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早,宗海晨吃完早點並沒急著出門。商夏察覺他沒有按時出門,放下沒洗完的碗筷詢問原因。


    “人兒不大記性可不好,你不是叫我送你去霍老爺子家嗎?”


    “……”她壓根就沒說過,知道宗海晨不喜歡霍亦侖,所以故意沒提。


    “快點的啊,送完你還得去院裏。”宗海晨一副很趕時間的樣子,奪門而出。


    “哦我知道了!你想見霍爺爺是嗎?”坐上車她才琢磨過味兒。


    宗海晨不屑一哼,發動引擎駛出車庫。一路上兩人沒交談,途中宗海晨買了果籃,直到抵達霍啟僑的住所,商夏才得知老人家住的是大別墅。


    “霍爺爺真的很有錢?”


    “霍啟僑是亞洲地區為數不多有資格舉辦瓷器大拍會的東家,你說他有錢沒錢?”宗海晨下了車,從後備箱裏取出果籃,又打開副駕駛門遞給商夏,“這附近沒公交車,走到路口打車回家。別為了省幾個錢叫不熟的人送。”他從餘光裏看到霍亦侖的身影。


    “好,你不進去嗎?”


    “人家又沒邀請我。記得早點回家,中午我要回家吃飯。”


    商夏一怔:“啊?你為什麽不早說,現在都快10點了,我恐怕來不及做。”


    “一、兩點鍾吃中飯也不犯法,總之早點回來知道嗎?”宗海晨又斜了霍亦侖的一眼。


    霍亦侖則依在別墅的牆圍邊抽煙,忍不住笑出聲:“瞧你那謹慎樣兒,還怕我吃了她啊?”


    商夏聞聲扭頭,這才發現霍亦侖已在不遠處迎接自己,為了避免二人再次發生口角,她轟趕宗海晨快去上班,並承諾會在下午一點前準備好午飯。


    宗海晨坐上車,按下車窗笑著對霍亦侖:“好好照顧我妹子你小姨。”話音未落,揚長而去。


    霍亦侖瞪視車尾,繼而迎上商夏的步伐,沒好氣地問:“他多大了?”


    “我記得霍爺爺說你26歲,他比你小一歲。”商夏仰視氣派的別墅,仿佛一座宮殿。


    “同歲不同智,你跟他一起住是否曾有過輕生的念頭?”霍亦侖提起堆滿各種水果的果籃,透過保鮮膜看準提子的所在位置,戳破一個小口,揪出一顆放進嘴裏。


    商夏見他吃完一顆又打算下手,立馬奪過果籃抱在懷裏:“這是宗海晨買給霍爺爺的。”


    “秘書小姐不會讓我師父吃這些來曆不明的食品,何況還是他宗海晨買的,十分可疑。”霍亦侖自顧自認同,深沉點頭。


    商夏可不愛聽:“你幹嘛總在我麵前說宗海晨的壞話?我……”可話沒說完,秘書小姐從他們身邊經過,對方正在講電話,交談內容被她無意間聽到,不由愣住。


    “說啊,你什麽。”


    “等等……霍爺爺與故宮博物院的宗院長很熟嗎?”這就是她剛聽到的內容,秘書幫霍爺爺約宗院長明晚來家一聚。


    “幾十年的交情,隻要師父回北京,宗伯父便來這邊與師父下棋聊天。”霍亦侖並不知商夏的意圖,於是又補充一句,“但這不代表我就應該認識宗海晨。”


    聽到此消息,商夏如獲至寶,看來老天爺還是眷顧他們兄妹的,如果她請霍啟僑幫忙,沒準不必通過宗海晨便可以接近宗院長。


    “笑嗬嗬的想什麽呢?”


