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擺弄著手指,輕抓著被褥,身上的衣服還是昏迷前那一套,淩亂不堪,發髻也散了,烏黑柔亮的發絲披在肩上,像緞子般泛著瑩瑩的光澤。


    陸清嘉看著她,覺得她真美。


    是真的真的很美。


    哪怕是活了幾萬歲的陸清嘉,在他經曆過的茫茫歲月當中,也想不出還有誰比她更好看了。


    麵慈心黑的仙子,驕矜囂張的龍女,心懷叵測的魔女,又或是天生嫵媚的妖女,沒有一個能和她相比。


    她不是什麽好姑娘。


    水性楊花,貪生怕死,除了一身好皮囊,真的想不到任何優點。


    可同樣的,她的那些缺點,又偏偏是她身上最與眾不同,最有趣的地方。


    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也和他想到了一起。


    早在她醒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但有些話,他主動說沒什麽,她主動提出就非常可疑。


    他無法不多想。


    “想幫我的忙?”他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怎麽。”他聲音低徊婉轉,動聽極了,“知道精血取不出來了,又開始想入非非了?”他盯著她,使勁捏著她的下巴不準她躲,“你憑什麽認為,你這點本事能幫上我的忙?”他長眸一轉,喃喃道,“是不是還想借機討我歡心,從我這裏得到更好的東西?我告訴你姬玉,你做夢。”


    他猛地鬆開她,她被他甩到床上,撞得脊背生疼。


    看她疼得皺眉咬唇,他冷冰冰道:“我不可能再讓你得手。”


    姬玉蒼白無力地解釋:“我沒那個意思……”


    “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得手。”陸清嘉不可能信她,他強調了一遍剛才的話,很快又說,“但你的提議,我答應了。”


    姬玉顧不上疼了,眼中流露出驚喜:“真的?那可真是……”


    “太好了”三個字還沒說出口,陸清嘉就打斷了她。


    他直接道:“既然要幫我做事,自然不能隻是築基圓滿的修為。”他轉開身,慢條斯理地走向屏風後,“我會幫你徹底煉化鳳凰精血,到全部煉化之日,你至少可以到元嬰。”


    ……這還算是因禍得福了?


    過了太久苦日子的姬玉根本不敢想得太美,猶猶豫豫道:“然後呢?”


    “然後?”屏風後身如琉璃的青年似笑非笑道,“然後當然就是你得一直待在我身邊,方便我為你煉化精血。以及……你得按照你說的,幫我做事了。”


    他這樣說,好像是已經有什麽事要她做了。


    姬玉想了想提出:“那你能先把我身上的言靈術解開嗎?我們如今也不是針鋒相對的關係了,我幫你做事,咱們也算合作夥伴了,我絕對不會把之前的事說出去的。”


    雖然看似事情有轉機了,但陸清嘉這隻鳥很不可信,萬一他哪天不高興了又要她的命呢?


    言而無信這四個字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大事兒。


    把言靈術解開,至少她到時候還可以求救,或者提前有所防備。


    但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的,陸清嘉拒絕了。


    他沒說話,用沉默否決她。


    姬玉忍不住道:“這點小事情瓊華君都不同意,未免太沒誠意了一些。”


    屏風後的青年轉向她,哪怕隔著一道屏風,她好像也看見了他臉上的譏誚和厭惡。


    “我不殺你,難道還不夠有誠意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即便隔得還很遠,姬玉的心也快速跳了跳。


    “我為你煉化精血,助你結嬰,難道還不夠有誠意嗎?”


