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青接過玉佩,隻覺得如入手溫潤,忙鄭重收好,抱拳道:“七夫人放心便是。蘇某定當為夫人尋回孩子。”


    歐陽箬這才由宛蕙扶了起身。


    蘇顏青見事已了,不便多呆,便告辭欲走,臨走之時又對歐陽箬低聲道:“最近京中情勢複雜,京畿線報處有人言說看到有些華國人似意圖不軌,其中有個人想來夫人認得,便是那日劫了夫人的張子明。他如今潛在楚京,夫人若無事便不要出門罷。”


    歐陽箬一驚,隻覺得心頭惶惶不安。


    看著蘇顏青走遠,才回了屋子。德軒從內堂走出,疑惑地對歐陽箬道:“夫人,為何不將帝姬的聯絡方式告訴蘇將軍呢。奴婢看蘇將軍是個偉丈夫,定會把帝姬找回。”


    歐陽箬長長吐了一口氣,擰了眉頭苦笑道:“若什麽都告訴他,萬一他被人利用了去,我們將如何是好。我也知他光明磊落,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找帝姬之事還需靠我們從長計議才是。你還是安心去找京中有沒有淩華行,吳公公為人精明,不可能不會想到我們到了此處。”


    德軒略略一思索,才恍然稱是。


    這個月的十五很快便到了,歐陽箬與宛蕙細細準備了幾色飯後茶點,又做了幾碟蜜餞。因歐陽箬開始害喜了,食欲不振,宛蕙又備下了開胃的小菜。


    宛蕙理了理這些精致的東西道:“楚地吃食口味偏重偏鹹,夫人若吃不慣的話夾幾筷便是。回來奴婢再煮點心給夫人吃。”


    歐陽箬微微一笑道:“哪裏吃得多呢。姑姑放心吧,席上吃不下的大有人在。這些隻是給她們麵上看的。”


    到了戍時一刻,歐陽箬便由宛蕙扶了,帶了幾個丫鬟一起往府中的福熙園而去。福熙園裏建了一座小小的閣子,閣子四麵大敞,對麵又建了個小戲台。歐陽箬登了閣子,隻見隻有幾個夫人在,王妃柳氏等還未過來。


    歐陽箬與幾位夫人說說笑笑一陣,王妃與柳氏才過來,歐陽箬與幾位夫人都過去見禮。楚妃今日穿了一件正紅色金線滾邊繡百鳥爭春長裙,外披一條薄薄的夾紗繡吉祥富貴雲煙羅,頭挽高髻,兩邊各插一支飛蝶戲花金步搖,其餘發邊各插幾支打得十分精細的發釵,點綴在發間閃閃發亮,額前又簪了雙鳳銜珠金華勝,更顯得富貴莊重。


    她笑道:“本妃來晚了,本來是為歐陽妹妹慶賀的,如今倒是先失禮了。”


    柳氏忙上前道:“哪裏,是我先去找了王妃一起出來,半路上小世子貪玩,走得慢了,各位妹妹擔當點。”


    歐陽箬笑道:“兩位姐姐太客氣了,應該是妾身要先致謝才是。”


    幾人說說笑笑入了席。丫鬟嬤嬤在旁邊小桌伺候著小世子與小郡主。歐陽箬還是第一次見到小郡主,人都道女兒肖父,隻是歐陽箬看著她麵色蒼白,四肢瘦小,一雙眼睛大大的倒是更像楚妃一些。


    歐陽箬坐在柳氏下邊,楚妃右手邊空了一個位置是給徐氏坐的,隻是到了現在還不見人影。歐陽箬抬眼看了看,楚妃麵色無波,柳氏更是笑語晏晏,歐陽箬便放鬆了心思。


    楚妃笑著指著這一桌酒席道:“都放開吃吧,待會有府中從外邊請了雜耍,唱曲的,到時候光顧著看就吃不下了。”


