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念……


    江然若有所思的看了唐畫意一眼,感覺這門功夫的名字,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樸實無華。


    可對於魔教而言,卻又好似直指本心。


    唐畫意麵色冷如刀,輕聲開口:


    “即知心魔念,還問我是誰?”


    那中年人麵色頓時變化。


    心魔念同樣不屬於十八天魔錄之一。


    並且這門武功地位特殊,放眼魔教也隻有聖女可修。


    能夠用出心魔念的人是誰,自然不用多問。


    然而來人卻並不想承認,他猛然怒喝一聲,一股股罡風自其周身而起,引得發絲飛揚。


    他麵容之上的平靜也早就一掃而空,張揚之色溢於言表。


    隻聽其厲聲喝道:


    “心魔念又如何?


    “二十年前我教分崩離析,傳承四散。


    “你練了心魔念就敢說自己是聖女?


    “我還想說……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竊奪聖女絕學!


    “難道就不怕六欲灼心之刑?”


    江然聞言便對唐畫意笑道:


    “沒鎮住場子。”


    “……你走。”


    唐畫意狠狠地白了江然一眼,哪有這麽幸災樂禍的?


    而且這麽嚴肅的場合,你能不能端正態度?


    教育了不安分的姐夫之後,唐畫意這才抬眸看向對麵:


    “跪下!”


    撲通一聲,對麵那人吭都沒吭一聲,直接帶著一身張揚的罡氣跪在了地上。


    這一下唐畫意明顯是帶了一些私人恩怨,地麵的青石都給跪的轟然破碎。


    兩條腿皆有血跡流淌出來。


    這中年人疼的臉色發白,咬牙切齒,不讓自己慘叫出聲,悶聲說道:


    “你……你竊奪聖女絕學,用來欺我……


    “我不服!!!”


    “你叫什麽名字?”


    唐畫意根本不管他服是不服,直接開口詢問。


    那人麵色猙獰:


    “無妄!”


    “無妄……”


    唐畫意喃喃念了一聲,其後開口說道:


    “你說要將這些正道弟子殺了,送給棄天月?


    “你可知……棄天月如今身在何處?”


    她說到這裏,又看了江然一眼。


    眸子裏的意思很複雜,大約是‘雖然你幸災樂禍,但是我仍舊處處為你著想,你感不感動?’。


    江然無法理解這麽複雜的含義,就對她眨了眨眼。


    唐畫意索性就把這當成感動的意思……


    “錦陽府……柳院……”


    無妄麵對唐畫意的心魔念沒有半點抗手之力,唐畫意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


    唐畫意就又問道:


    “除了你之外,我魔教之中可還有人前往錦陽府?”


    “有,很多!”


    無妄說到此處,抬頭看向唐畫意,似乎不是單純隻是受到了心魔念的影響,而是發自肺腑的開口:


    “六欲堂,七情殿,問心齋,皆有高手趕到。


    “天上闕和我魔教分屬一家……此行正是為了踐行先魔尊之誌,叫這天下,再難太平!!


    “我們……我們才是正統!!!”


    江然聽到這裏,眉頭微蹙。


    這一番話不算太長,但是裏麵所蘊含的信息量卻不小。


    天上闕和魔教分屬一家?


    為什麽這麽說?


    難道天上闕的尊主,其實也是出身於魔教?


    他們繼承了先前那位魔尊的遺誌,以禍亂天下為己任,所以才有了蒼州府,東郡府,錦陽府的一係列事情發生?


    除此之外,六欲堂,七情殿,問心齋……全都雲集於錦陽府。


    江然首先想到的,卻是問香林內,當代魔教教主交給左道莊少莊主的那件信物。


    先前江然一直在想,如果老教主和老酒鬼兩個人達成了某種共識。


    並且,他們來錦陽府,都是為了對付天上闕。


    那老教主為何要將信物交給少莊主?


    讓他可以借此號令六欲堂,七情殿,問心齋?


