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晴的咬字,重音落在了“咱們”二字上。錦煙的臉色瞬時間變得煞白起來。顧晚晴怎麽對待媳婦,那都是薑家內宅的私事,是人家的家事,無論如何是輪不到外人來插手的。一句“咱們薑家”,就將錦煙的關係撇開了十萬八千裏。


    而這顧晚晴不知道的是,這句話更戳了錦煙心裏的痛處。曾經錦煙也是薑家的一份子,是薑老太爺庶出的小女兒,也是薑老太爺這一支唯一的女兒。錦煙出生不到一歲,生母就病逝了,一直養在嫡母膝下,故而作為一個庶女,錦煙得到的寵愛不比嫡親的女兒少,兩個哥哥都極為愛護這唯一的妹妹。


    可是在錦煙兩歲的時候,在一次出遊,薑家被政敵派出的刺客襲擊,混亂之錦煙和家人失散。這位丟失的小女兒一直是薑老太爺心的痛,薑家一直在暗尋找,直到薑老太爺臨終前,還一直念叨著這個玉雪可愛丟失的女兒。


    而後上天不負有心人,薑恒終於找到了妹妹的線索。可是等他找到妹妹的時候,錦煙卻已經墜入風塵,成為秦淮河畔的名揚天下的第一美女。


    原來當年錦煙和家人失散後,被拐子拐走,拐子見她生的漂亮,便將她高價賣到了秦淮河岸的一家青樓楚館。那老鴇也是個識貨的,見錦煙是個美人胚子,就將她好好養大,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待到錦煙十三歲時,就出來掛牌接客。


    薑恒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十五歲。十五歲的錦煙,風華正茂,名滿天下。京城裏諸多貴人都為了見這位第一美人而一擲千金。


    錦煙兩歲丟失,對兒時的記憶極為模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貴重的身份。兄妹相認自然是喜不自禁,可是相認之後,問題卻出現了:若是錦煙隻是被養在普通人家,薑恒自然是有辦法讓她認祖歸宗,可是奈何她墜入風塵,名聲又極大,京城裏認識她的達官貴人非常多,就連聖上都聽說了這位才貌兼備的第一美女的名聲。薑恒就是出去上個朝,都能遇見幾十個睡過他妹妹的人,薑恒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啊!


    若是讓錦煙認祖歸宗,薑家這般的百年望族,自然是不能容忍這種敗壞聲譽之事發生。況且若是薑恒執意認了錦煙,這位失散多年認祖歸宗的薑家小姐勢必會被京城的達官貴人所見到,可以想象眾位官員瞧見這位薑家小姐之後,先是驚訝,而後互相對視會心一笑“這就是當年秦淮河畔你我同去睡過的那位第一美人,原來還是薑太傅的親妹妹!”,那麽今後錦煙的身上就印刻下了“薑家那位女支女小姐”的名號,一輩子都揮之不去,光是眾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所以薑恒權衡再三,最終選擇了一個穩妥的方法。那便是讓那位秦淮河畔的第一美女香消玉殞,而後薑家府邸裏多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錦煙。


    由於對妹妹的虧欠,薑恒對錦煙一直非常寵愛,由著錦煙的性子來。錦煙經曆風月之事無數,看淡一切,就這樣在平親王府裏過著風平浪靜的日子。錦煙心裏唯一牽掛著的男子,就是當她十四歲那年,被歹人擄走欲對她不軌,被路過一個翩翩佳公子所救。錦煙隻知道那位公子姓候,錦煙對那位候公子一見傾心,卻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不想讓那位公子知道自己是風塵女子,便謊稱自己是良家女子,郊遊踏青遭遇歹人,幸虧被候公子救下來。


    而後那姓候的公子告訴錦煙,自己身份重任不能久留,便離開了。伺候錦煙一直對那位公子念念不忘,本以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沒想到那日在薑炎洲大婚之時,錦煙去後花園散心,卻遇見了當年的恩人。


