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話簡短,前麵說了什麽,兩個人一無所知。


    隻聽到了最後的這兩句。


    但就僅憑這兩句當中所透露出來的要素,就已經讓江然和唐畫意錯愕。


    聲音鏗鏘之人,所說的那個尊主,應該就是君何哉。


    他直言此事之後,過去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那過去發生了什麽事情?


    聲音之中都透著慈悲之意的老人,應該是這永寧寺的僧人。


    他說一步錯,步步錯……


    看起來,應該是昔年做了什麽事情,從而被人拿住了把柄。


    結合那一句‘一筆勾銷’,讓江然覺得,這老和尚應該是做了什麽事情,被君何哉發現了,以此要挾讓老和尚幫他做一件事情。


    可這件事情,卻讓江然和唐畫意都看不懂了。


    老和尚最後說的是,要帶著這個人,去見地下的那位施主?


    甄誠說過,永寧寺地下關著的是魔教當今的老教主……


    可老教主不是被君何哉抓住,然後方才關到了永寧寺地下的嗎?


    又何必再讓人帶著去見?


    還是說……他想要見得,不是老教主,而是另有其人?


    和唐畫意兩個對視一眼之後,兩個人便悄然飛身躲藏。


    他們來這裏本就是為了尋找前往永寧寺地下的機關暗道,如今有人帶路,自然是再好也沒有了。


    其實要是再找不到的話,江然也打算抓個人來問問了。


    反正有唐畫意的心魔念在,如果老教主真的在永寧寺內,那想要找到他應該不會太難。


    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就聽到房門吱嘎一聲被人打開,一個臉上帶著半截鐵麵具的男子,和一個老和尚聯袂走出了房間。


    老和尚當前引路,鐵麵具緊隨其後。


    最後跟上了江然和唐畫意。


    步履不快不慢之間,很快就已經來到了永寧寺的大雄寶殿。


    麵前是佛祖雕像,周遭是香火蠟燭。


    老和尚雙手合十,跪在佛祖麵前,誠心禮佛。


    鐵麵具負手而立,卻對眼前的泥雕塑像,看都不看一眼。


    最後老和尚站起身來,走到佛龕之下,伸手摸索了片刻,方才領著那鐵麵具往佛像身後走。


    江然和唐畫意小心跟隨,這才發現,佛像身後竟然已經無聲之間裂開了一扇門。


    待等老和尚和那鐵麵具進去之後,這扇門便悄然關閉。


    “有意思了……”


    唐畫意冷笑一聲:


    “誠心禮佛,好似虔誠至極。


    “結果卻給佛祖身後開了背……


    “以佛祖金身做為掩護,行那陰私之事,你說他這到底算是什麽?”


    “有些人的信仰並不是信仰,隻是一層裝飾。


    “裝飾自然隻能起到裝飾的作用……”


    江然隨口應了兩句,便來到了佛龕之下,伸手去摸,七巧天工手之下,很快便找到了玄機所在。


    片刻之後,他收回了手。


    領著唐畫意往佛像後走。


    果然就見到佛像又給開了背,兩個人順勢往裏去,進門之後,腳下微微一震,背後的門戶就被關上了。


    唐畫意回頭看了一眼:


    “姐夫,腳底下的機關是方便關閉身後這一扇機關門的,但是出去的話,該怎麽做?”


    “……”


    雖然唐畫意總是叫他姐夫,但是總感覺這個時候的這一句姐夫,讓江然心裏有點怪怪的,亂七八糟。


    他指了指牆壁上的一塊凸起:


    “我猜是這個。”


    “試試?”


    “好。”


    江然也不猶豫,退路準備好了,自然可以一往無前。


    他七巧天工手探入,手指輕輕捏在了那一處凸起之上,微微轉動,內部機關輕微的一處變化,都逃不過七巧天工手的感知。


    便是如此,江然正反接連轉動了五次之後。


    身後的那扇門便悄然開啟。


    唐畫意腳下微微用力,踩下了那塊地板。


    這扇門頓時又重新關上。


    “有趣。”


    她讚歎了一聲。


    “待等回頭,建一個大莊子,在莊子裏也建一些這樣的機關暗道,讓你天天玩好不好?”


