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晩的這第二個要求,顯然出乎了八賢王的意料之外。


    所謂以己度人,他本身對權利,有著極大的欲望。


    又怎麽能願意相信,還有人真的不愛權勢?


    “終究還是個和尚,不知權勢之妙處,若是用些時日,待他明了其中究竟,隻怕會為今時今日之要求,而感到後悔。”八賢王心中如此想,臉上卻含著笑。


    “既然大師非要如此,那本王···便勉為其難吧!”八賢王這回回應的倒是痛快。


    對比起第一個條件,這第二個條件,可謂提的是太識抬舉了。


    封林晩好像是吃了虧。


    但是其實,有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


    有不少人,對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有別的理解。認為這是一種服軟,服輸,懦弱的表現。


    而封林晩的理解卻是,上前一步,奔行於巨浪濤濤之間,所見不過方寸之地,自然迷失於驚濤駭浪。而退後一步,方才得見碧海藍天,知曉往何處前行,方才有驚無險。


    事實上,以八賢王的謹慎。


    即便是明麵上,將那些江湖中人交給封林晩管束。


    也一定會暗中安排一些人手進去,悄悄的監視。


    結果,除了封林晩手中多出一些浮華、虛假,對他無用的表麵,時刻可以被剝奪的權勢之外,反而更多的是掣肘。他還需要費盡心思,找出人群中,埋藏的釘子,做任何決定,都得防備著他們。


    但是現在,封林晩將權利,表麵上交出去了。


    統領的名分卻還在,這就是最根本的基礎。


    而那些原本應該暗藏的釘子,反而轉到了明處,方便封林晩用手段將他們‘腐化’‘策反’,極少數冥頑不靈者,也可以安排一些任務,讓他們出一些意外。


    這些都是小道,無須多言。


    “第三,貧僧為王爺辦事,難免會落入旁人眼中。若有某些針對貧僧的離間之舉,還請王爺莫要見怪。王爺如若心有不安,貧僧便可立刻卸去身上重任,重歸市井,一切如初。”封林晩仿佛是杞人憂天一般,憂心忡忡的說出了第三個條件。


    八賢王聽了這個條件,心中更為放鬆下來。


    左右不過是一些江湖草莽,臨時組成的團夥,還能有多大影響?


    不過,眼下是用人之際,八賢王也擺正態度道:“大師且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師品性高潔,本王深有信賴,無論是誰,對大師若有任何誹謗,本王都一力支持。”


    封林晩這才好似放心一般點了點頭。


    “有了手上這股力量,劉娥和龔美,見我已然不是孤家寡人,有了真正的價值。一定會加大成本,兌現承諾。而趙恒即便是出於惡心八賢王的目的,也會順水推舟,給我一個國師之位。國師···有品而無職,曆來隻是宗教人士,為了宣傳教派,爭奪的目標,其實很少能幹涉影響到朝堂。對於天子而言,是否敕封國師,並非要緊之事。而我這回既有了職,手中又有了真正可以動用的力量,二者結合···哈哈!”想到此處,封林晩的心情也很是不錯。


    所謂縱橫之術,左右逢源。


    封林晩這利用趙恒與八賢王之間的矛盾,相互借力,反而成全自己的手段,就頗有縱橫家的風骨。


    既然交代清楚了。


    那封林晩這個在八賢王看來,臨時管束江湖中人的頭領,也當然是走馬上任。


    當然了,在那些江湖中人眼中,他們還是自由自在的,並不是什麽受到約束的籠中鳥。


    他們來汴京的目的,也是保護人人敬重的八賢王,是帶著崇高的目的而來。


    所以,明目張膽的直接以一紙調令解決封林晩的地位問題,是不現實的。


    商討妥當的八賢王,很快就親自帶著封林晩,去往了他的別院。


    此時的王府別院,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富貴與清淨。


    遠遠的就看到大門敞開著,有一半的朱紅大門,也缺了一大塊。


    門口鎮宅的一對石獅子,也有一隻不翼而飛。


    打進門,就看到一些下人,畏畏縮縮的站在角落裏。


    看到八王爺親自前來,倒是都麵色慘白的向八賢王行禮。


    再往裏走,四周都顯得破敗,依稀還能得見,往日並非如此。


    仔細再看,不免有一些刀劈斧砍,水淹火燒的痕跡。


    一棟小樓,更有半邊仿佛被雷電劈過,有些焦黑。


    八賢王的臉皮抽搐著,極力壓抑著心頭的怒意。


    八賢王到來,很快就將別院中的江湖中人吸引了過來。


    這些人各有各的手段,有的直接用遁法從水裏、土裏冒出來。


    有些飛天,有些潛行,更有的人頭都到了,半邊身子卻不見蹤影,可能還在路上走。


    千奇百怪,魑魅魍魎,各有各樣。


    雖然都向八賢王見禮,卻依舊顯得沒什麽規矩,十分散漫。


    “王爺!您算是貴人多忘事,卻是將我等閑置在此,不肯動用,莫非是瞧不上我們這些江湖草莽?覺得我們難堪大任?”一聲陰陽怪氣的責問,搶先發難。


    八賢王麵皮一僵。


    這話其實沒錯!


    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但是這話他不能認。


    “大頭鬼!你這話什麽意思?八賢王憂國憂民,賢德之名,天下皆知。相比起我等,那天下有多少大事,需要王爺操心!如今能抽空來見我等,已然是我等榮幸,你這話可是在責怪王爺?”一個手持白紙扇,打扮的頗為風流倜儻的公子哥,高高的站在假山上說道。


    隻是,話雖然說得好聽,卻居高臨下的看著八賢王,半點規矩也沒有。


    顯然也並不能在八賢王心中,真正獲得什麽好印象。


    八賢王還未說話,封林晩便先對著八賢王雙手合十,微微一笑。


    然後走出來,對著逐漸圍攏過來的眾人道:“貧僧不懂,見過各位江湖上的好漢。”


    “王爺這些時日,片刻不敢忘諸位好漢的拔刀相助。隻是朝廷法度森嚴,八賢王需當以身作則。否則禦史鐵筆,向官家參一個蓄養死士,心有叵測。王爺難免為難。”


    封林晩這話,沒問題,解釋也是滿分。


    八賢王聽了,也微微點頭。


    隻是沒有細致瞧見,那些江湖中人,眼中大多飛過一縷縷不屑。


    自由和秩序,本就某種程度上,會對立的概念。


    封林晩對江湖人說朝廷規矩,就等於媚眼拋給瞎子看。


    “敢問這位大師,可是那鏟除藤遜妖道的不懂大師?”有醒目的,一口叫穿了封林晩此時的身份。


    封林晩矜持的笑了笑,然後雙手合十行禮,一派高僧大德的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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