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陽滿身狼狽,氣息也不勻稱,看上去不像是一個高手,反倒是像一個剛剛狂奔之後的尋常人。


    就說了一句話,便劇烈的喘了好幾口氣。


    江然則眼睛一亮:


    “可是全都撤走了?”


    程天陽當即看了江然一眼,眯著眼睛,深深點頭:


    “幸不辱命!”


    江然頓時哈哈大笑,看向了那少莊主:


    “少莊主心頭,可還有疑慮?”


    少莊主麵沉如水,無奈輕輕搖頭:


    “好一個程天陽,好一個江然!


    “今日之事,我左道莊記下了……告辭!”


    “休走!”


    “站住!”


    “哪裏走!?”


    不用江然開口,方才那些被嚇住的江湖高手們,便已經自發的圍了上來:


    “左道莊將這落日坪當成了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今日若是想走也是不難……留下命來吧!”


    少莊主嘴角微微勾起:


    “爾等土雞瓦狗,也敢阻攔本公子?


    “當真找死!!”


    “殺!!!”


    “除魔衛道,揚名立萬,就在今朝!!”


    “就在今朝!!!”


    事已至此,再說也是無益。


    既然這腳下的危局已經解了,他們方才丟了這麽大的一個人,自然是得做些什麽,挽回一番顏麵。


    當即也不等什麽出頭鳥了,沒有出頭鳥自己做這出頭鳥也就是了。


    眾人紛紛一躍而起,朝著少莊主殺了過來。


    可不等靠近,便有一群左道中人飛身而起,前來抵擋。


    便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自人群之中,左衝右突,兩袖飛舞,所過之處掌不沾衣,卻有數人忽然七竅流血,死在當場之後,方才從鼻竅耳孔之中,鑽出一隻隻毒蟲。


    此人自然是吳娘子!