    兩個“難道”問出來,姬玉真是啞口無言。


    心裏覺得他這麽說不對,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彼此沉默了一會,陸清嘉再次開了口。


    “雖然我不會幫你解開,卻也不介意你自己想辦法解開。”


    他轉身回了桌邊,坐下後執起了桌上的木錐,把玩了一下才繼續說:“但在如今的人族身上,你是找不到辦法的。”


    這樣說也能理解。


    如果言靈術真的對一切生物都有奇效,幾萬年前鳳凰一族也不至於除了陸清嘉全滅了。


    當年參與了屠凰的明麵上是人族修士和魔族,暗地裏卻是龍族在推波助瀾,仙族在冷眼旁觀。


    也許龍族就恰好有抵禦言靈術的法寶或者秘訣,是他們教會了其他人。


    可是……


    “神君也說了,在如今的人族身上找不到辦法,我這樣的小人物也接觸不到能解開言靈術的那些角色,所以說到底,我還是得帶著它。”


    陸清嘉聞言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他很快就說:“會有機會接觸到的。”


    姬玉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屏風後如玉似畫的身影:“什麽機會?”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說話的人站了起來,很快消失在屏風後。


    姬玉下了床繞過屏風查看,那張桌子前隻剩下已經自動清潔歸位的瓷杯。


    她坐到他方才坐的位置上,看著那瓷杯,心想,他果然是早就想好了要讓她去做什麽。


    既然早就想好了,一開始還扯出那麽多,無非是想嚇唬她拿她開心。


    後麵她主動提出幫他做事,他還一副貞潔烈夫怕再被她搞的樣子,真是……


    “嗬。”姬玉冷笑一聲,“傻鳥。”


    對於煉化精血需要的時間,姬玉是沒什麽概念的。


    距離神祭典禮還有一個多月,如果這段時間煉化不完,那豈不是還得繼續留在影月仙宗?


    神祭典禮上一定可以見到姬無弦,她當然是想回去的,所以這天陸清嘉來幫她煉化精血,她就詳細詢問了時間。


    “師尊來參加神祭典禮必然會看到我,典禮結束之後,我恐怕得跟師尊回去的。”姬玉遲疑著說,“那到時候精血可以煉化完嗎?”


    陸清嘉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姬玉,一語不發。


    姬玉被他看得心虛,微垂眼瞼低聲道:“我畢竟是合歡宗弟子,大家都知道我是跟著你來的,如果我一直待在禁地不走,難免惹人閑話。”


    “誰敢閑話?”陸清嘉終於開口了,卻隻是這麽一句沒什麽意義的反問。


    姬玉望向他,輕輕咬唇道:“就算他們嘴上不敢說,心裏也會胡思亂想啊,你那麽討厭我,肯定不喜歡和我扯上關係吧?我名聲可不好,到時候連累了神君,我會很愧疚的。”


    “你不是愧疚。”陸清嘉凝著她冷冷道,“你隻是迫不及待想逃開我。”


    他靠近了一些,掐住她的下巴,他好像很喜歡這種掌控著她的感覺,怡然自得道:“我記得我同你說過的,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的,你忘了嗎?”


    姬玉眼睫顫了顫,試著躲開他的手,但失敗了。


    “我沒忘。”她隻能這樣說。


    “那你這又是在做什麽?”陸清嘉漫不經心道,“你拿了我那麽重要的東西,還受了我的好處,若人還不在我身邊,我怎能安枕?”他若有所思地與她對視,兩人呼吸交織,他連呼出的氣息都有些灰燼的味道,帶著湮滅一切的氣勢。


    “難不成你是故意的?”他說到這忽然笑了,漂亮的鳳眼眨了眨,似乎心情不錯道,“這是你欲擒故縱的把戲嗎?不愧是合歡宗弟子。”


    “……”喂你這隻傻鳥又腦補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啊!住手啊!


