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了主意的江南,決定去葬禮現場看一看,在有生之年,能看看自己的葬禮是怎麽舉辦的,也不失為一種情趣。


    他是想報複,並且報複的念頭一出現,就不可抑製的在心裏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是那麽的強烈,強烈到他差一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在臨近爆發的邊緣,他還是忍耐了下來。


    江南知道,如今的自己沒有任何實力向張秀芳母子發出挑戰,如果耐不住性子,跑去和張秀芳大吵大鬧的話,事情反而一發不可收拾,也無異於以卵擊石,暴露了自己還活著的這個事實不,觸怒了她們敏感的神經,會招致更為猛烈的反撲,到時候,自己肯定招架不住。


    多想無益啊!


    江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過頭對男人道:“大伯,我想今天就走了,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


    男人慌忙站了起來,驚詫地道:“你這傷還沒好利索呢,怎麽能著急走呢?孩子,一個人在外麵闖蕩,不容易,大伯也曾經一人闖過世界,知道闖世界的艱辛,大伯跟你有緣,你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不要跟大伯客氣。安心在大伯這裏養好傷再走,啊?”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臉滄桑,江南看得出,他是個有故事的人,江南對他的過去很感興趣,非常想合適的時候同他好好聊一聊,但不是現在,自己還一屁股未了的官司呢,哪有閑心聽別人講故事?但江南在心裏決定了,等自己的事情了了,一定要抽時間回來看望一下好心的大伯阿姨,和二人喝兩杯,好好聊聊。


    “大伯,多謝您的好意了,您看,我這不是已經沒事兒了嗎,麻煩您幫我拆了腦袋和胳膊上的紗布,我真得走了。”江南道。


    男人見江南的態度非常堅定,也就不再強留他,隻好笑著道:“那好吧,夥子,今後有時間了,就過來坐坐,陪大伯聊聊天,相識一場,是個緣分。”著,他拉著江南的胳膊把他按在沙發上坐下,麻利的給他拆下了紗布。


    江南站起來,噙著淚水給男人鞠了一躬,拉開門堅定地走了出去。


    夜晚的臨安四處燈火輝煌,在這座文化底蘊深厚的都市中,卻沒有江南的容身之地,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值得他信任?


    漫無目的的沿著街道向前走去,仿佛燈火闌珊的街景都與他無關一般。凜冽的寒風吹在他俊逸的臉龐上,刺得生疼,他像是毫無知覺,繼續向前走,他的心是堅硬的,內心深處更是一片冰涼。


    伸手摸了摸口袋,除了錢包還在以外,空無一物!


    江南搖著頭,走進一家雜貨店。


    “來包煙,一個火機。”江南對老板道。


    老板見來了客人,笑著站起來,問道:“要什麽牌子的?”


    翻了翻錢包,大概還有三百多塊錢,江南道:“中……利群吧。”中華是抽不起了,簡裝利群還湊合。


    老板麻利的從櫃台裏取出一包,和火機一起遞給了江南:“十一。”


    把錢遞給他,趁著他找零的工夫,江南拆開包裝,取出一支叼在嘴上燃,濃烈的尼古丁吸進肺裏,江南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老板把零錢遞了過來,數都沒數,江南一把塞進了錢包裏,轉身向外走去。


    找誰呢?恐怕看過報道的人都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了吧?


    晃蕩著,他走到了街心公園,已經接近十二了,公園裏早已沒有了旁晚時的熱鬧景象,找了個躺椅坐下來,江南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


    迷茫!無助!甚至還有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


    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老爸還在醫院裏救治,他能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一關麽?自己要不要偷偷過去看他一眼呢?不行!這時候醫院裏肯定人來人往,被人注意上了,豈不完蛋?算了,等風頭過了再吧。很快他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就這麽胡思亂想的忍耐了一宿,第二天清晨醒來時,他才發現自己蜷縮在躺椅上,身子已經凍得有些發麻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想起今天是自己出殯的日子,江南忍不住搖頭苦笑了一聲。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中洋洋灑灑的飄落下幾滴雨花,漸漸地,雨越下越大了。


    老天爺真給麵子,難不成連老天爺也清楚今天的葬禮是為自己舉行的?