    更有人嬉戲笑鬧,手裏拿著一個撥浪鼓,腰間藏著一個小娃娃。


    撥浪鼓一響,便叫對手頭腦昏沉,小娃娃一甩,自有利刃封喉。


    還有一個瘸子,手裏撐著拐杖,看上去弱不禁風,可每一步走出,都在人的預料之外。


    倏然在前,忽焉在後,時而在左,時而在右。


    前後左右飄忽不定,神出鬼沒,可以在刹那間消失於人眼前,拐杖一轉,卻又每一杖頭都落在人的背後死穴。


    左道莊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有一身詭譎的本事。


    不在正道之列,不在常理之內,卻又偏偏厲害非常。


    今日落日坪上聚集的正道雖然多,可這一交手,除了以多為勝之外,多數單打獨鬥卻不是這幫人的對手。


    不過終究還是有人能夠闖過尋常左道莊弟子的封鎖,突入核心,想要襲殺少莊主。


    四邪宗本想出手,卻沒想到一群侏儒不知道從何處鑽了出來。


    嬉笑之間,衝到了這群人的跟前。


    這幫人想要刀劈斧砍,斬殺眼前侏儒,可很快便發現,這幫侏儒身材幼小,靈動非常,稍微一繞,便已經到了身後,不等回頭,竟然就已經爬到了後背上。


    當中一人還想伸手去抓,結果眼前一黑,竟然是被這侏儒蒙住了雙眼。


    緊跟著雙手手腕一痛,兩隻手頓時跌落地上。


    正要張嘴慘叫,就感覺一隻手順著他張開的嘴巴,直接探入了他的口中,一把攥住了他的舌頭,緊跟著狠狠往外一拽……


    這幫侏儒各個手段非凡,一旦聯手,更是詭譎難防。


    好在落日坪上人數眾多,當中也確實是有高手。


    吳娘子轉眼之間,就被一個一身素白的年輕人給攔住了。


    這年輕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吳娘子的毒蟲對此人竟然沒有半分作用。


    任憑她千變萬化,那年輕人隻是微笑看著她。


    若非是彼此還在交手,吳娘子都要懷疑此人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了。


    另外幾處也有人出手阻攔。


    軒轅一刀,顏無雙,柳宗明,阮玉青,顧生煙等人飛身而動,要麽是對著四邪宗出手,要麽是對著那些侏儒出手。


    對付尋常江湖高手,這些侏儒就算是可怖至極的殺招。


    可麵對軒轅一刀等人,他們便是待宰的羔羊。


    阮玉青和顧生煙,這兩個姑娘,一個是柔水劍,一個是拈花劍。


    如今雙劍合璧,卻並沒有發揮出更強的威力。


    和四邪宗交手,更是處處凶險。


    這牛鬼蛇神四邪宗,每一個人都有一身獨特的本事。


    牛宗伏魔,力大無窮。


    鬼宗海淡,神出鬼沒。


    蛇宗曲直,截氣斷脈。


    唯有一個神宗博顏,縱是到了今日,也無人知曉其真正的能耐,卻偏偏此人是四邪宗之首。


    說一句實在話,單對單的情況下,這四個人任何一個都在阮玉青之上。


    水月劍派柔水劍雖然不是鬧著玩的,可跟他們相比仍舊是有著很大的一段距離。


    好在危機之時,顏無雙加入戰圈之中,這才勉強維持局麵。


    顧生煙是這三人之中,內功最弱之人,雖然劍法淩厲,卻不耐久戰,再被對方以內力相欺,更是接連後退。


    不知覺間,已經是受了重傷。


    她抵抗無力,顏無雙和阮玉青頓時壓力倍增。


    而對四邪宗來說,此時最大的敵人,自然是顏無雙。


    她終究是百珍會副會首,這不是尋常人能夠坐的位置。


    這女人看似不顯山不漏水,實則內功深厚,拳腳淩厲狠辣至極。


    幾番纏鬥之下,曲直和海淡分別吃了她一拳一掌。


    雖然未曾傷及根本,卻到底是棋差一著。


    如此一來,倒是引得四邪宗狂怒。


    招式越發的狠辣淩厲。


    少莊主仍舊坐在那軟轎之上,靜靜的看著江然:


    “你不敢出手嗎?”


    “何出此言?”


    江然的眸光低垂,內中似乎蘊藏精芒。


    “因為你在害怕啊。”


    少莊主笑道:“你最大的依仗莫過於驚神九刀。可是,伱這驚神九刀,已經被我破了。


    “不過,這一點其實不能怪你。


    “要怪的話,就該怪當年的斷東流。


    “此人仗著這門刀法,闖入我左道莊,連殺我左道莊十八位頂尖高手。


    “就連家祖家父,都傷在了這驚神九刀之下……


    “左道莊並非記吃不記打,豈能讓這驚神九刀再損我左道莊的顏麵?


    “所以,你刀法被破,並非是我一人之功。


    “而是我左道莊,二十年來苦心孤詣,耗盡一切心力心血,這才鑄就此業。


    “你要怪,便怪自己不該修行此刀法!


    “不該成為,斷東流的弟子……”


    江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腰間的碎金刀,輕輕搖頭:


    “就好像少莊主不能選擇堂堂正正,成為江湖正道弟子一樣。


    “江某的恩師,江某自己也選擇不了。


    “至於少莊主所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我的師父,這一點尚未切實,倒是說的早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憑什麽覺得我怕?


    “僥幸破了我一招刀法而已,我想殺你……又何必一定用刀?”


    “因為你至今為止,還不敢出手。”


    少莊主看向周遭交手場麵。


    這喊殺聲震天而起,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死人。


    與此同時,焦尾琴那邊打的卻是最為厲害。


    江然雖然時時隱忍,可終究還是忍不住時而查看一番。


    就見滿盛名飛身在那焦尾琴的附近,艱難出手抵擋,每跟人交手一次,嘴角都有鮮血流淌。


    “如果你敢的話,此時或許便不是這般模樣,承認吧……


    “當年你師父確實是厲害,可是現如今的你……遠遠不行。


    “事到如今,縱然是你師父親自出手,仍舊是有死無生。”


    少莊主的聲音淡淡,卻充斥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而此時的滿盛名,似乎已經無力抵抗。


    左道莊的人太多,武功也太高了,他不想讓焦尾琴落入旁人的手中,便隻要伸手強行將焦尾琴取下。


    然後他看了江然一眼,四目相對,滿盛名的眸子裏閃過了一抹慌亂。


    就聽江然朗聲開口:


    “滿大俠,你先帶著焦尾離去!


