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滿腔熱忱,董青城自報家門之後,就接連見禮,最後拉著他的手臂,將其請入了王宅之內。


    而當知道江然等人不是烈刀宗門人,卻是連名字都沒有問過。


    江然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倒也不在意。


    和他們一起進了門,一路往大堂走,一邊看向左右丫鬟家丁。


    卻並未察覺不妥之處。


    待等於堂內落座之後,王員外這才笑著說道:


    “昔年周遊列國,於各處營生買賣。


    “便時而能夠聽到烈刀宗的威名,但凡聞聽義舉,就禁不住心頭暢快,就連平素裏不喜的杯中之物,也不免多喝幾杯。


    “隻可惜,老夫天生於武學一道並無半點天賦。


    “否則,都想前往烈刀宗拜師學藝了。”


    江然不動聲色的看了董青城一眼。


    發現他這四方大臉之上,多少帶著點尷尬,不論真假,陌生人的熱情總是不太容易招架。


    他勉強笑了笑:


    “原來如此,我還道王員外和我烈刀宗有舊呢。”


    “沒有這樣的緣分啊。”


    王員外苦笑一聲,又看了董青城一眼之後,卻禁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今日相識,便也是緣分!


    “諸位今天就莫要走了,老夫著人準備晚宴,咱們今夜不醉不歸!”


    這熱忱難耐,董青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聽江然咳嗽了一聲:


    “王員外,實不相瞞,咱們今日登門,其實是有事。”


    “老夫理會得!”


    王員外哈哈大笑:“老夫已經給諸位準備好了。”


    “啊?”


    董青城一愣。


    自己這邊話都沒問呢,怎麽就給準備好了,準備什麽了?


    就見王員外拍了拍手,當即便有小廝端著托盤從兩側進來,上麵放了一堆一模一樣的錢袋子。


    看個數,正好在場眾人一人一個。


    就聽王員外笑道:


    “老夫身無長物,唯有一些黃白之物勉強可以拿得出手。


    “出門在外難免馬高鐙短,人力也終究有時而窮。


    “這些盤纏便算是跟諸位大俠的小小見麵禮。


    “還請諸位莫要嫌棄。”


    董青城的臉都黑了,他堂堂烈刀宗出門在外難道還沒帶錢不成?


    江然一笑:


    “王員外這是將咱們當成打秋風的了。”


    “不敢不敢。”


    王員外連忙說道:“隻是一片心意。”


    “心意領了,不過今日咱們來此不是為了這件事情。”


    江然直接單刀直入:


    “王員外可是有一個兒子?”


    “有。”


    王員外聞言忽然喜形於色,禁不住站起身來:


    “難道……難道說,烈刀宗的高人,覺得我兒是可塑之才?今日專程登門是想要……想要引入門牆之下?


    “這……這可當真是光宗耀祖之事。


    “快,快去將公子請來!!”


    “且慢!”


    董青城感覺自己腦瓜子嗡嗡的。


    這王員外未免太過善於胡思亂想?


    不是將他們認作打秋風的,就是覺得自家兒子有本事可以列入烈刀宗門牆。


    光是看他那八房妾室,這事也不可能啊。


    身子都掏空了,還練什麽武?


    王員外一愣:


    “董大俠這是……”


    董青城還在考慮如何拒絕見這位小公子,又不會過尖銳。


    就聽江然笑道:


    “素聞王家小公子的名頭,倒也真的想見上一麵。


    “既如此,便請小公子出來一見吧。”


    “好好好。”


    聽到江然這麽說,王員外當即連連點頭,著人去請。


    董青城則忍不住看了江然一眼。


    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在表達著拒絕的意思。


    江然給他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讓其耐心等待。


    董青城隻好靜靜等著。


    前後不過片刻,一個清瘦的年輕人,便大踏步的走進了堂內。


    他也沒有跟王員外見禮,也沒有多看江然等人一眼。


    瞥了一眼堂內尚且有空座,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整個人就跟沒骨頭一樣的貼在了椅子上,歪著腦袋用頗為空洞的眼神看了王員外一眼:


    “爹啊……你找我啊。”


    啪!!!


