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楚哭的嗓子都壓了,眼睛都隱隱作痛後,情緒才逐漸緩平靜下來,坐在沙發上,在父母關切的目光下,把前因後果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遍。


    王媽媽拿來厚外套、熱水袋給她冰冷的身體取暖,用拿來熱毛巾讓她敷敷眼睛。


    這才讓她的身體回歸溫暖。


    在聽完她全部的陳述後,王爸爸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楚楚,今天你就先在家裏休息,我和你媽去月子中心把你的東西搬回來——而小花卷現在還小,而且還在觀察期,他可能要一個人留在月子中心裏。”


    王媽媽出聲阻止:“不行,我不放心!萬一那個女人因為囡囡要和她兒子離婚,把小花卷抱走怎麽辦?這種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我得在旁邊守著小花卷,等到觀察期一結束,就把他帶回家。”


    王爸爸平靜的看向她,“那誰來照顧囡囡?老婆,我可不知道怎麽照顧人坐月子啊。”


    似乎是為了緩解沉悶的氣氛,他的語氣裏還有些許的無奈。


    王媽媽在女兒和孫子之間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女兒,畢竟隻有女兒才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而且女兒又還在坐月子,剛才又經曆那麽多事情,她這個做媽媽的實在不忍心從女兒身邊離開。


    在王媽媽妥協後,王爸爸才看向王楚楚,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囡囡,爸爸現在很認真的問你,你想要和程守明離婚嗎?”


    這個問題在問出來的時候,王媽媽就說道:“這樣的人家不離婚是還覺得害的我家囡囡不夠慘嗎!就她那個婆婆,老王,你有沒有數過囡囡因為她受了多少罪噢!如果今天不是小程去的及時,還不知道那個瘋婆子會怎麽虐待我家囡囡!離婚!必須離婚!”


    王爸爸沒有打斷他的話,反而是耐心的聽王媽媽說完後,才開口:“老婆,你也說了,囡囡是因為錢秀琳才遭的罪,而不是因為程守明;今天的事情也是,如果程守明沒有趕過去,囡囡肯定還會被錢秀琳打的更慘。”


    王媽媽皺眉:“那你是什麽意思?不讓他們離婚?還要讓囡囡和這樣的人家過日子?”


    王爸爸用眼神安撫了下王媽媽激動的情緒,“你聽我說,如果今天但凡程守明對囡囡動了一根手指頭,我都會讓他們離婚,越快越好。但是,程守明今天沒有對她動手,而且他也及時趕過去了,就憑著這兩點,等到你女兒的情緒過了氣頭上之後,等到時間淡化了這件事對她的傷害過後,她肯定會因為自己選擇離婚而後悔。”


    王媽媽還想要反駁,但在看到一旁女兒的身影後,卻沒有說話。


    王爸爸說的沒有錯。


    此時的王楚楚不過是在震怒之下才做出的決定,而不是深思熟慮做出的選擇。


    如果現在他們父母慫恿她離婚,將來若是女兒怨恨他們怎麽辦?


    王媽媽深深歎了口氣,將空間再一次留給父女倆,自己則是起身去收拾出門要用的東西。


    王爸爸語重心長的說道:“女兒,爸爸的問題,你仔細考慮一下。但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爸爸和媽媽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因為你才是爸爸媽媽最重要的家人。”


    父親慈愛而又帶著安全感的一句話,讓王楚楚的心瞬間就被溫暖包裹住了。


    那忐忑不安的心,被絕望與現實狠狠重傷過的心,此時此刻似乎是在父親的保護傘下,逐漸被修複了。


    她狼狽的低下頭,掩蓋住自己再度掉下來的眼淚。


    這個無聲的動作,就讓王爸爸知道了自己女兒的選擇。


    那麽,之後的事情處理起來就變得簡單很多了。


    在王爸爸與程守明交涉之前,程守明就從月子中心的小護士那兒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著還在辯解的母親,他忽然覺得一陣無力感洶湧襲來。


    自己的生活,本該是平靜的生活,卻在他開口同意自己母親過來與自己居住的那一日起,就變得不再平靜。


    一次次的爭吵,一次次的矛盾,一次比一次更加嚴重的事件……


    他讓不斷的對自己的母親刷新了認識。


    曾經在記憶裏,那個無所不能,擁有強而有力的背影的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陌生了。


    她習慣用眼淚,示弱,謊言來逼迫自己心軟,然後,讓自己一次次的傷害王楚楚,一次次的疏離自己的家庭……


    明明他比誰都渴望健全的家庭,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父慈母善的家庭中長大。


    這一切,卻險些因為自己的母親,被摧毀了。


    他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選擇的盡孝,難道非要是讓母親與自己一起居住,讓母親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應該說是讓自己生活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才是盡孝嗎?