    “倘若左道莊纏得緊,就舍了焦尾,獨自逃命去吧。”


    滿盛名聞言一愣,繼而狠狠的閉上了雙眼,在度睜開是,已經是虎目含淚:


    “好。”


    足下一點,飛身而起,落到了岩壁之畔,再回頭又看了江然一眼之後,這才拔足狂奔。


    少莊主眼睛微微眯起:


    “你這是在……禍水東引,他會死的。


    “去追,生死勿論,隻要焦尾!”


    後麵的一句話,自然是朝著身邊的人說的。


    當即便有一大群人飛身而去,追尋滿盛名的下落。


    這兩夥人轉眼遠去,江然的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笑意:


    “沒想到這小小伎倆,竟然被少莊主看穿了。


    “沒錯,滿盛名仁義為懷,滿身的豪俠氣概,這樣的人,自然是值得托付的。


    “更值得利用……恩,少莊主是希望我這麽說嗎?”


    那少莊主的嘴角本來還帶著冷厲的笑容。


    可當江然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他的笑容便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阮玉青和四邪宗交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顏無雙以一敵三,已經是滿嘴鮮血。


    阮玉青和顧生煙聯手對抗牛宗伏魔,也是各自負傷。


    便在江然抬頭的時候,阮玉青和顧生煙又跟牛宗伏魔對了一記,以至於兩個人接連後退。


    可忽然見到阮玉青回頭看向江然:


    “可以了嗎?我們撐不住了!”


    “就來。”


    兩個字落下,江然便已經到了阮玉青和顧生煙的身後,再一步就越過了兩個人,朝著牛宗伏魔而去。


    牛宗伏魔根本不會怕的。


    眼看江然到來,頓時猖狂大笑:


    “那一夜你我勝負未分,今日老子要把你給活活拆了!!”


    話音落下,一拳轟然而至。


    江然單手按刀,一步踏出,隨手也是一拳打出。


    砰地一聲響!


    兩拳交接,伏魔本以為必然還跟那一晚一樣。


    是兩個人同時後退,然後重整旗鼓的過程。


    卻沒想到,這一次不一樣了。


    江然人在當場,動也沒動一下,鑽心的痛苦卻衝上了伏魔的心頭。


    嘁哩喀喳骨骼碎裂之聲響起。


    伏魔下意識的環顧四周,尋找聲音來出,最後想起了那鑽心的痛處,方才看向了自己的拳頭。


    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已經少了一半。


    擦邊的骨頭茬子已經現於皮肉之外,這拳頭丟的另外一半,是被江然活生生打碎的。


    “啊!!!”


    伏魔臉色大恐,禁不住慘叫出聲,更是不可思議:


    “這不對……為什麽……”


    “因為那天晚上,身處摧魂陣,處處迷霧,難見真章。這等情景之下,我自然不會全力出手。


    “你也是江湖中人,當明白,什麽是出三留七,方為至理。”


    江湖風雲變化,暗處詭譎難防。


    出手三分,留手七分,不是因為手下留情,而是因為需得留力應付突發情況。


    三分出手多是拿來試探,倘若對方不過如此,那打死也就打死了,反正也不虧什麽。


    唯有初出茅廬的江湖小子,才會在麵對一個不了解的對手時,上來就出全力……一擊不中,便會任人拿捏。


    而經過了那一夜的較量,江然對於伏魔已經有了了解。


    今次出手,自然不同以往。


    伏魔一時之間哪裏願意相信?


    怒喝一聲:“我拆了你!!”