    江然笑著說道。


    唐畫意當即點頭讚成。


    然後眼珠子微微一轉,忽然癡癡的笑了起來。


    江然詫異:


    “你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她上前一把摟住了江然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老教主剛還在那裏受苦受難,咱們兩個在這裏親親我我的,我擔心老教主知道之後,胡子都得氣光了。”


    江然雖然感覺唐畫意方才那一瞬間,肯定是想到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不過見她不說,江然也就不再多問。


    領著她沿著地道往下走。


    走沒幾步,耳邊便傳來了一陣陣的梵音。


    江然表情古怪的看了唐畫意一眼,而唐畫意此時也有察覺。


    沉默了一下之後,兩個人繼續往前。


    複行不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赫然是一處寬闊的地下空間,兩側岩壁上則被挖出了一座座石窟。


    每一座石窟之中,都有一個和尚,和尚的身邊則有一盞燈。


    燈火相連,梵音陣陣。


    聲音傳遞四方。


    雖然先前便已經察覺到這地下的情況,可眼見這麽多的和尚坐在這石窟之內誦經,仍舊讓江然和唐畫意有點錯愕。


    而這些和尚也已經發現了江然和唐畫意。


    畢竟這裏隻有一條路,想要下去,就得從這些和尚中間穿過去。


    除此之外,除非會遁地之術,不然別無他法。


    隻是這些和尚看都不看江然和唐畫意一眼,隻是雙眸似睜非睜,口送佛經,似乎早就已經物我兩忘。


    江然沉默了一下之後,索性繼續往前。


    唐畫意緊隨其後。


    這誦經之聲,則越來越大,最後好似不是在耳邊響起,而是從心中生出。


    江然和唐畫意皆為心性堅定之人。


    對此不為所動,甚至無需運功抵禦。


    很快便已經穿過了一行僧人誦經之所。


    一直到來到這誦經佛窟的最盡處,這裏有一個老和尚,坐在盡頭通道的上頭。


    他勉強睜開了眼睛,看了江然和唐畫意一眼。


    輕聲開口,聲音則悄然送到了江然和唐畫意的耳邊:


    “二位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江然聞言,便是一笑:


    “若不想回頭呢?”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話音至此,老和尚緩緩閉上了雙眼。


    似乎不想再開口,也沒有阻止江然他們往裏麵去。


    江然若有所思,便抱了抱拳:


    “多謝。”


    說完之後,領著唐畫意一步踏出,來到了第二處門戶。


    至此往下,誦經之聲沒有絲毫停歇不說,反而越發的響亮。


    江然琢磨著,這地下空間應該是另有玄機,一群老和尚坐在上麵誦經,聲音卻可以透過機關傳遞到地下所有的空間之中。


    而再往下,便看出此舉用意所在。


    就見一間間牢房出現在了江然和唐畫意的視野之中。


    慘叫之聲,也此起彼伏,隻是跟這漫天的誦經聲相比,卻是不值一提了。


    江然和唐畫意目光一一看去,這裏麵什麽樣的人都有。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大多狼狽萬分,卻也有一部分人慈眉善目,盤膝而坐,神態安詳。


    在這誦經聲中,泰然自若。


    正往前走,就見一側一個慘叫的漢子,忽然察覺到了他們,猛然一步來到跟前,伸手一掌打在了那鐵門之上。


    隻是預想之中的響亮聲音並未傳出,反倒是那漢子的手瞬間腫脹起來。


    他疼的倒吸涼氣,然後大聲說道:


    “你們……你們救救我,我是西北狂龍阮行天!隻要你們救我出去,我就……我就將我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西北狂龍阮行天?