    現如今有了無妄的一番話,左道莊恐怕是老教主放到錦陽府的一根攪屎棍。


    當然,這麽說可能有點對不住老教主和老酒鬼。


    但如果有左道莊的人,手持信物出現在錦陽府。


    那天上闕塑造的局麵,必然出現混亂。


    其結果怎樣,暫時不得而知,但必定會亂了和天上闕沆瀣一氣的這一夥魔教之人的陣腳。


    而他們之所以不自己去做這件事情,從今天無妄對唐畫意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一定的端倪。


    這幫人和天上闕沆瀣一氣,然後對唐畫意這一批魔教之人,嗤之以鼻。


    哪怕對方現如今是魔教教主,還手持信物,對無妄這一行人的製約能力,仍舊是有限的。


    但是換了另外一批人,說不得就可以動搖一部分人心。


    老教主他們要的,或許正是這一點。當然,這也得看左道莊如何使用那信物。


    自無妄的一番話中,江然聯想到了不少的東西,至於這當中哪些是對的,哪些是他想差了,還得到了錦陽府之後再做計較。


    “正統?”


    江然這邊想東想西,唐畫意這邊卻已經冷笑出聲:


    “所謂魔教,隻求天魔大自在,有此念者,皆為正統!


    “先魔尊為求心頭所想,方才有了當年的五國亂戰。


    “而現時,你們將那當成魔教正統本身便已經陷入了左道之中……


    “為了他人而活是你們心中所念嗎?


    “那人已死,你又如何知道,他倘若還活著,是否又會真的走在原先的那條路上?


    “你們……已經不配再求自在了。


    “你可以死……嗚嗚嗚……”


    唐畫意正要讓無妄自殺,就被江然一把捂住了嘴。


    後麵的話自然就說不出口。


    隻能對江然怒目而視。


    江然咧嘴一笑:


    “好容易抓到一個,豈能說弄死就弄死?


    “再幫我問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他們這一批魔教之人到了之後,要去哪裏?


    “他既然想見棄天月,那想必會有一個約好的地點,那是什麽地方?什麽時間見麵?


    “天上闕既然想要禍亂天下,錦陽府的那一場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些事情都幫我問一下。”


    “……”


    唐畫意有些氣悶的吐了口氣,然後聽江然的話,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問了出來。


    無妄被唐畫意的心魔念所控製。


    真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首先是錦陽府這一場真正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


    按照無妄的說法來看,先是給青國增強實力。


    其後引青國入虎威關,直抵錦陽府。


    再有天上闕從中運籌,不難讓青國攻占錦陽。


    借此,兩國之亂便就開始。


    而根據無妄的說法來看,這還隻是天上闕計劃的一部分。


    但是隻要這一部分啟動,其後的一切,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到時候無論是什麽人都無法阻止了。


    至於他們這批魔教的人,到了錦陽府之後,仍舊是去柳院。


    可就在他要說到去了柳院之後,該如何尋找棄天月的時候。


    因佛寺外忽然傳來了兵器交擊之聲。


    江然側耳傾聽:


    “是葉驚雪到了。”


    葉驚雪的輕功到底不能跟江然相提並論,而且,她還沒有辛術這活體導航。


    以至於江然他們這邊都問了好幾輪了,她才終於趕到。


    隻是來的似乎有些不巧。


    因佛寺外阻擋她的這些人,則全都是無妄的手下。


    方才唐畫意開聲讓無妄進來領死,他的這些手下,卻沒有得到命令,還在外麵候命。


    先前辛術便說過,天蠶派和定海閣都是被這陣法所困,布陣的就是這群人。


    卻沒想到,無妄這邊被心魔念所製,他們遲遲等不到命令,倒是等來了一個煞星。


    江然還打算讓那無妄趕緊說,結果動念之間,葉驚雪就已經快要殺進來了。


    這女人的武功劍法,屬實非同小可。


    無奈之下,江然就給唐畫意使了個眼色。


    唐畫意點了點頭:


    “你可以死了。”


    這五個字一出口,無妄一聲不吭,兩隻手抓著自己的腦袋,卡擦一聲響,扭了一個一百八十度。


    本來他是對著江然和唐畫意的。


    此時腦袋一扭,正好看到葉驚雪踏進了因佛寺的大門。


    唐畫意在無妄的麵前漏了心魔念,此人就非死不可了。


    江然此時開聲說道:


    “我們在這!!”


