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嘉因姬玉的話一滯,很快就道:“問你什麽就說什麽,不要自己發揮。”


    “哦。”姬玉老老實實道,“神祭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合歡宗的人明天應該也要到了,我就是想找你問問明天怎麽辦?我師尊肯定是會來的,下山之前他就告訴我要在這裏碰麵,我明天是不是就能去找他,然後在客院住下了?”


    陸清嘉鳳眼微凝,緋紅的眼尾牽動了一下,漫不經心道:“他來了,你可暫時跟在他身邊。”


    姬玉捕捉到了重點:“暫時?”


    “你不是說了要為我做事?”陸清嘉往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食言?”


    “我怎麽敢。”姬玉立刻道,“我怕不是嫌死得太慢了,才會食言。”她誠懇道,“那神君可以先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嗎?我也好有所準備。”


    陸清嘉默了默道:“時機到了,你自會知道。”他看了看夜色,厭煩地皺起眉,“現在滾回去,不準再出來。”他說完話就要走,姬玉還有話要說,所以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溫軟的屬於女孩子的手牽住了炙熱灼人的鳳凰的手,他猛地轉過頭來,眼眸銳利地盯著她,她為他驚豔的五官晃了晃神,很快鬆開了他。


    “我還有話要說。”她慢慢道,“你先別急著走。”


    陸清嘉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陣夜風拂過,吹動了他腰間佩戴的飾物,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姬玉垂眸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他今天在玉佩旁還佩了一條綴著銀色流蘇的鈴鐺。


    “這鈴鐺真漂亮。”


    女孩子都喜歡美的東西,姬玉也不能免俗,看見鈴鐺漂亮,聽到鈴聲悅耳,就不自覺表示了讚賞。


    陸清嘉眼神莫測地看著她,問她:“還有什麽話說?”


    姬玉回神,認真道:“我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我想問問神君,我明日回了師尊身邊,要怎麽聯絡神君?傳音符進不了禁地,我出了這裏恐怕也不方便再進來,神君要找我固然容易,如果我要找神君,就很麻煩了。”


    陸清嘉下意識駁斥:“你找我做什麽。”


    說完了,他自己都愣了愣,她找他當然是有理由的,他要她做事,她得回複消息才行。


    而且,她回到了姬無弦的身邊,也依舊是他的人,她要找他,理所應當。


    陸清嘉沉默了一會,在姬玉無奈地注視下解下了腰間佩的流蘇鈴鐺。


    姬玉一怔,看見他修長白皙的手將鈴鐺遞了過來,心跳莫名加快。


    “這是……”她微微睜大眼睛,有些緊張道,“送我了?”


    陸清嘉皺起眉,譏誚道:“你又在癡心妄想了。”他冷淡地說,“你同我要聯絡方式,我才把它給你。在鈴鐺裏注入法力,你就能與我對話。”


    姬玉臉色沉了沉,粗魯地接過去係在腰間,低著頭道:“知道了,是我想多了,下次不會了。”


    這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的,男主的臉又那麽好看,她一時迷了心神,居然想多了,真是她的錯。難道是最近修煉合歡宗功法導致思春了?她記得姬無弦告訴過原主,在“第一春”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始與人雙修增進修為了,不拘哪類修士,修為相近,性格投緣即可。


    如果次次都能找元陽還在的男修,那是更好。


    姬玉想到這些,忍住問陸清嘉:“我之後修煉,你不會再幹涉了吧?”


    她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十分坦白道:“師尊說我第一次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始修煉功法第七層了,第七層要同男修一起修煉,也就是所謂的‘雙修’,神君應該不介意了吧?”


    回影月仙宗之前,陸清嘉在馬上告訴過她,不管他多厭惡她討厭她,做過他的女人,她都不能再和其他人糾纏不清。她不知道這個說法現在是否還作數,畢竟之前他是打算殺她的,一個死人要不要修煉要不要找人戀愛都無所謂了,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合歡宗心法的關係,即便我不想,也是要找人雙修的,否則修為堆積會很危險。神君之前不準我和別人關係曖昧,我都做得很好,但以後恐怕不能了。”


    她歪了歪頭,問他:“如今情形變了,和以前大不一樣,所以神君應該不會在意的,對吧?”