    江然看了唐畫意一眼,本以為唐畫意也不可能知道這青國江湖上的高手。


    卻沒想到,唐畫意一臉的恍然大悟。


    看江然那一臉孤陋寡聞的模樣,便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西北狂龍這是他自己說的,其實是西北狂盜。


    “此人乃是縱橫青國西北的一介大盜。


    “手段殘忍,武功高強。


    “打著的劫富濟貧的旗號,但從未真的接濟過窮人。


    “當年在西北結結實實的闖出了不小的名頭,後來卻不知所蹤。


    “原來是被關在了這永寧寺地下。


    “天天被這佛經所洗禮。”


    江然眨了眨眼睛:


    “這你都知道?”


    “自然知道。”


    唐畫意笑著說道:


    “雖然這些年的重點,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但五國之中的各路情報,也都會盡可能的呈現在咱們麵前。


    “隻不過,這些年來咱們分崩離析,情報體係已經和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得到的消息,就不如過去那般周全。


    “時移世易,很多事情也都不同了。


    “否則的話,永寧寺下有這樣的一處所在,咱們也不會不知道。”


    江然點了點頭,就不再理會那阮行天。


    繼續往前,而這幫人看到江然和唐畫意之後,除了那些已經麵目祥和的,大多衝上前來大聲開口求救。


    而這幫人哪一個都是有名有姓,曾經縱橫一時的高手。


    越走,江然便越是愕然。


    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如此看來,永寧寺其實就是一座天牢。


    “專門用來關押江湖上那些作奸犯科之輩的。


    “否則的話,就憑借永寧寺這一座寺廟的能耐,如何能夠抓的到這麽多的人?”


    “而且他們的內力應該也被控製住了,天天在這裏被這佛經衝擊……也是怪可憐的。”


    唐畫意輕輕搖頭,對江然說道:


    “要不然咱們把他們都殺了吧,我看的怪不忍心的。”


    一個正要衝上來求救的江湖人,聞言頓時臉色一變,當即往後縮了縮。


    江然啞然一笑:


    “糊塗話,我們和他們無冤無仇,殺他們何來?”


    方才那江湖人連連點頭。


    就是就是,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莫名其妙的何至於下此毒手?


    這個男的雖然其貌不揚,但卻是個好人啊。


    求救之心重燃,正要往前,就聽江然說道:


    “畢竟殺了也沒有好處,沒必要浪費那個閑工夫。”


    “……”


    那江湖人張了張嘴,又往後縮了縮,原來不是因為心善。


    而是感覺浪費時間?


    這兩個果然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


    不過也對……好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唐畫意撇了撇嘴:


    “這倒是,伱在青國這邊沒有那塊牌子,把他們弄出去說是你抓的,估計官府都不信。


    “瞎折騰確實是沒有什麽意義。”


    兩個人一邊說,一遍往前走。


    越過了這一重地牢,繼續往下,這裏的誦經之聲更大。


    但是牢房卻很少。


    零零散散的幾個,有的盤膝而坐,有的吊兒郎當。


    那誦經聲對他們來說,不能說沒用,但顯然比上一層的要輕鬆許多。


    其中還有一個叼著草棍,晃蕩著腳丫子。


    看上去姿態很是輕鬆。


    看到江然和唐畫意之後,這幾個人都有些愕然。


    就聽那嘴裏叼著草棍的人在這漫天梵音之間,聲音清晰透出:


    “好難得,平日裏這一層能見到一個活人都很難得。


    “這一天晚上竟然來了四個。


    “你們兩個是從何而來?”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不等開口,就聽一個滿頭赤發的漢子冷笑一聲:


    “將死之人何必和他們說這麽多?”


    “那可不一定,有本事闖到這裏的,有幾個尋常之輩?


    “說不定很快他就要跟咱們做鄰居了。”


    嘴裏叼著草棍的男子,笑嘻嘻的看了江然和唐畫意兩個人一眼:


    “說說,姓甚名誰,從何而來,所為何來?”