    話音至此,他伸手拽過了地上躺著的辛術,甩手扔了過去:


    “接著!”


    葉驚雪來不及多做反應,趕緊雙手接住了辛術。


    下一刻,就見金色的刀光好似水麵漣漪一般波瀾泛起。


    人群之中,血光接連閃爍。


    一具具屍體便好似被人割麥子一樣的倒在地上。


    整體而言,無妄帶來的人到底不算太多。


    江然辣手一出,前後不過片刻之間,因佛寺內外就已經滿是屍體。


    隨著最後一人被江然斬殺,他甩了甩碎金刀上的鮮血,收刀入鞘,來到了葉驚雪的跟前:


    “你來的好快。”


    “救人如救火……”


    葉驚雪看了他一眼:


    “你說的嘛。”


    江然微微點頭,卻又歎了口氣:


    “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沒能救下天蠶派和定海閣的同道。”


    葉驚雪也看到了那些人的屍體,眉頭緊鎖:


    “當真是魔教?”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應該差不了了,而且這人武功高強,有點像那天晚上的那個人……”


    這就是胡亂攀扯了。


    他說的那天晚上,是王昭來的那一夜。


    不過,王昭之所以會來,是因為江然試探王家小公子,發現此人深藏不漏,王員外擔心家裏秘密外泄,這才找來了王昭想要解決事端。


    卻沒想到,一腦門紮進了江然的手上。


    要不是唐畫意那一嗓子喊得及時,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如今江然嫁禍於人,無妄已死,死無對證,順帶著縫上了一個堵不住的漏洞,給那天晚上的王昭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所有的事情至此方才算是順理成章。


    當然,江然的話沒說死……隻是說有點像。


    其他的大家展開聯想就是。


    哪怕將來真的有人能夠戳破這死無對證的謎題,江然大不了就是一句‘認錯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葉驚雪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眼神裏總有些不太一樣的東西。


    江然注意到了這些東西,可他對葉驚雪本身也心存疑惑,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多談。


    而是開始整理戰場,以及給辛術療傷。


    這一忙活,就是小半夜,一直到天蒙蒙亮,董青城等人總算是姍姍來遲。


    他們人多,輕功高低各有不同,路徑還得走到跟前之後,再去尋找……來來往往找錯了好幾條路,這才耽擱到了現在。


    隻是踏入因佛寺之後,看著地上一具具屍體,董青城等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當中不少人跟他們都是舊識。


    彼此認識不說,還有的關係很好。


    趙安生甚至眼眶發紅,險些流淚。


    李修無這個時候也沒有去嘲笑他,而是凝望無妄的屍首,又看了看江然和唐畫意問道:


    “江大俠,他們當真是魔教嗎?”


    “應該是魔教沒錯了。”


    江然說道:


    “和他們交手的時候,總能夠感覺到心境浮動,欲念叢生。


    “好在我修煉造化正心經有成,不為外邪所侵,否則的話,這一戰勝負尚且難料。”


    “造化正心經!?”