    一聲脆響,嚇得董青城都一個激靈,精神都振奮了幾分。


    卻是王員外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桌子上。


    打完之後,便站起身來,將手背在身後,用另外一隻手指著自己這不成器的兒子,怒聲喝道:


    “起來!!!”


    王小公子皮囊其實不錯,雖然稱不上英俊,卻也不醜。


    隻是滿眼無甚精神,行動之間雖然龍行虎步,但實則內中空虛,站無站相坐無坐相,全無絲毫規矩不說,真就是一副被掏空了身子的虛弱模樣。


    方才王員外這一巴掌把毫無準備的董青城都嚇得一激靈,這位王小公子卻顯然習以為常。


    不僅僅眼皮子都沒跳一下,還樂,一邊樂一邊指著自己親爹:


    “一把年紀了,少生點氣。


    “巴掌拍桌子,手不疼啊?”


    “……不疼!!”


    王員外硬氣的很。


    “不疼你背在身後幹什麽?”


    王小公子咧嘴直笑:


    “你還專門用另外一隻手指我,肯定是用力太大,疼的不行了。


    “我跟您說啊,別逞強,萬一傷到了骨頭可就不好了。


    “我就您這麽一個爹,您可得保重身體。”


    “……”


    這一次輪到王員外滿眼冒金星了。


    整個人神色忽然頹唐,跌坐下來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終究是我癡心妄想。烈刀宗,又豈會收這樣不成器的東西。


    “哎……行了,你下去吧,莫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莫名其妙,沒事您叫我來作甚?”


    王小公子眉頭緊鎖,嘴裏嘟嘟囔囔的往外走。


    而就在此時,江然又開口了:


    “且慢。”


    王員外看了江然一眼:


    “這位少俠,還有何時?難道……”


    江然一笑:


    “王員外莫要多想。


    “實不相瞞,在下略通岐黃之術,觀小公子麵相,隻怕身體虛耗的厲害,再這般下去,說不定會有油盡燈枯之險。


    “真到了那個時候,王員外……你恐怕得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啊?”


    王員外一聽,果然臉色一變。


    王小公子卻是跳著腳的罵道:


    “你誰啊你,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你說看就看?你以為你是我爹啊!


    “我告訴你,老子身體好的很,用不著你這不知道從何處竄出來的鄉野大夫給我亂看。


    “你給我滾!我王家不歡迎你!!”


    他也是跋扈慣了,一邊說一邊走上前來,抓著江然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拽。


    江然端坐不動,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位小公子。


    見他用出了吃奶的力氣,腦門上青筋都跳起來了,偏生挪不動江然的一條胳膊。


    “你!!”


    小公子大怒,繼而連連點頭:


    “好好好,欺負我是不是?來人!!”


    “你住口!!”


    王員外似乎是擔心得罪了烈刀宗的貴客,眼看著小公子要將事情鬧大,當即嗬斥。


    小公子倒也不全然是不聽話的,見自家老父好似動了真怒,一時之間還真的不敢造次。


    隻是惡狠狠地看著江然。


    就聽江然笑道:


    “王員外,小公子不信我,所以方才行這冒失之舉。


    “他既然有雅興,那在下也願意陪他玩玩,王員外就莫要理會了。”


    “啊!?這可是你說的啊!爹,這是他說的!!”


    小公子當即看向了王員外,滿臉的躍躍欲試。


    王員外似乎看他就頭疼,聽江然這麽說了,便也揮了揮袖子,讓小公子愛咋咋地。


    小公子這才連連呼喚。


    不過片刻的功夫,就來了幾個氣度和尋常護院絕不相同的男女。


    就見小公子一手指著江然:


    “你們,誰有本事可以將他扔出去,本公子重重有賞!!”


