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曹府紅葉宴,有人卻是親耳聽到小程姨娘和那曹二小姐曾談起過四爺和四夫人。還說,夫人婦德有虧,四爺要休了夫人,另覓良配。那曹二小姐似是聽進去了。”


    安解語聽了聽雨打探回來的消息,半晌沒有言語。隻尋思,自己不過是踢了那小程姨娘一腳,卻差點被這個婦人弄得身敗名裂。內宅婦人的心胸手段,真是不死不休。前世雖也在職場上跟人爭競過,卻從未行過如此陰私手段。自己行事,向來單刀直入,卻跟這說一句話少說要轉四五個心眼子的人極不對付。


    就隻冷笑,不知自己跟大房有何深仇大恨,先要謀了自己的孩子,現下要弄掉自己這個冒牌貨。這樣說來,不定原主的死也是跟大房有關聯。可無論她們跟原主有何恩怨,自己穿過來後,一直都是見招拆招而已,從沒有主動招惹過她們。罷了,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看來大房最近是太閑了,得給她們找些事做,省得成日裏看著碗裏的,惦著鍋裏的。


    安解語就帶了則哥兒先去了花園子裏,看著則哥兒快樂的在園子呼嘯來去,又間或客串一下采花小賊,將小胖手摧來的花插了自己娘親滿頭。


    跟著的秦媽媽等人就笑彎了腰。


    安解語也跟著笑,一麵留神看四周。


    卻見大房辛姨娘院子裏的丫鬟婆子也帶了然哥兒過來戲耍。那然哥兒隻比原哥兒小一日。今年卻正趕上前一日原哥兒喘疾複發,府裏忙亂了幾天,就未能給然哥兒過生辰。聽說侯爺也托人帶回好多稀罕物件,比往年都要豐盛,才算是補了未能過生辰的缺憾。


    因安解語近來每日都帶著則哥兒到花園子裏玩上一個時辰。辛姨娘那邊也有樣學樣,讓人帶了然哥兒也每日過來走走,卻是錯開了和四房的時辰,本也相安無事。


    隻今日安解語因心裏有事,誤了往日的時辰,卻是來晚了些,就正跟然哥兒等人碰上。


    帶著然哥兒的嬤嬤就過來給安解語請安。然哥兒也過來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四嬸嬸”。


    安解語就笑道:“好久不見然哥兒,卻是長得好。不知近來那‘開胃健脾’的良藥還有沒有吃?效果如何?”


    那嬤嬤不知安解語打什麽機鋒,隻道:“二少爺身體康健,近來卻是沒有吃藥。”


    安解語道:“這樣啊,我不過白問問。”就帶著則哥兒回了風華居。


    然哥兒回了辛姨娘的院子,便問起那開胃健脾的藥是什麽藥,怎麽四嬸嬸還惦記著。


    辛姨娘就嚇白了臉,嚴聲道:“這事兒不許再提。你趕緊溫書去。等侯爺回來,看你背不出書,仔細捶你!”


    然哥兒雖滿腹疑惑,也自去了。他也八歲了,又天性聰穎,知道自己這是犯了誰的忌諱。當下也不再提。


    這邊張二太太就緊鑼密鼓地籌備女兒跟安解弘的親事。


    自那日以後,張二老爺和張大公子尋機和安解弘喝了頓酒,卻是對安解弘讚不絕口。當下兩個醉醺醺的人被安解弘送回張府的時候,已然“女婿”、“妹夫”的叫上了。


    張二太太出來接老爺,也借機看了安解弘一麵。卻是一表人才,比範府那人稱“賽潘安”的範五爺都不輸容貌氣度。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自有一番男人氣概。


    張二太太就滿了意,遞了話過去,就要跟安解語商定此事。


    安解語到底是現代人心性。總覺得成了姻緣的男女須要在婚前見一見才好。就下了帖子,請張二太太帶著張瑩然過府一敘,又特意讓安解弘帶著通房趙氏和長子純哥兒也過來,裝作偶遇,也能敘談一番。


    是日風華居就準備了酒席,張二太太坐了上首,張瑩然和安解語兩人在下首打橫相陪,又秋榮帶著則哥兒坐在一起。幾人說說笑笑,正吃得高興,阿藍就過來報說大舅爺帶著純哥兒過來看則哥兒。


    秋榮便抱了則哥兒,和安解語一起去迎了安解弘一行進來。


    張瑩然雖有些臉紅,卻還是立在自己母親一旁,正襟危立,正是大家閨秀的氣度。


    安解弘進了風華居的正廳,就給張二太太行了禮。


    安解語也笑指了張瑩然道:“這位是二太太的大小姐,我的好姐妹。”卻並未說閨名。


    張瑩然已經臉紅得要滴出血來,卻還是全禮福了一福。安解弘也還了一禮。兩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對方一眼,卻是視線聚在一起,又立刻兩下轉開。


    安解弘一瞥間,已看清對方的長相,特別是那雙眼睛,圓大黑亮,清澈如一彎秋水,一看就是個心地純淨的好姑娘。心下便是一喜。安解弘自己容貌出眾,又有個難描難畫的妹妹珠玉在前,是以看人都不太看容貌姿態,更看重對方的心性品格兒。這張小姐,安解語之前已是在安解弘麵前誇了又誇,又告訴了上次在曹府的事,安解弘在嚇了一身冷汗之後,對這位頗有俠義之風的姑娘早就心生好感。現下見了真人,卻是比想象中還要更好幾分,就放下心中大石,隻盼能和這位小姐百年好合。