    幾位夫人都聞言笑了。


    柳氏當先舉了酒杯道:“這杯酒讓我們舉杯祝侯爺王妃身體康健,福壽綿延。”幾位夫人都笑著稱好,都一起飲盡了。歐陽箬不能飲酒,便以水當酒敬了王妃與柳氏。


    一桌夫人們麵上和樂溶溶,珠釵閃耀,衣香倩影。夜風送爽,把園裏的花香,草木香氣陣陣送了來,閣外蛙聲陣陣,酒過三巡,府中雜耍的便進來了,一陣鑼鼓聲響,雜耍的便開始,有的噴火的,有的跳圈的。還有些是小孩子模樣的,一個個柔若無骨,還會鑽無底的木桶。


    府中夫人們都是甚少出門的,歐陽箬更是長年深宮,都看得興起,連連稱好。正看著,徐氏領了一群丫鬟嬤嬤登了閣子,歐陽箬見她一身素白,冷著俏臉坐上了席子。歐陽箬隻做不見,宛蕙卻是大皺眉頭。


    她在歐陽箬耳邊低低道:“夫人,她這一身白分明是來搗亂的。”


    歐陽箬冷了麵,手中搖了搖仕女撲蝶團扇,掩了嘴,不回頭道:“你別理會她,她這一身,王妃看著第一個鬧心。這席是她張羅著開的。我們隻是陪客。”


    宛蕙便閉了口不語。幾位夫人見徐氏穿得太素亦是低低一陣議論。楚妃正看得專心,一回頭見徐氏穿成那樣,不由把麵孔一板:“徐夫人,若你身子不適就不用來了,怎麽穿成這樣想衝撞誰呢?”


    徐氏忽然嫣然一笑,做勢拜下道:“王妃,算命的說我這幾日命犯小人,要多穿點素的,給自己消消災。”說完,一擰纖腰又坐回了位上。


    楚妃隻氣得麵色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冷哼了一聲扭回頭繼續看雜耍。歐陽箬看了戲台上一陣,便覺得累,轉了回眼光,忽然感到似乎有一道犀利如刀的眼神正從對麵死死盯著她。她猛地一驚,正欲看清楚,忽見戲台邊的一個人影一晃,便不見了蹤影。那人身影挺拔,迅捷有力,歐陽箬看著一陣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看過。


    正尋思間,忽然有個夫人驚叫一聲。歐陽箬心頭一跳,隻見閣子上跑來一隻半大不小的哈巴犬兒,正在地上到處尋東西吃。那夫人一叫,幾位夫人都驚了起來,見是狗兒,又是一陣尖叫,躲的躲,挪的挪,丫鬟嬤嬤中也有怕狗的,立刻也跟著亂了起來。


    歐陽箬見席上幾位夫人開始亂了,心頭一陣驚慌,宛蕙忙擋在歐陽箬身前。那小犬不知怎麽地一路跑向歐陽箬柳氏這邊,歐陽箬倒是不怕狗,但是就怕它跳起來咬人。席上夫人見狗往那邊跑,紛紛離了席子,往窗口邊跑去。


    楚妃一連聲叫著:“還不趕快把這畜生攆出去!哪裏來的野狗!快快!”


    丫鬟嬤嬤忙連聲稱是,趕緊去攆那狗,小狗卻身子靈活,四處亂躥。柳氏亦是臉色發白,她靠歐陽箬近,便拽緊了歐陽箬的手,驚叫道:“快把小世子抱起來,你們這幾個趕緊把小世子抱走,一群蠢貨,傻站著幹什麽!”