    再上前一步,卻見刀芒一閃,一條手臂頓時飛了出去。


    江然自他身邊晃晃悠悠的走過,好似有一道金光流轉,卻又刹那消散。


    與此同時一起消散的是伏魔眸子裏的光彩。


    咕嚕一聲,一顆人頭滾落在地。


    江然瞥了那少莊主一眼:


    “第一個。”


    少莊主心頭一抽,禁不住閉上了雙眼。


    他總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對……


    但一時之間,卻又說不清楚。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滿盛名離去的方向,眸光閃爍半晌,猛然看向了江然。


    卻見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拔出了碎金刀。


    闖入了顏無雙和博顏,海淡,曲直的交手範圍之中。


    刀光一起,直取曲直。


    曲直三人一直大占上風,自然有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眼見江然到來,猛然回頭,同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著江然這一刀斬來,更是刹那間浮現了數十種方法應對。


    或者閃避,或者以攻代守。


    可下一刻,他卻忽然呆子了原地……因為他發現,麵對這一刀,他任何的以攻代守都不管用,任何的閃避方法,都不會奏效。


    這是無解的一刀,好似江然在他的身上,劃出了一道很。


    一道生死痕。


    隻要江然的刀,按照這道恨來斬,那不管自己做出什麽樣的舉措。


    今日都是必死無疑!


    事實上,他想的沒錯。


    可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人頭已經落在了地上。


    江然不去看那人頭,而是看向了少莊主:


    “如何,這一刀,你能破嗎?”


    少莊主的瞳孔猛然收縮。


    “許是你未看清楚,我再給你演練一次……”


    江然說著話,便已經到了鬼宗海淡跟前。


    鬼宗海淡眼睜睜看著他一刀殺了伏魔,一刀殺了曲直。


    殺人如飲水,砍頭如斬草。


    眼見這殺神來到了跟前,哪裏還顧得上顏無雙?


    當即身法一動,便要離去。


    可惜,江然的刀鋒在他施展輕功的刹那,便已經到了他脖頸跟前。


    在他堪堪飛身而起的刹那,一刀斬去了他的腦袋。


    “怎麽樣?這會看清了嗎?”


    江然又看少莊主:“能破嗎?要是不能破……這裏還有一個……”


    他說到這裏,去看那神宗博顏。


    隻是目光落處,卻空空如也。


    不禁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顏無雙一眼。


    顏無雙受了傷,此時表示不想說話,便抬手指了指。


    江然順著她手指方向一找,發現這神宗博顏竟然已經到了人群之外。


    所施展的輕功之高明,遠在江然至今為止所間的任何一個人之上。


    好似電光石火,宛如奔雷霹靂。


    幾乎刹那之間,就半點影子都沒有了。


    江然拿著刀,呆了一會……歎了口氣:


    “這就是不知根底的麻煩啊。


    “你看,他保留了一手高明的輕功,這一趟就保住了性命……


    “好在啊,如今整個三仙山,都給圍繞的水泄不通,料想他想要脫身出去,也絕對沒有這般容易。”


    一邊說著,江然緩緩朝著少莊主走來:


    “怎麽樣?我的刀法……你們少莊主,能破嗎?”


    ‘少莊主’初時尚未反應過來,麵現沉吟之色,緩緩開口:


    “自然能破,驚神九刀,我們已經……”


    話音至此,卻忽然卡了殼。


    他愣愣的抬頭看向江然:


    “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這一刀……你們少莊主,能破嗎?”


    他故意將‘你們少莊主’這四個字,說的一字一頓,吐字清晰至極。


    ‘少莊主’悚然一驚:


    “你怎麽會知道?”


    “我為何不會知道?”


    江然輕輕歎了口氣:“我不僅僅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快要死了。”


    “胡說八道!!!”


    ‘少莊主’臉色大變:


    “少莊主武功蓋世,而且,如今已經拿到了焦尾……縱然你現在知道了,那又如何?你還能怎麽樣?”


    江然直起身來,對著一邊的軒轅一刀喊道:


    “一刀,放煙花吧。”


    “是。”


    軒轅一刀當即自懷中取出一個煙花筒,伸手一拽,一道火光頓時衝天而起,在半空之中炸開,呈現出一把刀的模樣。


    與此同時,江然輕聲開口,對那‘少莊主’說道:


    “如果我告訴你,那根本就不是焦尾琴……你信不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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