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那日,一早楚霍天便帶著皇後等諸妃嬪與大臣去太廟祭祖。祭祖大典隆重而繁瑣,楚霍天身穿明黃色繡五爪金龍龍袍,腳登同色明黃滾金邊繡團雲龍靴,頭帶珍珠冕冠,身上玉帶修身,修身挺拔,真若神人一般。皇後一件刺紅色擺尾鳳服,上麵繡著九鳳呈祥,金冠玉簪,手持一把翡翠玉如意,跟在楚霍天身邊,她身後是一隊長長的後宮妃嬪隊伍,一路浩浩蕩蕩前去太廟。


    祭祖大典整整花了一個上午,歐陽箬與眾妃子因不是正室隻能在太廟外等候,有幾個妃子因早上吃得少早就餓得頭昏眼花,幾乎撐不住要昏倒了,卻又不敢動。好在兩位有身孕的宛昭儀與玉充華沒來,不然這折騰一個早上可夠嗆的。一天就這樣紛紛擾擾地過了,到了夜裏還設有宮宴,分外庭與內庭,外庭自然是楚霍天主持,內庭便是宴請一些皇親內眷。


    整個楚宮一片歌舞升平,歡聲笑語,往來的宮人來去匆匆,都忙得不可開交,到了亥時一刻,已到了半夜,楚霍天又帶著文武百官眾妃內眷一起到城牆上觀煙火。城牆上寒風淩厲,卻吹不散人們的熱情,城牆底下是如海潮一般的平民百姓,在這除夕之夜,聽得皇上要與民同樂,一起守歲,楚京裏的老少都在那方廣場上等著一睹聖顏。見楚霍天出現在高高的城牆塔樓之上,山呼海嘯般的三呼萬歲聲席卷而來。歐陽箬站在城牆的一側,看著那萬人中央的楚霍天。


    冕冠珠簾後的他,遠遠望去容顏恍惚,怎麽也看不清楚。


    可是他一定是驕傲的吧。如今這楚國天下都是他的。這錦繡萬裏江山都是他的,連著華地二十六郡,大好河山。底下的百姓依然山呼著萬歲,頂禮膜拜,一聲一聲…


    楚寧和二年就這樣到來了。


    新年第一日,照舊例便是向皇上皇後請安,雖然前一夜因守歲眾嬪妃都比平日晚歇息,但這大年初一的請安拜年卻無人敢怠慢。歐陽箬的花延宮較偏遠,於是她便早早起了身,讓宛蕙與鳴鶯等幾個丫頭一起幫忙收拾齊整了。


    她今日挑了一件絳紫色薄棉百褶長裙,麵上用淺紫色絲線細細繡了暗紋羅蘭花樣,繡線中又間雜著銀絲,行走晃動間隱約有閃閃的微芒十分耐看,領口為翻領,邊上細細綴了一圈雪白的雪狐毛,雅致無雙。一頭如墨的長發梳了半翻髻,但卻在兩鬢各撥了一縷發,用刨花水梳得半貼了麵,十分飄逸,頭上隻簡單綴了一隻金步搖,又上了各色珍珠花鈿,淡雅又不讓人覺得過於素淨了。因她隻是小嬪,手指上套了銀護甲,上麵綴了幾色寶石,卻也耀眼。麵上再勻個淡妝,便成了。


    歐陽箬對著一麵的大的鏤菱花葡萄銅鏡,細細看了並無不合宮規之處才放了心。披上一件緋紅色緞麵輕裘披風,她看了看天色還早,便上了肩攆,一路往中宮而去。到了那邊卻發現自己並不是最早的。在主位左手邊,是柳國夫人,她一身玫紅色寬百褶長裙,上麵用金絲銀線細細繡了百鳥鬧春圖,花樣翻多卻又巧妙地錯開,並不顯得累贅,遠遠看去十分雍容華貴。頭上簪了兩支金鳳銜珠子步搖,那珍珠碩大,猶如拇指大小,竟似與皇後鳳冠上經常戴的大東珠一般。其餘又簪了不少珍珠花鈿,一顆顆渾圓碩大。


    歐陽箬趕緊上前給她請安拜年。柳國夫人笑吟吟地上前扶起她道:“歐陽妹妹越發標致了,看得做姐姐的我是又羨又妒呢。”


    歐陽箬忙笑道:“柳國夫人別取笑嬪妾了,柳國夫人一身華貴,嬪妾實在是不敢與之相比。”


    柳國夫人抿嘴一笑,手搭上她的胳膊往前走,手指上套著的金護甲上鑲嵌著貓眼綠寶石,乍一看閃著碧幽的光澤,似眼一般。歐陽箬不敢與她並肩,隻好僵著胳膊引她到位上坐了。


    柳國夫人拉了她坐在身邊,歐陽箬連稱不敢。她作勢微嗔道:“這時候還早,妹妹就且坐一坐,還怕了她們幾個不成?再說,妹妹要升上來還不是早晚的事,先坐一坐打什麽緊?”


