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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嬌那點困意倏地沒了,她差點兒從玉床上跌下來,驚詫失聲:“怎麽可能!”


    衛子夫與劉據都是枉死, 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於天下,構陷之人伏誅贖罪方能轉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團怨氣不散,根本入不了輪回井。


    怎麽她才不過睡了一覺, 衛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難平,阿嬌沉沉睡去,她卻日夜不能閉眼, 她與阿嬌一同蒙難, 又身為厲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氣為生,何處怨氣最勝,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養魂魄,還想問一問衛子夫, 知不知道是誰害了她們。


    誰知衛子夫與劉據在枉死城裏沒呆多久,竟相繼投胎去了!


    原來劉徹死了兒子, 又後悔了,在陽世大開殺界, 夷江充三族, 又燒死了蘇文, 殺了莽通, 還建了一座思子台,衛子夫母子二人心跡即明,自然就入輪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嬌,在孟婆莊前攔住了衛子夫,她的頭被整個砍了下來,堪堪接上,說起話來聲音謔謔,好似怨鬼吹陰風:“究竟是何人構陷娘娘!”


    衛子夫手裏端著一碗孟婆湯,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還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著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由牛頭馬麵押著投入輪回井,楚服追趕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頭就又掉下來了。


    這會兒她便捧著這顆頭,那張嘴呼呼謔謔向阿嬌訴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還能是誰呢?楚服怎麽也想不明白,大漢女子都會祈求與夫郎同心同德,怎麽到了娘娘這兒就成了婦人媚道,厭勝之術?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嬌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迷迷惘惘:“她真是這樣說的?”


    從前不懂,此時還有什麽不懂的,給她定罪的不是張湯,而是劉徹,說她行厭勝之術的也不是張湯,而是劉徹。


    除了劉徹,她的仇人又還有誰呢?


    阿嬌坐得片刻,忽爾一笑,看著楚服道:“走,咱們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嬌扯扯衣帶:“找她幫你把頭釘釘牢。”


    孟婆莊在奈河邊,店中咕嘟嘟熬著一大鍋湯頭,孟婆就坐在大鍋邊,偶爾拿起細長勺子往鍋裏攪一攪,那鍋湯燉得又稠又濃,香飄十裏。


    湯鍋前鬼山鬼海,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喝了湯的鬼便去走奈何橋,善鬼過橋,橋麵穩似磐石;惡鬼過橋,腳底似踩爛木,銅蛇鐵狗便在奈河中等著吃這些惡鬼的魂靈。


    孟婆喚作孟婆,並非老嫗,而是一妙齡女子,身段凹凸,長發斜斜盤起飛髻,握著一把團扇,扇麵上不知用什麽紅絨絨的東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個女鬼差遣,看阿嬌來了,把湯勺交給侍女,問她:“許久不見你了。”


    阿嬌揉揉眼睛,她近日越來越困倦,常常一睡難醒,確是許久不來孟婆莊磕牙了。


    她取了一雙金簪給孟婆的待女蘭蕊,請她替楚服縫頭。


    蘭芽取下頭上一隻簪作針,又從囊袋裏取出一根細發,穿在簪上,替楚服縫頭,一邊縫一邊笑:“你這一覺又睡了多久?”


    阿嬌不知,幽冥之中無日月,誰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夠衛子夫投胎了。


    蘭芽纖纖細指翹似蘭花,把楚服的頭縫得密密實實,連同鬼心鬼腸都塞回原位,看阿嬌又掩著口打哈欠,輕笑一聲:“你若無聊,怎不去望鄉台看看親人。”


    蘭芽尚有親人在陽世,望鄉台高聳入雲,下寬上窄越行越狹,微一側身就是刀鋒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難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台去看一看陽世的親人。


    又要來七月半了,鬼門一開,這些鬼便能回陽間探望親人了。


    阿嬌皺皺鼻子,她如今既沒有惦記的人,也沒有惦記的鬼了。


    她把劉徹當成丈夫,才會跟他撒嬌耍賴,他卻覺得她嬌橫野蠻,欲除陳氏而後快,說到底還是她太癡心了,帝王又怎麽能當丈夫?


    要是她沒嫁給劉徹,那真是隨她怎麽橫行霸道,劉徹都隻會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陽一樣。


    豐都裏也有鬼魂結親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時辰,便結個鬼伴度日,反是那癡纏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鳥,夜夜啼叫。


    阿嬌不想當相思鳥,也不想作相思樹,她想當人。


    蘭芽是甘願替孟婆服役,換陽世親人一點福報,她這話說完,孟婆便笑:“這是你,她如今可不這麽想了。”


    阿嬌癡心許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這陰司更呆不住了,兩隻腳丫子晃來晃去:“當鬼真是沒意思。”


    孟婆彈彈指甲,聞言一笑:“既不想當鬼,那就當人去,十裏人間,何處不好,一碗湯下肚,前塵舊事不記,何必非困在這一世的因果裏。”


    阿嬌也想投胎,可她與別的鬼不同:“別人的符上有時辰,我的符上連時辰都沒有,怎麽投胎。”


    說著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長的一麵小牌,寫著她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來細看,瞧了許久才道:“你與別人確是不同。”


    “怎麽不同?”