    哧笑了一聲,迎著風雨,江南甩開膀子走出公園,找了家服裝店給自己買了套黑衣黑褲,想了想,又弄了棒球帽帶上,隨手把舊衣物扔進了垃圾箱,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攔了輛出租車,他向墓園趕去。


    躲在樹下觀察儀式進行的感覺非常不錯,江南自己都沒想到他的“去世”居然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幾乎集團高層全部出動了,給的麵子真不。竟然還有記者,他們扛著長槍短炮四處采訪著,鎂光燈閃成一片。


    江南感到有些好笑,不清楚他們來參加自己的殯葬儀式,心裏是不是各懷鬼胎?不過,從一眾人等悲戚的麵容上,還是能夠看出有些人是真心為自己的“不幸逝世”感到痛心,而有些人,哼哼!


    江南將目光定格在一位年輕女子身上,這位女子神態悠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絲毫沒有哀傷的成分出現在臉上,這一刻,江南愣住了!


    女孩是他的女友,臨安汪家的掌上明珠汪雪凝,對汪雪凝,江南愛的很深,他也可以確定,汪雪凝對他的愛同樣深重,但是,為什麽自己“死了”,在她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悲痛的表情呢?


    江南有些想不通,蹙著眉繼續往下看吧,儀式進行的差不多了,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下,墓穴被人拉開,張誌遠捧著裝滿“自己骨灰”的骨灰盒緩緩走上前來,可恨的是這廝居然表現的悲痛欲絕,江南絕對可以想象的到,在外人眼裏,他這番表情拿捏出來,那是當得起一句“好哥哥”的稱呼的。


    “**!”


    江南罵了一句,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他隻恨無力揭穿這對母子的陰謀詭計,甚至連麵都不敢露,他倒是希望老天爺開眼的話,一個雷劈死這對狼心狗肺的母子!可惜,天上電閃雷鳴,卻怎麽也劈不到她們頭上。


    骨灰盒被張誌遠放了進去,冰冷的大理石蓋子重新蓋上了,江南的心也是一片冰冷,這就算蓋棺定論了?


    “**!”


    他又罵了一句,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眼神迷茫的飄向遠方,他發現轉過頭來的張誌遠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顯得那麽陰險,那麽毒辣!


    滔天的恨意不可遏製地在江南心中升騰,他暗暗發誓,這張臉,早晚有一天他要將之打成肉餅!


    儀式在一片哭泣中結束了,眾人和張秀芳母子寒暄過後,有序的上了自己的車離開。


    江南躲在樹底下,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墓園中顯得更加陰森,他拉了拉帽簷,盡量遮擋住自己的麵容,放眼望去,卻見張誌遠摟著汪雪凝柔嫩的細腰笑著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子一溜煙疾馳而去。


    江南頓時石化了,他不敢相信這一幕在自己眼前真實的上演,淚水混合著雨水從他臉頰輕輕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鍾愛的女孩兒會離自己遠去,他也不敢相信那個女孩兒竟然會和曾經自己尊重的哥哥暗通款曲,連番的打擊讓江南幾乎承受不住了,親人的背叛他能夠狠下心來報複,這個女孩兒呢?也要報複麽?


    腦袋一陣生疼!他抱著頭蹲下去,任由雨水擊打在他的身上。


    罷了!罷了!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麽可留戀在乎的呢?她值得我在乎麽?


    江南抹了把淚,從今天起,一定要做個堅強的人!


    站起來,他走向自己的墓碑,遠遠地,他看到一個身影在墓碑前坐著,有些蕭瑟,有些落寞,手裏拿著酒杯,一口一口靜靜喝著酒。


    江南愣了愣,快步走上前來:“蘇曉!”


    這是他最好的兄弟,是死黨也不過分,用時下最流行的話,兩人是光屁股露**疵泥巴玩一起長大的,從學到中學,一直在一個班,要江南在這世界上還有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的話,那麽,此人非蘇曉莫屬了。


    蘇曉顯然已經快喝醉了,迷迷瞪瞪的,他聽到有人喊他,撩起眼皮一看,像是被人拿著棍子捅了菊花一般“呼”地彈了起來,酒杯“啪!”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驚恐地揉了揉眼睛,“嗷”地一嗓子差一就喊出了“詐屍”倆字。


    江南疾步向前,使勁抓住了蘇曉的胳膊,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聲吼道:“我的活祖宗,看清楚了,哥們兒沒死!你丫趕緊的給我閉嘴!”


    蘇曉嗚咽著喘不上氣來,騰出一隻手扒拉開江南的巴掌,倆眼珠子直鉤盯著他,看了好久,確定這人確實是江南後,一巴掌扇在了他後腦勺上。


    “我幹你丫***,我就你子沒那麽短命,嚇死老子啦,這他媽究竟是咋回事呀?嗚……”


    蘇曉一把抱住了江南,像個孩子似地,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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