    一行人頓時麵麵相覷。


    不管到了什麽時候,當有人聽到江然修煉的竟然是造化正心經之後,都不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江然習以為常,隻是一笑。


    眾人倒也不好再問,可心頭震動,卻不是一星半點。


    辛術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到眾人挖坑將屍體掩埋,他這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下意識的就要去找他的蘇師姐。


    待等意識到他師姐已經死了之後,他眸子裏僅存的一點光芒,就徹底黯淡了下來。


    江然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個原本尚且還有些活潑的年輕人,忽然之間就好似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茫然沒有目的,隻是活著……僅僅活著而已。


    待等屍體全都入土為安,眾人這才啟程折返古章縣。


    江然也把他們來到因佛寺之後發生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當然,全都是胡編亂造。


    不過眾人無法拆穿謊言,隻能‘哦,啊,原來如此’的聽著。


    等他們所有人全都回到了古章縣之後,眾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有人寫信回稟師門,闡述在古章縣的見聞。


    著重提及的自然是魔教蹤跡重現江湖,以及天蠶派和定海閣兩派弟子慘遭不幸這兩件事情。


    江然則一個人去見了一下那位孫縣令。


    這人其實一直都在被付餘聲當成刀子來用,本身庸碌,無才無德,又有些貪財……當江然拿出捉刀令的時候,這老小子甚至不想承認這捉刀令的用處。


    最後江然碎了腳下的一塊青石之後,他就恢複了記憶,想起了捉刀令的種種。


    其後更是幫著江然自執劍司手冊之中,對應賞銀,給江然結了賬。


    隻是得到的武功,卻不為江然所喜。


    其名曰【地獄浮生】。


    這功夫,高明之處未見,可陰損之處屬實陰損。


    江然如今一身武功皆有造化,實在是沒必要納入這等邪門武功,便忍痛將其放棄,化為了buff留存。


    至於無妄的人頭……


    這卻成了一個聽麻煩的東西。


    這麽多年魔教銷聲匿跡,縱然是執劍司也沒有他們的蛛絲馬跡。


    這顆腦袋江然感覺必然很值錢,可是,到底值多少錢,還得找到執劍司的人之後,對此人驗明正身,確定魔教身份,方才能夠論價。


    這裏麵有很多比較麻煩的事情。


    好在江然以非昔日吳下阿蒙,頂著驚神刀的名頭,執劍司也不能小覷,如此一來事情估摸著會好說一些。


    但也得到了錦陽府之後,找到執劍司的人再做打算。


    古章縣的事情到了這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然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去了一趟古章縣外的鐵礦場。


    雖然付餘聲說,那兩個兵卒之所以死,是因為地獄浮生,而不是因為中毒。


    可江然還是不能輕率,決定給兵卒們都看看。


    隻是他看病的法子有點粗暴……偷偷摸摸進去,想給誰看病,就把誰打昏,拖到角落裏仔細看。


    待等確認了十餘個人之後,江然可以肯定,付餘聲果然沒有撒謊。


    這幫士兵的身體全都很好,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


    隻是來到這裏之後,江然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無妄說,天上闕想引青國入虎威關,直抵錦陽府。


    付餘聲打造的兵器,直接從金蟬國境之內,送到了青國……


    這兩邊的人,似乎全都將這虎威關視若無物。


    除此之外,最開始的時候,常校尉尚未身死,他多次寫信給虎威關申請換值。


    可這一封封書信,盡數好似石沉大海,沒了半點蹤跡。


    想到此處,江然心頭漸漸發沉。


    這一樁一件,都在訴說,虎威關好似出了事。


    可如果虎威關出事,朝廷應該的一個知道消息才對。


    周遭也必然會有所反應。


    可怎麽一直到現在,半點動靜都沒有?


    是自己想差了……還是說……


    江然眉頭緊鎖,決定先到錦陽府,找到老酒鬼,再去虎威關查探一番。


    時局的穩定,對於他這捉刀人來說,是很有益處的。


    至少可以保證他身體健康,不為九死絕脈所苦。


    天上闕想要讓天下大亂,多少有點動搖他自身性命的嫌疑。


    這一點,卻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其得逞的。


    隻是,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之後,江然並沒有立刻帶著人去錦陽府。


    因為他還在等一個人……


    然後這個人,在這天夜裏,終於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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