    幾個人對視一眼,當中一個粗壯的漢子笑道:


    “這太容易了,他身無二兩肉,我一把就能把他的屎給捏出來。”


    話音落下,便已經大踏步來到了江然的跟前。


    餘下幾人見他搶先,不免都失望的歎了口氣。


    大好的賞賜就在眼前,竟然拿不到了。


    那大漢雙眼瞪的溜圓,看向江然:“小子,你難道一定得等我動手?”


    “不妨一試。”


    江然伸出手來,嘴角銜笑。


    “好!!”


    那壯漢再不猶豫,一伸手就抓住了江然的手腕,卯足了力氣一甩,是要將其直接從椅子上,扔到大堂之外。


    然而這力氣一發,江然卻是一動不動。


    一愣之下,回頭看了江然一眼,江然對其報以微笑。


    “這不對啊……”


    那大漢眉頭皺了皺,忽然深吸了口氣,鬆開了江然的手腕之後,兩隻手按住了江然的肩膀,就要將其提起。


    卻隻覺得眼前這人看似瘦弱,卻好似一座山,龍盤虎踞不可動搖!


    他周身力氣施展出來,腦門上都冒了青筋,江然仍舊一動不動。


    終究這口氣是有極限的,泄了氣之後,這精壯的漢子也忍不住接連喘粗氣:


    “他娘的……怎麽可能?”


    江然輕輕搖頭,這人力氣不小,但是恐怕還遠遠不如田苗苗,如何能夠撼動自己?


    便輕聲說道:


    “下一個。”


    “我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上前一步,自腰後取出了一根長鞭,笑道:


    “小兄弟,你這千斤墜練得不錯,不過我這鞭子可不容情,一旦打在身上,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骨斷筋折。


    “姐姐會手下留情,你若是不想身受重傷,盡可以躲開,我將你逼出這大堂就是。”


    江然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出手吧。”


    “哼。”


    這女子眸光忽然陰沉,手腕一抖,那一條長鞭頓時好似靈蛇吐信一般,直取江然麵門。


    全然不是她所說的那般,手下留情……


    分明是想要把江然這張臉給打碎。


    就在這鞭子即將落在江然臉上的時候,江然一探手,就將其抓住了。


    “恩?”


    那女子一愣,繼而冷笑一聲,內力一動,便要借助這條鞭子送入江然掌心。


    可下一刻,她隻覺得一股大力抽去,自己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虎口便是一陣劇痛。


    低頭一瞅,虎口已然撕裂。


    耳畔則聽到了風聲,一抬頭,正是自己的鞭子狠狠抽打而來。


    “什麽……”


    一愣之下,就聽得啪嗒一聲響,左側肩頭頓時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果然是皮開肉綻。


    就聽江然說道:


    “我這鞭子也是頗為厲害,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骨斷筋折。


    “不過,我隻是想要將你逼出這大堂,定會手下留情……恩,就是我用來尚且不順手,方才這一鞭子,其實是對著你的臉打的,怎麽就打在了肩膀上了?”


    鞭子柔軟,變化多端,和用刀全然不同。


    江然雖然得到的武功不少,卻從未湊齊十八般武藝,隻精於刀,因此方才這話是真的。


    這女人想要打他的臉,江然睚眥必報,自然也得打她的臉。


    就是準頭不行,打在了肩膀頭子上。


    一擊不中,自然得再來打過。


    第二下還是沒打中,但是這女子有了準備之後,倒是叫她拿住了鞭梢。


    她想要學著江然往回奪,卻見江然隻是一抖手,她的掌心又多了一抹血痕。


    事到如今,她哪裏還能不知道,自己萬萬不是江然的對手。


    眼看江然的鞭子沒頭沒腦的就抽了過來,萬一真給打在了臉上,那今後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當即轉身就跑,直接跑到了大堂之外對江然喊道:


    “你……你把鞭子還給我!”