    “沒什麽,你剛才說什麽?”商夏心裏樂開花。


    “我說,雖然師父與宗伯父是故交,但那是上一輩兒的交情跟我們小輩兒毫無關係。我看宗海晨對你吆五喝六的也不咋地,反正這裏的住所常年空置,你想搬過來隨時歡迎。”霍亦侖就是要跟宗海晨對著幹。


    “搬到這裏?開什麽玩笑,我們隻見過一兩次。”


    “你和宗海晨不是合租關係嗎?”霍亦侖問完也覺得不對勁兒,憑宗海晨的家境沒必要靠房租貼補家用吧?


    商夏心裏想這事沒注意聽他講話,他們走過石子鋪成的小路,她更沒留意正對自己的電子澆花噴頭。霍亦侖見她即將走過“噴射區域”,放慢腳步橫向移動,當商夏走到噴頭前時,他悄然踩下隱藏在草坪中的噴水開關,嚇得商夏打個激靈跳開身。


    “哎呀衣服都濕了!這大冷天的可別感冒,先去我屋裏湊合換一件?”


    商夏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首先看向位於花圃中央的旋轉式噴水口,又瞪視霍亦侖。


    “那東西定時噴水,你真不走運。”他聳聳肩。


    商夏雖然不懂高科技,但她看到霍亦侖隱藏在眼底的笑意,他有心報複也不奇怪,誰叫她在飯桌上沒給他留麵子。


    如果不是有可能求到他頭上,她會毫不客氣地給他一拳。隻怪世間諸多無奈,迫使我們在機會麵前委曲求全。


    “沒關係,隻是外衣弄濕了而已,幫我拿塊毛巾擦擦頭就好。”商夏擰掉麻花辮上的水珠。


    隻要她提出要求就合了霍亦侖的心意。把她帶到小型會客休息室,等她進入洗手間整理的時候,他躡手躡腳地關上休息室大門。


    “商夏,快開門,我忽然尿急!”


    商夏正用吹風機烘幹毛衣與棉衣,身上隻穿一件薄襯衣,雖然算不上衣裝不整,但不巧濕漉漉的頭發打濕衣領。敲門聲接踵而來,她站在門邊問:“這麽大的房子隻有一間廁所?”


    “其他的別人在用,你快點啊我要急死了!”


    商夏扯過一條浴巾擋在身前,開門的一瞬他已經衝了進來,商夏匆忙側身走出。


    洗手間內,霍亦侖看向平鋪在盥洗池旁的衣服,鬼鬼索索地湊上前,摸了摸略微潮濕的棉衣,賊兮兮地斜唇一笑,翻開棉衣的內襯層,小幅度地擰開水龍頭,又將捧在手心裏的水一點一點浸在厚實的棉服中。


    等等,大夥不會以為他要對商夏耍流氓吧?!當然不是,隻是拖延商夏離開的時間,誰叫宗海晨故意用他能聽清的聲音命令商夏一點之前回家來著?切切切。


    辦完壞事,他溜溜達達地走出洗手間,商夏正背對他站立,他剛要叫她繼續,但動作戛然而止,因為水珠順著她的長發滴透襯衫,隱約浮現出藏在襯衫裏麵的怪異花紋。


    “你往哪摸呢?!”商夏怒轉身推開他。


    霍亦侖的手指停在半空,認真地問:“你後背的圖案是畫的還是紋的?”


    商夏看不出他的情緒,下意識地捋了下脊背:“我可以不回答。”


    “行,你讓我看一眼。”霍亦侖隻看到邊角,所以不敢確定是否是甲骨文。


    “女人的後背能隨便給人看嗎?你最好給我放老實點。”商夏順手從百寶閣中抓起一個酷似煙灰缸的東西,但這東西不是用來防禦的,而是用來砸的――清雍正哥窯筆洗(洗毛筆的器皿),看這品相、工藝,必是價格不菲。


    霍亦侖倒抽口氣,其實放置在百寶閣裏的十幾件古玩都是高仿贗品,因為常有不懂古玩的合作商前來觀摩把玩,平日裏糊弄糊弄他們沒啥關係,唯獨這個筆洗是真品。


    “你懂瓷器?”師父曾說過他與商夏在博物館相識,但沒說過她會辨真偽。


    說句題外話,鑒定一件文物的真偽不是靠書本就能完成的,需要近距離鑒賞大量真品,再使用累積而來的經驗進行判斷。換言之,她不僅見過真東西還不止一兩件。


    商夏含而不露一笑:“現在你可以讓我把衣服盡快弄幹了麽?”