    孟婆啟唇一笑:“你有一夙願,未能得償。”


    阿嬌渾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麽願望沒有實現,她已經不想再見劉徹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臉滿是迷惘,提點她道:“不管自己記不記得,隻要心願未償,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願,許是別人欠了你的債,須得討回來。”


    看她依舊不記,伸手一揮,平空變幻出一盞酒來:“你飲下這酒,耳裏聽得什麽,嘴中便念將出來,那便是你未償的夙願了。”


    這酒漿聞起來甘香,嚐起來甜美,乃是人之五蘊苦所釀成,一滴便使鬼醉,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滿足的遺憾都能浮現心中。


    酒盞之中五色斑斕,微一搖動,細浪翻湧,叫人目晃神迷,阿嬌從未見過此酒,捧著杯子問道:“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搖搖團扇,她不光熬湯,她還釀酒,隻是尋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罷了,團扇輕點:“這酒名喚求不得。”


    阿嬌伸伸舌尖,方才嚐了一滴,耳中便似有驚雷炸響。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男聲女聲,童聲老聲,聲聲入耳,把阿嬌的鬼心鬼腸振得發顫,不自覺口中便喃喃出聲,跟著念道:“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言畢身子一晃,半杯酒潑在身上。


    楚服趕緊扶住她:“娘娘!”她癡心護主,急問孟婆道:“娘娘這是怎麽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聲,團扇子輕搖:“她原來確是憨醉一場,如今才是醒了。”


    阿嬌醉中神識無比清明,聽見孟婆這話,心裏竟覺得頗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場好醉,連衛子夫都醒了,她還不醒如何像樣?


    隻是劉徹這廝還欠她金屋一棟!


    可……可他薄情至極,連死都讓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麽肯償她金屋,讓她消了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轉世呢?


    難道還要等這朽木一樣的老頭子也進了陰司,才能討要金屋嗎?


    阿嬌闔著雙目,楚服守在她身邊,蘭芽奉上茶湯給孟婆,問道:“她不能投胎,當真是金屋之故麽?”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頭便挑了起來:“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歎,千百年來願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難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蘭芽替阿嬌不平。


    孟婆抬頭望那一輪紅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濃重的黑霧,輕聲道:“她的機緣就要到了。”


    豐都這許多年,早就鬼滿為患,豐都大帝又辟了一處建豐都新城,可依舊容納不下這許多幽魂,像阿嬌這樣徘徊不去的鬼越積越多,就連豐都新城,也有許多地府釘子戶。


    鬼魂一多,障霧彌漫,上頭早就有意要把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們投胎去。


    地藏王菩薩慈悲為懷,許這些鬼一償夙願,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圓夢司,似阿嬌這樣的,正可去圓夢司報道。


    “隻要她一心投胎,總有法子。”


    孟婆看阿嬌睡得夠了,團扇往她麵上一掀,輕風拂麵,阿嬌悠悠然醒轉。


    一口濁氣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禮,笑靨如花,從此就是一隻明白好鬼,一心投胎當人去。


    飄得阿嬌厭煩,反身把腰一叉,圓溜溜的杏眼兒瞪著她道:“你不趕緊幫我收拾,瞎打什麽轉?”


    楚服訥訥:“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隨誰去?”楚服本是巫女,極擅巫祝之術,要不然也不會被劉徹處以極刑。


    如今在陰曹中就是個受管束的厲鬼,由怨氣滋養,鬼身不敗,比枉死鬼還要慘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輪回,哪一道都不沾邊,不說人道,就連畜生道也沒她的份。


    阿嬌抱著她的玉枕頭,坐到床沿,玉白小臉滿是躊躇:“我也不知圓夢司究竟是個什麽衙門,到底如何圓我金屋,當然是要帶你一同去的。”


    楚服兩輪死黑的眼睛一轉,煞白麵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嬌拍拍她的頭,這頭縫得好了,就是比尋常拍著順手,也不怕它掉下來:“你放心吧,我絕計不會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麽?”


    從她入了幽冥,就隻有楚服來尋她,阿嬌花了大筆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張鬼引,從此能留在豐都與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麽能留下楚服一個孤鬼呢?


    這才收拾舅舅給她遺下的墓藏,無數金餅和各樣玉器,俱都收進袖中,預備去圓夢司探一探路。


    圓夢司是地府新衙門,地處舊城與新城之間。


    門開兩扇,南門是兩扇朱漆大門,門口兩個接引鬼差,門上懸著一塊匾額,上書“圓夢司”三個大字。


    北門是玻璃門,門口沒有鬼差,有個吐號機,還拉了一個人形立幅,是在豐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邊唱跳,一邊閃現五個大字“圓夢事務所”。


    這是圓夢司的司長想的辦法,舊城新城業績兩把抓,兩邊的生意都要做,一個鬼都不能放過。


    阿嬌是舊城鬼,從南門入,接引她的是個圓臉的鬼差,阿嬌把孟婆給的信遞過去,那鬼差本就眉開眼笑,這下笑得更高興了:“既是孟婆引薦,一切好說好說。”


    將阿嬌引進屋去,裏頭堪堪坐著幾個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訴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樣,五花八門穿什麽都有,有個生得千嬌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嬌,她腰上係著一根白絨絨的腰帶,拈著孟婆寫的那張薄箋看了一回,立時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嬌的手。


    像阿嬌這樣的鬼,不知積了多少年的願力,圓了她的願,那可是筆大業績!


    想想自己的業績本上多添一筆,積攢的福報說不準能扛過一道天雷,緊攥著阿嬌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個萬全的法門!”


    阿嬌知道投胎有望,雙目閃亮,問她:“什麽法門?”


    這話把女子問住了,她美目一滯,沉吟片刻,有生最靈,莫過乎人,尋常人精神壯些,鬼魅都難近,何況劉徹還是帝王。


    再說她們狐狸一族自從禍害了成湯江山之後,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滅族之禍。


    劉徹乃是人間帝王,尋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長的變化之術與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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