內核是黑水晶。這些黑魂與遺靈看上去很是相似,隻不過渾身都是幽暗的,甚至有些五官都已經模糊不清。


    方才襲擊左子橙的正是黑魂之一。


    此時這些黑魂像是數量上永無止境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眨眼便凶惡撲來,氣勢洶洶,十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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