    張瑩然自看清了安解弘的長相,那心就怦怦亂跳,完全如飛雲外。四夫人說了什麽,安解弘說了什麽,自己的娘親又說了什麽,完全置若罔聞。


    安解語看了張瑩然那樣,知道她是被安解弘的長相震撼住了。隻在心裏偷笑,促俠地想,早知道,就在侯府辦個秋日宴,邀了大哥過來給眾人佐酒,就算大哥有十個庶長子,也會有無數女子願意嫁他。可惜啊,盲婚啞嫁真的害死人。現下自己還欠了大房一個人情,就有些後悔托了範侯爺做大媒的事兒。


    安解弘便執晚輩禮,給二太太佐了一回酒,範五爺就托人過來帶了安解弘去外院招待。


    這裏張瑩然才緩過勁兒來,就有些訕訕地。


    安解語也裝沒瞧見,就讓趙氏帶了純哥兒一起上桌吃飯。


    則哥兒見來了比自己小的表弟,十分激動欣喜,就不似往常那樣乖覺和順,把那碗筷碟盤打翻數次,惹得安解語也白眼警告了數次。秋榮卻是趕緊把淚眼汪汪的則哥兒抱到懷裏,細心安撫他。則哥兒就破涕為笑。


    一旁的趙氏看著十分驚奇,看秋榮的作態,還以為是範四爺的屋裏人,可見她還梳著做姑娘的頭,大姑奶奶又十分放心讓她看著四房的嫡子,難道不過是個體麵的丫鬟而已?


    安解語近來卻是對秋榮越來越放心。她前世聽閨蜜說過太多變態保姆的事跡,現下有了孩子,就恨不得時時刻刻放在眼皮底下,總以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那些黑心的丫鬟婆子就會挫磨自己可愛的兒子。


    老太太派來的秋榮卻是逐漸改變了安解語的觀念。她看護則哥兒的心,不說比安解語多,至少不比安解語少,有些方麵,甚而比安解語還要細心。因此上安解語已越來越放心讓秋榮帶著則哥兒。秋榮也是個聰明人,卻不自專,但凡有事,一定先稟了安解語定奪。一時主仆甚是相得。


    吃完飯,則哥兒就要帶著純哥兒去院子裏玩。安解語來了這半年,就在院子學著前世兒童樂園的樣子,讓府裏做木工活兒的做了好多大型玩具,如秋千,滑板,翹翹板什麽的,本來雅致周正的院子,現下便有些不倫不類。卻是則哥兒的天堂。連一歲多的純哥兒都玩上了。


    秋榮和趙氏都去了院子裏看著,張二太太也跟著過去,和趙氏攀談起來。


    屋裏就剩下安解語和張瑩然。


    張瑩然便知道安解語有話對她說,先道:“四夫人有話直說。”


    安解語就逗她道:“還叫四夫人?該改口了吧?”卻是眼波橫飛,風姿逸人。


    張瑩然就暗道幸虧自己是女子。若是男子見了這樣的女子,隻怕再也看不上別人了,卻又想到安解弘正是安解語的親哥哥,就有些鬱鬱。


    安解語很是喜歡張瑩然,知她會錯了意,趕緊道:“然妹妹莫要惱。姐姐給你賠罪。”就作勢福了一福。


    張瑩然趕緊止住,嗔道:“安姐姐莫要拿妹妹玩笑了。”


    安解語就擺了正經神色,帶張瑩然去了自己的內室。


    又撇了左右,要和張瑩然細談安解弘的通房和庶長子事宜。


    張瑩然就道:“娘親已是跟我提過。雖說有庶長子是不妥,可事以至此,為此煩心卻是無益。”


    安解語正色道:“我隻是望你能想明白。以後過日子,這些人可是要在你眼前一直來來去去的。我很敬愛妹妹的品格兒,希望妹妹能得良配。卻是要妹妹給我個實話兒。”


    張瑩然忸怩半晌,終道:“我娘親到是說過,希望在成親之前,讓安家處置了那通房,孩子可以留下,生母卻不可以。”


    安解語沉默。


    張瑩然就道:“安姐姐,實話說,妹妹我並不知以後的日子會遇到什麽。也不知該如何對待未來夫君的屋裏人。隻我這樣的人,無論嫁給誰,都會如此。就算現下沒有,以後也會有,妾室,通房,庶子,一個都不會少。我並無旁的選擇。我隻有拿我所有的,換我沒有的。如能助我爹娘兄長,也不枉他們生養我一場。我唯一願望的,是夫君是個明理的人,知道何事可為之,何事不可為。”


    安解語微笑,緩緩道:“妹妹可知‘明理的男人’卻是比專一的男人更難尋。既然妹妹已有準備,我再糾纏此事,卻有些枉作小人了。隻妹妹記著一事,子嗣比男人重要。就算以後有妻妾爭寵,妹妹隻要記著子嗣為重,自能立於不敗之地。”


    張瑩然也笑:“安姐姐和範四爺鶼鰈情深,卻作此語,豈不是讓我們這些不如安姐姐的人更不要活了?”


    安解語便道:“日子長著呢。誰知道以後會怎樣?--我隻要做了那最壞的打算,日後無論有何變動都在我意料之中,豈不是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兩人就說說笑笑,十分投契。


    張二太太進來,也十分歡喜,就道:“想是然姐兒已和四夫人說過了,隻要安大公子打發了那通房,就請媒人過我們信義伯府來提親吧。”


    安解語卻道:“恕難從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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