    霍亦侖唯有攤手讓行,但是安靜不到五分鍾又開始惦記她後背上的字,他絕對在哪個網站上見過類似的甲骨文,還在評論區加以分析,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看見的了。


    大致過了半小時,商夏穿著半濕不幹的毛衣走出來,手臂上掛著潮乎乎的棉衣:“時間不早了,我改天再來看霍爺爺吧。”


    一聽她要走,霍亦侖立馬擋住去路:“來都來了怎麽也得見上一麵啊,要不我現在給你買衣服去?”


    商夏看了下手表,霍爺爺還沒見到已將近11點,路上至少用40分鍾,還要買菜蒸飯在一點前端上桌,時間根本不夠用。


    “宗海晨胃不好,不能讓他餓肚子。”


    “你別這麽天真好不好?你以為他真會跑回家吃飯?”


    “不管他會不會回來,既然我已做出承諾就不會食言。代我向霍爺爺道歉。”說著,她穿上潮濕的棉衣,戴上手套圍脖,繞過他身旁。


    其實她不應該錯過與霍啟僑交談的機會,但是她更懂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又或許什麽都不是,她隻是不想讓宗海晨空等。


    “等一下商夏,”霍亦侖跑到她眼前,沉了沉氣,說:“女人喜歡有本事的男人,男人同樣喜歡擁有一技之長的女人,我想說的是,你和絕對數女人不一樣,我欣賞你的特別。”


    或許她隻是見識淺薄,不清楚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何許人也,所以才沒有眨動一雙無知的眼睛裝天真扮可愛或者諂媚奉承,但這恰恰是霍亦侖一直在尋找的璞玉,不摻雜任何世俗並具有才氣的女孩。


    他已經表明了愛慕之情,商夏思忖不語,捫心自問,是否要為了盡快聯係上大哥而接受這份示好?如果接受,且不說霍亦侖是霍啟僑的愛徒,就憑霍亦侖自身的實力應該也可以助他們兄妹化險為夷,至少比某位連她身份都不願意公之於眾的男人要好說話得多。


    沉默許久,商夏麵朝霍亦侖淺鞠躬:“謝謝霍先生讚許,我要走了。”


    語畢,她徑直離開別墅。


    如果她還是最初那個像乞丐般窮困潦倒、渾身髒臭的女孩,她還有可能結識到如霍家師徒這般大人物嗎?吃水不忘打井人,是宗海晨使得她改頭換麵。


    走出別墅,冷風吹在潮濕的棉衣上,商夏打個冷顫,摩挲著雙臂跑向路口。


    也許終於一天後悔錯失良機,也許宗海晨這輩子都不會把她當回事,但她不想失去做人的基本原則。


    別墅距十字路口有一段不短的路,商夏為了讓身上暖和點,從疾走到奔跑。


    “嘀嘀嘀”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商夏驀然轉身,隻見一輛黑色路虎停在道旁。


    宗海晨依在車門旁,微弱的暖光掠過他的上揚的唇角,既溫暖又奪目。


    如果沒有霍亦侖從中作梗,他還真沒察覺自己跟一瓶老陳醋似的,不但酸味十足,心情還七上八下的一直不踏實。為了給自己找到一個改變初衷的借口,告訴自己,如果商夏信守諾言準時離開霍家,便證明心裏真有他,那麽他們就試試看。


    他粲然一笑,展開雙臂:“別愣著了,過來。”


    商夏緊咬著唇,不由百感交集,莫名地紅了眼眶,飛奔著撲進他的懷裏,初次知道,原來淚水也可以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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