    話音落下,就聽呼的一聲響。


    江然真的把鞭子還給她了,可不等她驚喜,那鞭子就已經到了麵門之前。


    當即連忙伸手去抓,一入手就感覺這鞭子上裹挾巨大力道,竟然抓都抓不住,自己的手掌都不由自主的被其帶動,狠狠地落在了臉上。


    砰地一聲,整個人給打淩空而起,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放下手掌,兩眼迷茫,鼻血長流。


    就聽堂內的江然又說了一句:


    “下一個。”


    一前一後出手的兩個,全都是無功而返。


    江然仍舊端坐不動,小公子的臉上也掛不住了,看了看手底下剩餘的三個人:


    “你們……難道都是酒囊飯袋不成?


    “前幾日尚且威風的很,將那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家夥打的落花流水。


    “今天怎麽了?都吃了瀉藥了嗎?”


    董青城聞聽此言,頓時眉頭一跳。


    看向江然,卻見江然置若罔聞,就跟沒聽到一樣。


    正不明白江然到底要幹什麽,小公子餘下這幾個手下,忽然同時出手。


    一出手,便是暗器。


    梭子鏢,飛蝗石,還有一個打的是梅花針。


    很顯然了,力氣的話,他們當中力氣最大的一個都不是對手,他們就別想了。


    長兵器出手,有可能落得和那女子一個下場,被人奪了兵器反製自身。


    最後隻能用暗器了。


    這三種暗器一出手,就見江然一笑。


    嘩啦一聲,一股罡風圍繞呈旋,不滅罡氣!


    那暗器到了跟前,與這罡氣一觸,紛紛倒轉而回。


    就聽得嗤嗤嗤接連聲響,暗器各自打入了自己主人的體內,三個人都給打的淩空飛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江然至此抬頭看了小公子一眼:


    “怎麽樣,我可有資格給你看看病?”


    “有!!!”


    不等小公子開口,王員外已經大喊一聲,眼珠子冒賊光的看著江然:


    “少俠好本事啊,這幾位都是老夫花費重金請來的高手,沒想到……沒想到啊!


    “不知道少俠於何處高就?可願來我府上居住?


    “鄙府上下必然待您如上賓,絕不敢有絲毫無禮之處!”


    江然一笑:


    “我身價太高,隻怕王員外負擔不起。”


    “啊。”


    王員外幹笑一聲,明白了江然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是老夫唐突了。”


    繼而看了小公子一眼:


    “快,快點讓少俠看看,這可是平日裏求都求不來的緣分,你可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小公子撇了撇嘴,來到了江然的跟前,不情不願的伸出手來:


    “那你快看,看完就走。”


    “好。”


    江然點了點頭,伸手按在了小公子的手腕上,雙眼微微閉起。


    眾人一時之間都不敢說話,靜靜等待了片刻之後。


    江然猛然睜開了雙眼,豁然看向了王小公子。


    王小公子給他看的一愣,下一刻,忽然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身形接連後退了兩三步。


    這一下變生肘腋,在場眾人誰都意料不到。


    王小公子怒視江然:


    “你!!”


    江然則是一笑:


    “小公子身強體健,倒是在下多慮了。


    “走吧,此間之事暫且到此為止,咱們下次再來探訪……”


    說話之間站起身來便往外走。


    小公子還要再言,就聽王員外沉聲開口:


    “住口!”


    “可是爹,他……”


    王小公子還想說些什麽,王員外便揮手製止。


    轉眼之間,江然一行人便已經走了大堂,朝著府外走去。


    王員外看著江然等人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之後:


    “離兒,去將你二叔找回來。”


    小公子一愣,最後點了點頭:


    “是。”


    而與此同時,江然等人已經離開了王宅。


    “那幾個護衛絕對不可能是崇山派弟子的對手。”


    “王小公子深藏不漏,內功不淺……”


    江然一邊走一邊說道:


    “但是崇山派應該不是栽在了他們的手裏。


    “這其中,恐怕另有玄機。”


    話音至此,就見一道身影忽然從街巷之中轉出,正是柯北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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