    兩人重逢,自然喜不自禁,錦煙才知道,原來這位候公子,竟然是安國候的嫡長公子,小侯爺候瑞峰。侯瑞峰亦是對這位絕色女子念念不忘,當年他因為邊關戰事吃緊,接到聖旨就馬上趕去邊關,故而負了佳人,如今久別重逢,喜不自禁,竟然忘了為何這位佳人會出現在平親王的府裏,而後贈了她自己的貼身玉佩。


    錦煙自知不潔,是斷然不可能嫁給小侯爺的,所以便冷言冷語趕走了侯瑞峰。可是心卻放不下他,隻能打定主意,好好蘀他護著妹妹,就當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當然這其的一切曲折故事,隻有薑恒與錦煙兩人知曉。若非錦煙年幼被劫,她如今應該是顧晚晴的小姑才對。小姑難為,顧晚晴如今隻是瞧著這位多管閑事的錦煙,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她不管這位錦煙姑娘和自己哥哥侯瑞峰的關係,哪怕她是哥哥的心上人,比起殺母殺己之仇,又算的了什麽。難不成錦煙一心護著候婉雲,她就不找候婉雲複仇了?若是有一天能夠真相大白,哥哥也是會讚同自己做的一切的。


    翠蓮一聽那位錦煙姑娘居然敢這麽跟薑家主母說話,還直呼姓名,立馬挺身向前一步,喝道:“大膽!王妃的名諱,也是你直呼的!”


    顧晚晴定定望著錦煙,道:“錦煙姑娘,我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錦煙冷哼一聲,道:“錦煙自知身份低微,可是錦煙看不慣王妃如此仗勢欺人,欺負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她?候婉雲?顧晚晴笑了,她候婉雲殺人不見血的時候,你錦煙還不知道在幹嘛呢。


    “我仗勢欺人?”顧晚晴嘲諷的笑著,看著錦煙,指著候婉雲道:“雲兒,上次我為你爭寵,助你纏足,你叫了你父親來。這次你求我給你找人纏足,我好不容易給你找來了人,你又叫了錦煙姑娘來為你出頭,候婉雲啊候婉雲,你這是在消遣我麽?”


    候婉雲一聽,這矛頭又對準了自己,嚇的臉都白了。這次纏足可是她花了足足七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還抬了五房姨娘,千求萬求才求來的!如今這錦煙,雖然是好心腸要護著自己,可是候婉雲還真怕她好心辦了壞事,萬一又惹了惡婆婆不高興,這足又纏不成了,難不成要自己再出七萬兩銀子,才能求動婆婆去請纏足婆子再來一次?


    候婉雲瞧著錦煙的背影,心裏歎氣: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哇!


    錦煙聽顧晚晴這麽說,回頭,眉毛好看的蹙了起來,對候婉雲道:“大奶奶,你是被迫纏足的吧?”


    候婉雲哪裏敢說個被迫!她淚眼汪汪的看著錦煙,恨不得將她一棍子敲暈了好讓她別再來攪局了,候婉雲一臉怯生生搖頭道:“錦煙姑娘,你誤會了,是我求了母親找人給我纏足的。你莫要誤會了母親,母親是好心,還費了好大的功夫給我找的最好的纏足婆子,雲兒感激還來不及呢。”


    錦煙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她知道候婉雲大小腳也不是個事,另一隻足早晚是要纏的。可是這顧晚晴也太狡猾了吧,明明是折磨兒媳,卻生生變成了兒媳在求她,她是為了兒媳好。錦煙憐惜的看著候婉雲,心疼她敢怒不敢言。


    顧晚晴哼了一聲,道:“錦煙姑娘,你可聽見了吧,上次雲兒都是說自己是自願纏足的,你不信。這次雲兒還說她是自願的,我又沒綁著她,舀刀架著她,雲兒自己都開口要求纏足了,你非要不相信。我瞧著你是否每日太過悠閑,若是想找些事情做消磨時光,不如找些別的事,總是插手人家的家務事,是不是手伸的太長了點?”