    歐陽箬隻覺得心裏一涼,隻得幹笑道:“柳國夫人說笑了。”


    這柳國夫人果然話裏有話,實在令人費解。


    柳國夫人轉過臉來笑道:“對了,前些日子宛昭儀來找我商議她臨盆之時想叫你去幫襯下,我也想找個妥帖的人去照料她,不然那些下人粗手粗腳的,本宮不放心。”


    歐陽箬心有疑惑卻道:“回柳國夫人的話,宛昭儀娘娘說第一次生子心中還是不安,想找個熟悉之人在一旁照料。嬪妾不才隻好應承了下來。”


    柳國夫人一笑,眉眼彎彎十分溫柔模樣隻連連道:“歐陽妹妹在就好了,到時候那些下人就交給你去吩咐了。”


    歐陽箬連忙應了。二人說了一陣話,歐陽箬才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過了一會,眾人都齊了,皇上與皇後也出來了,三呼萬歲之後,楚霍天照舊例按位份品級賞賜了不少東西下去。


    皇後見眾人喜氣洋洋,忽然緩緩開了口:“今日新年第一日,本後為討個喜慶,算好了時日,想將幾位的姐妹的宮挪一挪,因再過四個月,新人便要入宮了,到時候就怕人多,不夠住。”說著她便著身邊的小內侍念了手中的錦麵小冊。


    玉充華因有孕,便搬過去浣碧宮與宛昭儀同住,說是一應照料方便雲雲,歐陽箬也搬到雲香殿,其餘幾位夫人並無改變。歐陽箬不知雲香宮是在何處,卻看見幾位妃嬪眼中射出妒忌之色,想來定是不錯的。


    皇後見小內侍念完,又受了幾位的禮才道:“這樣處置是為了迎新人入宮,幾位宮中主位的也要好好準備下,下人該教導的一定要教導好。”


    她說完底下妃嬪皆稱是。歐陽箬因昨夜未睡好,今早又太早起身,便神色倦怠。楚霍天在主位上話並不多,都由皇後一人說了,他淡眼掃過底下眾人,到了歐陽箬麵上略停了停,忽然道:“今日就到此吧。昨夜守歲也都累了,早些回去歇息。”


    皇後有些詫異,頓了頓才道:“也是,都退下吧。”


    眾人退下了,歐陽箬與宛昭儀攜了手一路去了。


    歐陽箬想起方才與柳國夫人的話,輕聲問宛昭儀道:“姐姐去找了柳國夫人了?”


    宛昭儀眉間憂色深重,握了她的手道:“是,不過我沒明說,隻說第一次生子憂慮甚重。她那般聰明,自然會明白。”


    歐陽箬心裏歎道:“姐姐且放寬心事吧,生龍生鳳還不一定,先別自己嚇自己了。”


    宛昭儀聞言拉了她快走幾步,將身後的宮人都遠遠地撇下了才神秘地道:“秦太醫看過了,是龍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將歐陽箬的手捏得緊緊的,幾乎滲出汗意來。歐陽箬大驚,在楚宮中是不允許為懷孕的妃子斷龍胎性別的。


    “林姐姐可不是瘋魔了?萬一被人知道了…”歐陽箬臉色有些發白,她知道有些人醫術精湛是可以斷人腹中胎兒性別的,隻是很少醫者會這般做,隻因為很多人相信這是泄露天機,會遭天譴的。


    宛昭儀見前麵有個小亭子,拉了她走了進去,低聲道:“我也是求了他好幾次,他才肯給我看。而且我還立了誓,他才勉強幫我看了。”


    歐陽箬頓時無語,叫了宮人拿了軟墊放在石凳上,扶了她坐下。


    宛昭儀看了看遠處的重樓高閣,朱牆翠瓦,輕歎了口氣,忽然又笑道:“歐陽妹妹放心吧,我會好好地過下去,我還要看著我的孩子一點一點長大,會說,會笑…長大以後生子育女。想想這些我就有勇氣繼續下去。”她說完愛憐地摸了摸肚子,臉上浮現慈和的微笑。


    歐陽箬看著她,猛地觸動自己的心事,更是無言。


    此時,路上走來幾個小內侍,走到亭前道:“內務府請柔嬪娘娘去一趟,說是換了宮,宮女內侍挑幾人過去伺候,請娘娘移玉步過去看看挑些合意的。”


    歐陽箬隻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怎麽這般快?皇後不是說等元宵過後再合計遷宮事宜?”


    那內侍似早有計較,隻道:“內務府總管公公說了,那些宮人還需調教些時日,請娘娘先選好了,再逐一訓導。”


    歐陽箬想了想也在理,便別了宛昭儀叫了宛蕙等宮人一起跟他們走了。


    歐陽箬由他們領著,走著卻不是內務府的方向,而是兩邊漸漸出現不曾見過的陌生景物。她心中一凜,住了腳喝道:“你們帶本宮去往哪裏?這可不是去內務府的路。當本宮好欺瞞的主嗎?!”


    宛蕙聞言也警惕地四處看看。


    那三四個小內侍麵麵相覷了下,回頭見歐陽箬臉色陰沉,不由跪下顫聲道:“奴婢不敢,奴婢是帶娘娘往雲香宮去,那邊有人在等著娘娘…”


    “那人是誰?”歐陽箬緩了麵色繼續追問。


    “奴婢不敢說,娘娘恕罪啊…”小內侍苦著臉不停磕頭。


    “娘娘,奴婢看他們也不敢使什麽鬼主意,我們且去看看。”宛蕙見他們似有苦衷,又見是青天白日諒他們不敢裝神弄鬼,才對歐陽箬如此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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