    如果把她當做一個下屬看待,是真的不必在意這些。


    可如果把她當做他的女人看待,那就讓人非常非常在意。


    陸清嘉到了嘴邊的否決因為她饒有興致的表情咽了回去。


    他意識到她可能又在耍花招,想算計他、勾引他,他不會讓她得逞的。


    他對她這類人的討厭和憎恨,是深入骨髓的。


    他手上,亦染了無數這樣之人的鮮血。


    於是他故作漫不經心道:“隨便你。”


    說完,他就化作一團火焰消失了,速度之快,姬玉都沒太反應過來。


    姬玉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輕嘲地笑了笑:“如果真的隨便我,還跑那麽快做什麽。”頓了頓,她喃喃自語道,“但隨便我也是好的……總不能放棄修煉啊。”


    雖然她不是原主了,可這一身修為不可能廢棄不要。


    換道重修太艱苦了,姬無弦也不會同意,他可一直把原主當女兒和接班人培養,她突然要求換功法的話,他肯定會懷疑。


    到時候要是抓出她不是原主,搞不好會把她就地處決。


    她現在隻有一個選擇——繼續修合歡宗功法,走雙修這條路。


    既然要走這條路,就一定不能讓陸清嘉來搗亂。


    今天是他自己親口說了隨便她,那明天她去找找目標,談談戀愛順便修煉,他應該不會再獸性發作,傷害他人吧?


    腦海中飄過許多人選,飛身上樹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樹頂,心想——反正不管找誰,都不可能找他。


    翌日天亮,姬玉醒來,床頭放著她的儲物戒。


    她記得之前戴在手上的,怎麽跑到那兒去了?


    她拿起來查看了裏麵的東西,發現之前少了的東西全回來了,包括原主收集的其他宗門弟子法寶。姬玉數著那些法寶,總覺得陸清嘉要是站在麵前,肯定會譏諷地要她把東西都還回去。


    姬玉捏著儲物戒想了一會,從裏麵取出合歡宗弟子服,換上之後離開了房間。


    陸清嘉不可能來送她的,她走得很幹脆,頭也沒回過一次。


    也就沒看見蒼梧之頂盛放的火焰。


    比較不巧的是,姬玉快要走出禁地的時候,遇見了月長歌。


    月長歌並不知道她一直住在禁地裏,甚至還住在身為首徒的她都隻有兩次機會上的蒼梧神木上。她看見姬玉很奇怪,可心底有個陰冷的聲音告訴她,你遍尋不到她,不早就猜到她有可能在這裏了嗎?


    月長歌握緊了手中短劍,快步上前道:“你怎會在此?你來做什麽?”


    她問得尖銳而生冷,姬玉聽出了她的敵意,雖然她是女主,但她並不懼怕所謂的女主光環,兩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如果她想仗著光環來對她做什麽,那是不可能的。


    她隻是那本狗血小說的女主,不是她生命中的女主。


    哪怕月長歌今後會因劇情而變強,可她也不會原地踏步,所以她不會因此害怕,退卻半分。


    “隨便看看,這就走了。”


    姬玉沒想暴露自己一直住在這裏的事實,隨口答了一句就要走,但月長歌不放她走。


    “這裏是影月仙宗的禁地,是我師尊住的地方,不是你能來‘隨便看看’的。你敢擅闖這裏,已經違反了影月仙宗的規矩,我要帶你去戒律堂受罰。”


    月長歌想抓住姬玉的手強行帶她走,可哪怕她進了影月仙宗,如今也隻提升了兩層修為,卡在練氣四層,姬玉都已經金丹了,她怎麽可能抓得住她。


    姬玉輕而易舉躲開了她的手,轉瞬離開好遠,看著她漫不經心道:“我不是影月仙宗弟子,影月仙宗的戒律堂沒資格懲罰我,而且……”她回頭看了一眼禁地,嘴角噙笑道,“你師尊的結界都沒攔著我進去,顯然是允了我來‘隨便看看’的,你又憑什麽不許?”


    月長歌感覺被她羞辱了,心裏又是委屈又是著急。明明她才是全天下和師尊關係最親密的人,可隻要姬玉一出現,她就覺得自己似乎該退位讓賢。


    他們中間好像插不進任何人。


    她不甘心,難道就因為她長得比她漂亮嗎?


    月長歌狠狠瞪著姬玉,此刻她十分痛恨自己修為低下,若不是如此,姬玉定不敢這般囂張。


    “我還得去見我師尊,不在這裏陪月師妹站崗了,再會。”


    姬玉並不理會她的自我糾結,撫了撫發髻,瀟灑地邁步離開。


    月長歌氣急,眼眸赤紅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她連走路都比一般女修走得好看,腰肢搖曳,身姿纖細玲瓏,一頭青絲綰著隨雲髻,簪著精致華貴的合歡花金簪,那是合歡宗宗主親傳弟子的身份象征。


    月長歌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有些發怔地看著自己。


    她覺得自己最近好像變了,以前哪怕生活坎坷,被村裏的人當做妖怪,還未長成便克死六親,父親死於馬踏,母親死於疫病,其他親人也出了各種意外,可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哀恨過。


    她告訴自己這是不對的,不能這樣,說了幾百遍,才勉強說服了自己。


    她轉身跑進禁地,四處尋找陸清嘉的身影,可找不到。


    她找不到他。


    好幾次了,總是這樣,她總是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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