    不管姬玉的抗拒,陸清嘉之後就不再理她,專心為她煉化精血。


    說實話,姬玉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穿書之後經曆太複雜,所以腦子壞掉了,她最開始以為煉化精血需要醬醬釀釀,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但是現在……


    看著盤膝坐在對麵,微闔鳳眸光風霽月的鳳凰,她默默低下了頭。


    “抬頭。”對麵傳來聲線低磁的話語,姬玉猛地抬頭,對上他沉熾的雙眼,他雙手攤開道,“手拿來。”


    姬玉下意識按照他說的做,雙手平放在他手上,兩人掌心相對。


    他的手好燙。


    不,應該說他身上的一切都很燙,像由一團火織就而成的。


    她情難自禁地望向他的眼睛,發現他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曖昧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陸清嘉與她對視片刻,第一次主動移開了視線。


    他低下頭,閉上眼睛,炙熱的鳳凰火從他掌心冒出,姬玉燙得想要收回手,被他重重握住。


    “別亂動。”


    他開口說話,音調低啞,帶著些難以察覺的煩悶。


    姬玉頓時不敢動了,極力忍耐著被火燒灼的感覺。最開始還隻是手掌心,之後就是全身,她感覺這比精血發作時還難受,難捱地低吟出聲。


    握著她手的力道莫名緊了緊,她疼得滿頭是汗,顧不上對麵的人是誰,順勢倒了下去。


    陸清嘉倏地睜開眼,垂眸凝視抵著他頸窩的腦袋,殷紅削薄的唇抿了抿,冷聲道:“你放肆。”


    姬玉現在哪裏還管得了放肆不放肆,她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她難受地靠在他身上,低低自語道:“……好疼。”


    陸清嘉額頭青筋直跳,金紅色的鳳翎不斷快速地閃爍著,顏色都快變成血紅色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稍稍平靜下來,任由她靠著,繼續抓著她的雙手煉化精血。


    姬玉再醒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開始為最近昏迷的頻率感到擔憂了。


    她坐起身,低頭看著掌心,完好無損,再按按腹部,好像也感覺不到之前的燒灼感了。


    她試著調息,凝結體內靈力,之前不能妄動的法力都可以動了,甚至境界都隱隱有些鬆動。哪怕她對修真還比較生疏,但依照原主的記憶也能判斷出,她這是要結丹了。


    她恍惚了一瞬,事情發展到這裏,她竟然產生了一種“事情好順利”的荒謬想法,她怎麽會這樣想?到底哪裏順利了呢?明明一點都不順利,她幾次遭受死亡威脅,還要日夜與厭惡人族的鳳凰相處,這真的很不順利。


    掃開這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姬玉又開始試著回想劇情,之前好幾次她都記憶模糊,但這次卻清晰了起來。一些她之前拚了命都想不起來的重要劇情,現在都想起來了。


    她思索片刻,心想,難道之前記憶模糊,和精血未曾煉化有關嗎?


    這樣說好像也可以理解,按照陸清嘉之前的說法,如果沒有鳳凰幫忙煉化精血,那身懷精血的人就會被反煉化。最多半年時間,就會化作一灘血水。


    既是化為血水,記憶或者五識會漸漸喪失,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雖然現在陸清嘉幫她煉化精血了,但誰知之後會不會有意外?為了保證能始終掌握先機,保住小命,姬玉下了床打算把想到的內容記下來。


    她沒想寫中文,擔心被人看出來,畢竟簡繁轉換是並不難。


    她想著自己可以用英文記錄,陸清嘉如果發現了問起來,就說是合歡宗的某部心法。


    想到就開始做,姬玉在屋子裏到處翻找紙筆,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她想出門,剛打開門就看見了站在外麵的陸清嘉,她一怔,後退半步,顯得有些心虛。


    陸清嘉的臉色不太好看,本就白皙的臉越發白了,華貴精致的金鳳發冠和眉心的鳳翎將他這種病態襯托得更加明顯,他往前走了幾步,姬玉立刻側開身給他讓路。


    他看了她一眼,走進來,門無風自閉,全部關上之前,姬玉看了一眼外麵,駭然發現,她好像住在一棵樹上???


    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就聽見陸清嘉開口了。


    “你在找什麽。”


    他掃了掃櫃子被打開的抽屜,漫不經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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