    “尊駕姿態這般輕鬆,可見內力不失,如今留在這裏,莫非是心甘情願?”


    江然答非所問。


    那人也不在意,哼哼了兩聲說道:


    “你懂個屁。


    “但凡有選擇哪個會心甘情願在這裏苦熬?


    “出也出不去,吃喝拉撒都在這一層的牢房之內。


    “煩的要死……”


    “那為何不出去?”


    “出不去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隨手一掰,鐵門頓時被他掰開,他一步走出牢房,背負著雙手在原地踱步:


    “你們來的時候應該也見到那誦經窟了吧?


    “我告訴你啊,那裏的和尚可不單純隻是永寧寺的高手,還有大梵禪院的高手。


    “這幫和尚沆瀣一氣弄了一個痛改前非大陣。


    “進來的時候他們不管,出去的時候,他們就會出手。


    “要不然就是回來痛改前非,要不然就得被他們活活打死。


    “咱們這幫人接連闖陣,已經四五次了。


    “結果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唐畫意聞言差點沒樂出聲來。


    眾人都很詫異的看著唐畫意,聽到這種事情還能笑得出來?


    這到底是傻子還是呆子?


    江然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唐畫意見此,便對江然說道:


    “我隻是想到了你方才和那老和尚說的話,他說什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現在再聽他們說的話……就感覺很有意思。


    “他們不管咱們踏入苦海,但第一次給了機會之後,再想去找那岸頭,這幫和尚就站在岸邊,拿著大棒槌,看誰露頭就砸誰。


    “這豈不有趣?”


    “……嗯,這麽說來的話,倒也不能怪他們。”


    江然笑了笑:


    “畢竟人家該說的說了,該勸的勸了。


    “還想進來……進來再後悔,想出去……那就晚了。”


    “你們還能這般輕鬆的閑聊?”


    那叼著草棍的男子詫異的看著江然和唐畫意:


    “到底是藝高人膽大,乃是頭有頑疾?


    “也罷,讓我來試試!!”


    話音至此,他忽然出手。


    雙拳交錯,拳影彌漫當空,掀起陣陣罡風。


    江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拳法有些意思。”


    話音落下,一步上前,單手一探。


    瞬間便從那密密麻麻的手臂虛影之間穿過。


    五指一扣,落在了對方的肩頭。


    內力稍微一吐,那人頓時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哎呦,放手放手放手……”


    那人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認輸認輸,認輸……你確實是有猖狂的資本。”


    這一招之間敗下陣來,不僅僅是出手的這個人傻了,周遭幾個看客也是瞠目結舌。


    對視一眼之後,眸子裏都燃燒起了希望。


    就聽一人說道:


    “好生厲害,這一抓看似簡單,實際上無跡可尋。


    “以招變招,信手拈來,皆為高招。


    “這一招我破不了。”


    “我連耿千秋都打不過,他一招打敗耿千秋,我更不是對手了。”


    “有他的話,說不定能夠破開那痛改前非大陣?”


    “倒也難說……”


    而江然此時已經放開了那耿千秋。


    就見這人揉著自己的肩膀頭子,滿臉震驚的看著江然:


    “你到底是什麽人?來這裏幹嘛?


    “要救人的話,你想要救誰?


    “什麽時候走?咱們跟你一起可好?”


    江然聞言沉默了一下,又環視一圈,這才說道:


    “這裏隻有你們這些人?”


    “沒錯。”


    耿千秋點了點頭:


    “這裏隻有咱們……你要找的人,不是咱們這裏的?難道……”


    他說到這裏,忽然眉頭緊鎖:


    “更下一層,確實是還有一處牢房。


    “隻是,那裏所關押的,是真正窮凶極惡武功蓋世之輩。


    “方才那兩個人就是去了下一層牢房。


    “你們……要是也去的話,隻怕很難再上來了。


    “聽我一句勸,人生百年,為了別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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