    如果無條件的順從錢秀琳的要求才是盡孝的話,那屬於他的家庭估計就會徹底崩潰。


    或許,他錯了。


    從一開始對錢秀琳無條件聽從的時候,他就錯了。


    才會有眼前這個局麵。


    看著躺在小小嬰兒床裏的小花卷,這個高大身材的男人,疲倦的蹲下了身軀,將腦袋深深埋進了臂彎裏。


    在做出決定後,王爸爸前來找他交談的時候,事情的進展就變得順利很多。


    為了讓錢秀琳心甘情願的回到鄉下居住,程守明還在她麵前演了一場戲,扮演了一個頹廢不堪、無心事業的男人,他用拒絕吃飯來表達自己的傷心,但在保持這個狀態之前,他還告訴錢秀琳,說自己會離婚。


    錢秀琳為此還高興了一段時間。


    雖然離婚會讓自己兒子變成二婚男,但憑借著自己兒子的工作、長相,再找一個條件更好的媳婦根本不在話下,這一次她一定要讓兒子找一個聽話的媳婦。


    但高興了還沒幾天,程守明就帶來一個又一個噩耗。


    他被停職了——因為有眼紅他的人知道了錢秀琳動手打人的事情,把這是舉報給了學校,學校認為不能聘用一個有暴力傾向的職員。


    他爭取不到小花卷的撫養權,甚至連探視權都沒有——因為小花卷還處於嬰兒,在兩歲之前的嬰兒,父母離婚時,孩子都會判給母親。再加上這次離婚時因為男方的家人有暴力傾向,所以他連探視權都無法獲得。


    房子他也爭取不到——因為這套房子首付是王楚楚承擔的,第二套房子雖然是他首付並且還貸,但是他需要付贍養費給王楚楚,在他停職的前提下,隻能拿房子抵押。


    最後,他很可能會因為這場離婚,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家裏的那些事情——因為王楚楚是S市一位頗有名氣的作家,還是一位網絡大V,如果她選擇公開事情的話。


    綜上所述,一次離婚,將會讓程守明從一個事業有成、坐擁兩套房產、有子萬事足的教授,變成了一個沒工作、沒房子、有兒子卻看不見的失敗者!


    錢秀琳哪裏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又再看見程守明意誌消沉,油鹽不進的頹廢度日後,她心疼自己兒子,也心疼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半輩子心血的兒子,居然因為一次離婚就完蛋了!


    錢秀琳終於看不下去了,拉下臉皮親自上門去求王楚楚,希望她別和自己兒子離婚。


    一開始的口吻肯定是不太友好的,但是在日子逐漸增長,程守明愈發消瘦、低落之後,她再也顧不得自己的麵子,答應自己再也不會幹涉小夫妻倆的事情,自己更是會回到鄉下去。


    這樁事情,在經過三個月的事情後,終於隨著錢秀琳回到老家,程守明將王楚楚接回家裏而落下帷幕。


    這一串,因婆婆的到來而產生的一係列雞飛狗跳的事情,在小花卷的降生後,迎來來了家庭最大危機後,才畫上了一個句號。


    春日午後,王楚楚躺在床上,身側是嬰兒床,她溫柔的看著床上熟睡的小花卷時,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身後,午睡轉醒的程守明摩挲了一陣,在擁住的身軀後,發生了一聲感歎似的吐息聲。


    “老婆。”


    王楚楚的視線這才從小花卷的臉上移開,聲音淡淡的,“怎麽了。”


    不似以往那樣甜膩,溫柔。


    這也是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她對於程守明的態度。


    她選擇了家庭,再一次選擇了愛情,但是不代表她能夠忘記、並且原諒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傷痕都需要時間去愈合,但無論有多久,那個痕跡它永遠都會存在。


    擁住她的程守明卻像是感受不到她的冷淡,隻愈發將她抱緊。


    帶著睡意惺忪的呢喃聲,“我夢到你回家去了。”


    一句話,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際,隨著他的聲音,王楚楚能感受到來自腰上的力度。


    室內一室的溫柔春光,在這一刻,好像是將她麵上的淡漠,稍稍融化了些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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