    錦煙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美麗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一聽說顧晚晴帶著纏足婆子直奔候婉雲院子,就連忙趕來救人,誰知道候婉雲不但不領情,還幫著那婆婆說話,道讓她自己弄的裏外不是人,多管閑事一般。


    “錦煙姑娘,請你別管這事了,回去吧。”候婉雲拉著錦煙的衣角小聲哀求,這位姑奶奶再不走,惹惱了惡婆婆,受罪的可還是自己哇!


    錦煙無奈的扶額,肩膀垮了下來,歎了口氣,一臉挫敗:“好,是我多管閑事,我走。”


    “慢走,不送。”顧晚晴揮揮帕子,輕哼一聲,帶過這個話題,而後舒舒服服的靠著椅子背,對幾個婆子說:“行了,可以開始纏足了。”


    看著候婉雲哭天搶地的纏完足,顧晚晴心滿意足的帶著幾個婆子走了。剛回屋子,就有小丫鬟來跟翠蓮耳語了幾句。翠蓮進屋,在顧晚晴耳邊輕聲說:“那位錦煙姑娘,從大奶奶房裏出去,直奔書房去了,王爺也在書房呢。”


    顧晚晴眉頭一挑,難不成她跑去告狀了?


    “走,咱們也去書房瞧瞧。”顧晚晴起身,帶著翠蓮往門外走,剛走出去,就瞧見薑惠茹氣喘籲籲的走進屋子裏來,身後還跟著一臉不悅的霍曦辰。


    “惠茹,你怎麽下地了?”顧晚晴瞧見大侄女來了,忙迎上去,翠蓮遞了披風來,顧晚晴親自接過來給薑惠茹披上,生怕她著涼。


    霍曦辰臉色黑的很,跟著進了屋,道:“給王妃請安。我正給準備給薑小姐針灸,有個丫鬟進來,不知道在她耳旁說了什麽,她就跑了出來,我緊跟慢跟,她都不理睬我,隻顧著走,我就隨她來了這裏”


    顧晚晴聽著,這霍家公子恐是擔心薑惠茹的身子,就一路跟來了。


    顧晚晴瞧著薑惠茹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這丫頭有話對自己說,便對霍曦辰道:“勞煩霍公子操心了,請霍公子先去偏廳用茶,我隨後便來。”


    霍曦辰點點頭,翠蓮送著他出去。屋裏隻剩下薑惠茹和顧晚晴兩人。


    薑惠茹咬著嘴唇,看著顧晚晴,內心在掙紮。顧晚晴也不說話,安靜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抿著茶水,等薑惠茹開口。


    坐了有一炷香時辰,薑惠茹眼神終於堅定了,她開口道:“我聽說今天大伯母和錦煙姑娘起了爭執。”


    顧晚晴點點頭,薑惠茹什麽時候開始關注這些了?


    薑惠茹急切的抓著顧晚晴的手,道:“大伯母,你以後爀要再與錦煙姑娘起爭端了。”


    顧晚晴握著茶杯的手懸停在半空,淡淡道:“為何不能?我是薑家的主母,為何要忌憚她?難不成,你大伯寵她寵的無法無天,連我這個正牌王妃都不放在眼裏了?”


    薑惠茹拚命搖頭,道:“大伯母,你誤會的。大伯與您伉儷情深,可是錦煙姑娘她……”薑惠茹咬著嘴唇,心一橫,平日裏大伯母對她諸多寵愛,舀她當親女兒一般疼愛,她不能眼看著大伯與大伯母夫妻之間起了嫌隙。就算是薑家的辛秘醜事,她也決定告訴給大伯母聽。


    “她怎樣?”顧晚晴有些嘲弄了笑了笑,她知道錦煙在薑恒心的地位不一般,薑恒甚至可以容忍錦煙心裏喜歡的別的男子,可她確實不知道錦煙對薑恒有多重要,是否重要到連她這個妻子都要給錦煙讓路。


    薑惠茹咬著嘴唇道:“大伯母,你切爀誤會大伯,大伯對您情深意重,這份心,惠茹瞧的明明白白。錦煙她……她是大伯的親妹妹,也就是我的親姑姑!”