    歐陽箬被她拽得手生疼,卻不好摔開。閣內的人正鬧得如沸粥一般,歐陽箬越擠越往外邊出去。忽然那狗似鐵了心一般,對著歐陽箬直衝過去。宛蕙驚呼一聲,把歐陽箬護住。歐陽箬隻覺得右邊似有一股大力撞來,她正靠在窗邊,幾乎被撞得摔下去。宛蕙手快,連忙拖住她。歐陽箬嚇得一聲尖叫,摟緊了宛蕙。


    宛蕙又驚又怒:“七夫人懷著身子呢,你們誰敢擠過來!萬一有個好歹,看侯爺王妃怎麽處理你們。”


    楚妃見人多混亂,拍了桌子喝罵道:“一群蠢才,通通擠到這幹什麽,滾下去!把世子郡主都抱下去!還有把幾位夫人也先請下去。”


    戲台上的雜耍見這邊亂了,忙停了下來,麵麵相覷。楚妃的喝罵很快起了作用,一些丫鬟嬤嬤回過了神,忙都下了閣子。那狗還在閣子四處跑著。經過歐陽箬身邊時候,宛蕙也不客氣,一腳狠狠地將它踢了開去。那狗被幾個年老的嬤嬤捉住了,大聲吠著帶走了。


    楚妃見席不成席,怒道:“那狗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查查誰帶來的。府中好好的怎麽會養這般野東西。”


    她一扭頭見歐陽箬麵色發白,哎呦一聲醒悟過來道:“快來人,去請大夫,看看七夫人怎麽樣了。”說著緊張地走過去。


    歐陽箬漸漸平靜下來,勉強擠出個笑臉道:“回王妃,妾身沒事,妾身先回去躺著罷。”


    楚妃滿麵懊悔,連聲道:“快回去,對了,叫人抬一台肩攆來,把你抬回去。還有大夫都叫上。好好看看。”


    歐陽箬柔聲應了。很快肩攆抬來,歐陽箬便坐上去,回了靜雲閣。跟著大夫便過來把脈,好在歐陽箬身子並不是虛弱體質,胎像穩定,大夫看了,開了幾帖安胎的藥,便走了。


    宛蕙聽了大夫的話,著實鬆了口氣。對歐陽箬道:“還好老天保佑,不然奴婢真的是著急壞了。”


    歐陽箬依在塌上,身上蓋了厚一點的被衾,縮在裏麵深深地吸了口氣,盡力平複自己的心境。聽得宛蕙在一邊嘮叨,不由笑道:“姑姑可是救了我一命呢。要是這一跌下去,可就完了。”


    宛蕙恨恨罵道:“都是那個徐夫人,平白無故地穿了一身白衣服,把髒東西都招了進來。若出了事,奴婢第一個去找她。”


    歐陽箬聽了並不言語,隻是戲台邊的那雙眼睛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可偏偏就想不起來。


    宛蕙正說著,忽然鳴鶯過來道:“夫人,侯爺過來了。”


    正說著,歐陽箬隻覺得迎麵一陣風,簾子撩開,一個身影就坐在了她跟前。歐陽箬一看,楚霍天滿身酒氣,身上穿了一件繡祥雲吉祥蝙蝠薄長袍,頭上束了紫金鑲玉冠,玉帶修身。麵上帶了一抹潮紅,似飲宴方歸。


    “怎麽樣?大夫怎麽說?”楚霍天拉了她的手,皺眉問道。


    歐陽箬微微顰了眉,道:“回侯爺,沒什麽的,吃點安胎的藥就好了。好在宛蕙拉著妾身。不然跌下去就…”


    楚霍天見她清麗絕美的麵上似驚似怒,不由摟了她道:“既然沒事就行了,以後人多的宴席就別去了。惠婉也真是的,吃個酒席也能吃出個事端來。”


    他不滿之色溢於言表。


    歐陽箬拉著他急急道:“侯爺可不能怪王妃,王妃也是一片好心,想著為妾身慶賀慶賀,如今出了狀況,王妃心裏本來也不好受了,侯爺若是再責怪,以後妾身也羞見王妃了。”


    楚霍天見她神情急切,才勉強應了一聲。說了幾句,楚霍天麵露倦色,自己寬了衣,歐陽箬忙叫下人打來熱水,為他淨麵擦身。


    楚霍天收拾一番,躺在了床上,拉過歐陽箬笑道:“還是你這邊舒服,雖然不夠寬不夠大,但是事事弄得妥帖,躺下便可以安了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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