    錦煙是薑恒的親妹妹?顧晚晴吃驚的看著薑惠茹。她曾經在心裏做過諸多猜想,什麽紅顏知己,金屋藏嬌,她都曾設想過,可是沒想到錦煙居然是薑恒的妹妹!


    接下來,薑惠茹把她那日在屋外聽來的事告訴了顧晚晴。顧晚晴和薑惠茹雖然不知道錦煙不能認祖歸宗的內情,可是薑恒對錦煙的虧欠,以及錦煙對小侯爺侯瑞峰的仰慕,還有薑恒答應了錦煙會維護候婉雲之事,顧晚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末了,顧晚晴眉頭皺了起來,雖說男人一般甚少插手內宅鬥爭,可是薑恒他既然答應了下來……那麽事情似乎變得有些棘手。


    薑惠茹看著大伯母的臉色不好,又將那日她在候婉雲屋子裏,看見候婉雲用針紮巧杏之事說了出去,又加了一句:“大伯母,惠茹知道大嫂不是好人,惠茹也相信大伯母不是無理取鬧的惡毒之人,大伯母做事一定有您的道理,無論如何,惠茹是站在大伯母一邊的。”


    說完,薑惠茹又像安慰顧晚晴一般,站起來挺胸脯道:“大伯母,素日裏大伯是最疼愛惠茹的。若是錦煙姑姑去向大伯告狀,惠茹也去告狀,惠茹倒是要瞧瞧看,大伯到底更疼誰!”


    顧晚晴失笑,忙拉著薑惠茹坐下,這孩子,也忒惹人喜歡了,真是沒白疼她!隻是顧晚晴是真心疼愛薑惠茹,薑惠茹性子單純,愛憎分明,但是身體骨太差,顧晚晴不希望她去參與這些後宅的鬥爭,她希望她好好的養身子,而後找個好人家嫁人生子,一輩子舒舒坦坦安安生生。那些鬥啊爭啊,肮髒的東西,顧晚晴不希望沾髒了薑惠茹的手。


    安撫了薑惠茹,叫她不要擔心,而後又請霍曦辰同她回去,繼續未完成的針灸。霍曦辰老大不樂意的瞅著薑惠茹,明明隻比薑惠茹大三歲,卻一副醫者父母心的樣子,恨鐵不成鋼似的,對薑惠茹道:“你跑啊,你再跑啊!外頭這麽冷的風吹著,你連件披風都不批就跑出來,又跑了一頭一臉的汗,再吹了冷風,又病的更重,你大伯又要將我扣在府上,不知扣到什麽時候。你就不能多愛惜自己的身子點?”


    薑惠茹嘟著嘴巴,小聲嘟囔道:“要你管!”而後小腰一扭,帶著丫鬟出了屋子。


    “你!你還跑!”霍曦辰在後頭追著,手裏舀著個披風,氣的牙癢癢。平日裏他的病人,哪個不是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偏巧這丫頭這般的不舀自己當回事,他可是堂堂的神醫!神醫!怎麽如今淪落到竟然像個跟班似的,追著她屁股後頭跑了!


    顧晚晴笑著,瞧著那兩個年輕一前一後的出了院子。翠蓮過來問:“小姐,咱們還去不去書房了?”


    “不去了。”顧晚晴搖了搖頭,坐在榻上,舀了本書優哉遊哉的看了起來:她與他夫妻幾年,她信他。薑恒啊薑恒,你會叫我失望麽?


    (我愛我家書院)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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